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风向翼》作者:舟上客 简介:谢玉台的小君是个可怜人。 披着一张圣女的皮,在高台上坐了三百年,见众生、见是非、见恩怨,却从来没有见过自己。 他活着的意义,就是在七月初七凤冠霞帔,不远万里嫁给谢玉台。 谢玉台生于乡野,却挡不住天生富贵命,一朝被六爻罗盘选作“秦晋之子”,飞上枝头做凤凰。这金丝笼哪儿都好,就是要他守身。他冰清玉洁地守了三百年,却等来个男人。 洞房花烛夜,纱帐锦被间,谢玉台被素未谋面的男人桎梏在怀。 “你是哪里来的刺客?我老婆呢?” 段冷:“我不是刺客,我就是你的老婆。” 谢玉台:“你胡说!你分明就是个男人!” 段冷危险地眯起眼,上下打量着他道。“男人,就做不得老婆?” *** 一朝事后,段冷跪在谢玉台身前,认罪求死。 “杀了我罢,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我想明明白白地死,不想浑浑噩噩地活。” 彼时谢玉台隔岸观火,冷眼旁观,只当自己是他人生的过路者,并不想分享他的苦难。 “我答应你。” *** 后来寒原上九死一生,段冷不离不弃守了谢玉台数十日。求良药,问名医,终于将谢玉台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到了允诺那日,谢玉台把玩着那柄段冷亲手打造的骨刀,眉眼戏谑。 “小爷就是反悔了,你奈我何?” 段冷:“谢玉台,你说过青丘的七皇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点面子跟你的命相比,不值一提。” 谢玉台揽着段冷,轻轻将他拥入怀中,耳畔呢喃。 “从今天起,你不是我的小君,是我的夫君。” —— 小君:新娘,正妻之意。 段冷x谢玉台,女装大佬隐忍攻x花魁皇子傲娇受,1v1,双洁年下。 从单向救赎到双向奔赴的故事。
第1章 壹·秦晋
七月七的青丘山,多了一抹不寻常的颜色。
青丘之地,素来以雅逸著称。翠是劲松,粉是樱菊,黄是蜀果,白是渌波,群雾环山,晴时映以霞光,陵间便生涳濛之色。虽是妖族据地,却别有一番世外仙源之感。
而今,这空灵百色却染上了一层赤艳。只见樱菊之茎系以罗红彩带,环扣若蝶振翅欲飞;劲松之臂满缀绳结,流苏飞舞招来祥瑞。楼宇相连之地,四首栖息的屋檐下俱挂满灯笼,即使青天白日也烛火不熄,照出灯影之上一双佳人才子,琴瑟相携惹人眼醉。
细细数去,每个屋檐皆齐齐整整地挂着九盏红灯笼,取的是个“久久长长”之意。
偶有风过,笼火微晃,艳色彼此碰撞,联袂成河,翩然出尘的青丘便也坠入了红尘。
这红尘中有一方极盛地。大殿恢弘气派,亭台错落有致,水榭环环相扣成画,罗锦织成的丝毯从内院一直铺到了萧墙。匾额上用金笔勾出龙飞凤舞的“沉香榭”三字,琉璃瓦下灯彩锦绣,较之所有的宫室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转角处,一列侍婢正手挽花篮鱼贯而入。不多时,洁白无暇的椒花就遍洒了轩廊,就像一场温柔落下的新雪。
两个身着桃粉,头结双髻的侍女立在屋檐下,抬首张望不远处纷扬的花瓣。她们虽心魂已远,却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一人拿着一把绣扇,不断扇着柱台上未干的新漆。
“听闻椒花香远益清,乃取自上灵宫阙的碧瑶池,闻之可去心脾之痛。”额间一点梅花印的花妖宫女收回视线,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那些撒花的宫婢可真好命。不像我们,整日闻着油漆味儿,晚饭吃着都没胃口。”
“你懂什么,我们这‘吹漆之差’也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呢。”另一名宫女眉眼温顺,乃是只箬叶妖,“你可知这喜殿内的朱红之漆,有个什么别名?”
“不知。”花妖宫女茫然地摇摇头。
“这朱红之漆平日无奇,但涂在喜殿之中呀,那就是‘喜漆’。散发出来的气味,自然也是喜气。你我整日被喜气氤氲着,这难道不是好差事吗?”
“你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花妖宫女捏着下巴,思索道。
“那还不卖力些做活?”叶妖宫女抬头瞧了眼栏外天色,“小君①该是快到了。”
花妖宫女应下,二人皆不再言语。轩廊中唯余绣扇起落的风声。
过了半晌,花妖宫女见四下无人,忽然靠近了另一人,压低声音问道。
“姐姐你说,那洞庭而来的小君是不是都……”
话音未落,内室突然传来一声高喝。叶妖竖起耳朵,向里屋张望道。
“镜花你听——公子是不是在唤人?我得去看看。”
说罢便将绣扇置于轩廊之上,穿过廊桥时,还理了理褶皱的衣角和鬓边碎发。
她行至一处清雅轩逸的殿宇,敲了敲门,将雕花朱门推开半个身位,对着内室欠一欠身。
“婢子水叶,请问公子有何吩咐?”
