俄罗斯人认为真诚才是最大的礼貌(这点就和我们西欧人不一样了,我们认为使他人身心愉悦才是最大的礼貌),而他就是“真诚”信条的忠实履行者。他不仅不爱撒谎,也不喜欢隐瞒自己的情绪——他的憎恶都明明白白地被写在了脸上。
我23岁时,米佳16岁。此时我已经和他认识了一年多,但我依旧怀疑他念不对我的名字。他从来不叫我的名和姓,也不叫我“教父”——要么叫“法国佬”,要么叫“法棍”。七年后他23岁,依旧只愿意这样叫,似乎他被叫“米佳”就是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我很喜欢他的爱憎分明,所以总是拿他寻开心,哪怕最后我得被他羞辱。他对我的挑衅总是不屑一顾,极少数情况下,我才终于能成功引起他的注意力,这时他就会冷冰冰地回我一句:“如果牙痛是因为愚蠢,那你会一整天都在哀嚎。”
米佳的嗓音没有一丝一毫少年的清澈,并不难听但浊重低哑,不管说什么语言都会染着淡淡的俄罗斯大舌音。我从来不会把他当成十多岁的男孩子。该嘲笑就嘲笑,该挖苦就挖苦。
我时常冲着俄国佬咯咯笑着:“为什么呢,米佳。为什么你从来不对我笑呢?”
他抬高墨镜,底下的那双淡金色的眼眸冷冷地扫我一眼,然后用略带口音的英语口齿清晰地回答:“俄罗斯人从来不对讨厌的人笑。”
我哈哈大笑。看来,想让米佳对我笑,简直比监督俄罗斯人戒掉伏特加还难呢——没错,他们俄罗斯人的酒量可都是数一数二的好! ----
第39章 对不起,我好像确实馋他身子。
实话实说,查尔斯不在的时候我倒也自在潇洒。我早就说过,我的邻居们尽是些有钱的艺术家。我凭借着自己的花言巧语,在他们那里混得还不错。至于当他们知道我是一位勋爵的情夫之后……更对我肃然起敬了。
今天早上我换了条红白蓝的三色发带——没错,正是我的祖国法兰西国旗上的那种花纹,和三色花与三色帽徽的颜色也是一样的。为了搭配这条让我心心念念的发带,可真是让我伤透了脑筋。我握住自己的头发,嘴里叼着发带,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皱起眉头。
如果我的眼睛不是琥珀色,而是蓝色或绿色,发色也不是深红色——最好是黑色或者金色,搭配起来或许会容易得多。
我对查尔斯的依赖很快就被冲淡了。自怨自艾是没用的,现在我可不愿意哀怨地待在房子里。安于现状不是我的行事风格。
我会到我想去的一切地方,只要不至于惹蒙哥马利生气(能看脱衣舞的风俗场所肯定不能去)。他平常管理我虽宽松随便,却不允许我胡作非为——去哪都行,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牵涉到原则问题。他总是严肃地向我再三强调在外我必须遵守法律和道德底线,否则他绝对会将我打得嗷嗷求饶。
一想起他,我就忍不住轻轻笑出声。三天,还早呢。真不知道这个色厉内荏的苏格兰人晚上会不会背着我煎熬地等我打电话过来。勋爵先生口是心非,虽说爱揶揄人,其实心地倒不坏。他的确就是那种路边看到一群流浪汉都想给人家一人买一份晚餐的好心人,但只要他自己有钱,那样也不赖。
第一天时我去了戴安娜家,查尔斯在的时候他们不敢乱说话,现在他不在,我才明白查尔斯的名声真是彻底臭坏了。小别墅里流传着苏格兰人好色如狼的传说——这是花枝招展的小bottom们趁查尔斯不在时偷偷摸摸地告诉我的。
至于那些故事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但他们嘴里那极其统一的形象让我想到了我藏在箱子里的那本反同性恋宣传册上的小说,标题只是一个简单又粗暴的“格拉伊基特勋爵”(Lord Glaikit,“glaikit”是苏格兰脏话,形容人愚蠢而又轻佻)。
我不禁怀疑是不是他们都读过了那篇“伟大”的讽刺小说。就连戴安娜和格雷特也不爱跟我谈他的光辉情史。
整座别墅里,唯有安东尼·蒂瓦艾特对这种理论嗤之以鼻。自我听完了苏格兰勋爵的传奇情史开始,他就竭尽所能向我证明查尔斯是个多么痴情专一的好男人,让我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来听到他愚蠢的美国口音就要心烦意乱。
他宣称:“我敢说,我比他们——甚至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更懂那个苏格兰佬!我是真正的蒙哥马利专家!”
我冷笑着问他:“怎么了?您莫不是爱上我了?”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这娇气十足的法国佬!”他夸张地冲我做了个鬼脸。“要说爱,我也要爱上真正的苏格兰爷们。”
我被他的表演惹得哭笑不得。回过头,却在角落里暼见了卡尔·帕斯加德准侯爵。彼时他正睁着一双海蓝色眼睛出神。
这个迟钝的家伙很容易害羞,要是注意到我的目光正停留在他身上,我猜他肯定要惊慌失措地低下头去。
不过话说回来,卡尔也真是个可怜鬼。迫于他那醋精丈夫的淫威,戴安娜的别墅里没几个年轻人敢跟他搭话的。生怕那阴森可怖的东方人忽然出现在背后,拿他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居高临下地打量你。
当卡尔·帕斯加德孤零零地待在这里的时候,他并不快乐。既然如此,我实在不明白他每周还要固定来到这里的理由。
或许我某天真的可以找个机会跟他聊聊。这应该也并不在查尔斯的道德标准之外吧?他也说了不排斥我和准侯爵聊天嘛。
安东尼忽然贴在我耳边,夸张地叫起来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还是把我吓了一跳。
“老兄,要是你喜欢别的有夫之夫就算了,但是帕斯加德……我只能说你的性癖真他妈怪!”