她仪礼修得极好。委身而立时,视线落于地面,只瞥得到屋内之人的衣角。
半晌,一个略显低沉的青年音色徐徐传来。
“无事。你退下。”
“是。”
她不敢多问,却也并未走远。雕花朱门被重新严丝合缝地关上,却仍有几缕日光穿过镂花,贪婪地照亮屋中光景。
只见一名玄袍青年大马金刀地坐在梨木交椅上,剑眉星目,气度不凡,腰间一柄曜石弯刀熠熠生辉。而容貌更为昳丽的红衣公子则斜倚在贵妃榻上,一身倦懒仿若无骨,只有头顶一双赤红的狐耳不时抖动。他左手握着一盏鎏金酒樽,狭长美眸正紧盯酒樽之内最后一滴清液。
那只露出华服的皓腕左右转动,那滴清液便也跟着酒樽的弧度,在杯壁上肆意流淌。
“为何要赶走她?”
正红华服的公子开了口,语气虽然不悦,声音却仍如石上清泉一般秀洌。用这样的声音说话,仿佛永远都不会真正生气似的。
“你不能再喝了。”玄袍青年的声音不容置疑。
“你质疑我的酒量?”华服公子忽然瞥眼过来,眼中暗含一分讥诮三分挑衅,“要不要今晚来比试比试,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千杯不醉。”
“这战我应下了,但不是今晚。玉台,今晚你有更重要的事。”玄袍青年起身,夺了红衣公子手中杯盏。“婚宴之前,我不会允许你再碰一滴酒了。就算不会殿前失仪,也要小心别熏到人家小君。”
被夺走酒樽的公子却也不恼,只是双眸中的茫然更甚。他单手撑着下颚,慵懒扫过满堂喜庆挂彩,神色却是无限落寞。
半晌他痴痴道。“你说自洞庭而来的小君,当真个个天人之姿吗?”
“你去瞧瞧三王妃,心中当有答案。”玄袍青年挑眉看了一眼那人,笑道,“不过若与你这新郎官相比,再‘天人之姿’的小君只怕也要自残形愧了。”
“燕冰,你少拿我打趣。”华服公子闷闷道,“我就算姿容出众,那也不能跟小君比。你把我当女人?”
“不敢。”玄袍青年一声低笑,不再言语。
原来这室内坐卧的二人,便是青丘之境的七皇子谢玉台,和镇国将帅之后程燕冰。前者红衣华服一身懒骨,后者玄袍马靴精神抖索。光凭神情作态,任谁都瞧不出,这谢玉台才是今日婚宴的主角。
而程燕冰只是赴多年好友之约,自边沙赶回,作这大喜之宴的伴郎。
室内寂静下去,外院忙着打点的宫女交谈声便清晰起来。谢玉台支起耳朵听了半晌,净是些婚俗流程之事。他失了兴趣,讪讪开口。
“燕冰——”谢玉台故意拖长尾音,像是在撒娇。
“在。”被唤了名字的小将军正在欣赏架上书籍,闻言只偏头回望了那人一眼,摇着头叹了口气。
“今日整个青丘都是一派喜庆,唯独你这般愁苦憋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你能不能高兴些?”
“我高兴不起来。”
谢玉台在贵妃榻上换了个姿势,掰着手指道。
“我对这小君的容貌、为人、脾性一概不知,今日却要和她皆为连理,日后还要相守一生。她若是个美人坯子,倒也罢了,若是姿色平平……亏我还为她守了三百年的身!”
“三百年啊!你知道对于一只风流倜傥的狐妖来说,我都错过了什么吗?”他说到动情处,还抬手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
“今晚你就不必守了。”程燕冰眉眼含笑,揶揄道,“好好享受。”
“燕冰!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好兄弟!”
谢玉台嗔怒道,顺手抄起一支狼毫笔,对准年轻的将军飞去。狼毫笔尖带了妖力,锋利无比,疾如闪电。而程燕冰只偏头瞧了一眼,便阖眸并指,将那飞来的暗器夹在指间。
“几年不见,你功力未涨。是不是还整日流连在那春秋殿?”
“嘁。”谢玉台不答,却跳下了贵妃榻,三两步跃到年轻的将军面前。“燕冰,我突然有个主意,可解我今日之忧。”
“哦?”程燕冰靠在书案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等会儿小君到了,你换上这身喜服,替我去赴那婚宴。我用地位和美人……和你换一生的自由,你待如何?”
“这话你该问问那只罗盘去。”程燕冰失笑,无奈道,“又不是我选中你当这‘秦晋之子’,这交易我可做不来。”
听到“秦晋之子”四字,谢玉台的气焰突然消了下去。
他懒懒靠在窗棂边,神思陷入了回忆之中。 ---- ①小君、细君,皆为新娘的别称。
第2章 贰·见礼
遥记三百年前,他被六爻罗盘选中时,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当时的光景,还是他长大后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那日雪霁初晴,彩云东见,观天仪的天师直呼是个好日子。青丘女君便召了所有皇室子弟,于起云台举办“择典”,用六爻罗盘挑选这一辈的“秦晋之子”。
所谓“秦晋之子”,说着好听,其实不过就是和亲的人选。传闻上古神魔大战,青丘的九尾狐族与洞庭的修蛇一族双双坠入万劫渊,百年后相携而出。两方先祖因此结谊,定下万年秦晋之好,约定每一辈的青丘王族都要娶修蛇氏的圣女为妻。
然而,随着青丘人丁兴旺,每一辈的王族都有数位皇子,这和亲的人选不好确定,稍有偏颇便会引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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