他不合时宜地猛拍我的后背,吓得我赶紧移开视线。他要是再稍微大声一点,准也要把卡尔吓得惊醒了。
鬼知道一个世袭贵族为什么会这么胆小,也鬼知道安东尼为什么会这么聒噪!
我真想冲着美国佬的脸啐上一口,再冲他做一个表示“Ma che stai a dì(意大利语,你在说什么鬼东西)”的挑衅手势。
帕斯加德确实转过头,蓝眼睛不安地望着我,但这次总算没有回避我的目光。我看得出他是真的迫切地想要跟我说些什么,只是碍于某些原因……而且净是些无法言说的原因,现在他没办法把他心里想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讲出来给我听。
不过很快,我就将卡尔和安东尼都丢到了一边,去看雷杜德小姐画水彩画去了。她不喜欢画画时有人盯着,但倒是挺乐意让我待在一边,她是我的朋友。这种殊荣总是能让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我和她闲聊时自然都是用法语的。在这被英国佬塞满的小岛国上,能用法语聊天的友情可真是难得。我们的友情真可谓是一见如故。
“看看您的发带啊!”画家爽朗地大笑起来。“不过,倒也不算难看。”
“不瞒您说,这是条很珍贵的发带。即使您要花一千欧把它买下,我也不会乐意呀。”
“因为是纯丝绸的吗?”
“不。实话实说,它的材料只是聚酯纤维。但这是在某出戏剧首演后一位清秀美丽的意大利公主送给我的。她郑重其事地亲自将它从她的秀发上解下来,又交付到我的手心里。”
多萝西肯定是懂了。她向我友好地眨眨眼:“我明白,这是件很有纪念意义的礼物。只要您见到它,就能立刻想起难忘的美好时光,是这样吗?”
我点点头,脸上慢慢绽开柔和的微笑:“我亲爱的朋友,您说的简直太对了。我倒是很愿意跟您聊聊它曾经的女主人。”
当我在和雷杜德小姐高高兴兴地聊天时,其实帕斯加德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我身上,而且越来越焦虑。但是我故意装得浑然不觉。他想看就看吧,多萝西只是我关系纯洁的女性朋友而已,查尔斯都认可我们的友情,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再说,既然她来到这里,喜欢的就一定是女人呀。
我一边卖力地跟多萝西聊天,一边用余光偷偷地瞟卡尔。真没想到,我欲擒故纵的把戏有朝一日还要被用在我恋人的初恋——也就是我某种意义上的情敌身上。我要让他主动向我搭话。
果然,当我故意装出一副打算离开的动作时,卡尔果然坐不住了。当我走出别墅数十米远时,他跟上来,坚定不移地握住了我的肩膀。
说实话,帕斯加德的身高并不算矮,但对比我那傲人的身高,他就显得有些娇小了。
“萨列里先生,我想我们必须得谈谈。”他紧张而又局促地吐出一串单词,“我必须得跟你谈谈查尔斯·蒙哥马利。”
“哦。”我回过头,向他微微一笑。“小心啊,帕斯加德。您是有夫之夫,而且是位准侯爵,可务必得注重自己的声誉。”
“您在说什么啊,萨列里。”他喃喃细语着,“现在我的的确确只是想向您寻求帮助……”
“免了。您就算要告解,也得挑对对象啊。”我淡淡地抛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那一刻我被激发出了很强的阶级意识,而且对卡尔生出了极大的火气。那准是出于我一直以来对上等人们的嫉恨。我最厌恶上流人士的一点,就是因为他们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我的人生指指点点。我永远不需要别人教我怎么生活。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上等人们!
查尔斯确实是有些古代贵族的风度与气节,他的话术和行为一直在理——至少我一直都对他心服口服,也从来不觉得他在拿他的贵族身份规训我。他对大家都很好,除了无可救药的人渣。
晚些的时候我回了家,打开手机,帕斯加德准侯爵居然还在死缠烂打地纠缠我:萨列里先生,请跟我谈谈。
鬼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临时手机号的。这让我心生厌烦。要不是之后还要跟我的恋人通话,我真想把这临时买来的手机卡折断了,一个斜抛运动丢进泰晤士河里。
当我接通电话时,查尔斯就像此前一样开心的。简单问了几句他的狗,他就故意学着我此前委屈巴巴的腔调:“我还以为您要就此把我忘了呢,亲爱的萨列里。”
他的腔调和口音实在是学得惟妙惟肖,我被他逗得大笑出声。
不过,我还是不要跟他谈起卡尔·帕斯加德了吧。
即使是查尔斯正在和我通话,卡尔还在发短信央求我,那不依不挠的疯劲和此前怯弱的准侯爵形象简直是判若两人。我一边乐呵呵地笑着,一边删他的短信。
怎么说呢,准侯爵对于自己的话费可真是一点也不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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