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洗着,祝双衣感觉脚上痒酥酥的。 突然,有一双手在水下抓住了他的脚腕! 祝双衣猛地睁眼,就见那人正伏在水底,从他的脚尖亲吻到他的脚背。 没来得及做出反抗,他便被扯住双脚,往后仰倒下去,整个人被拖进了水中。 对方顺着他的腿把他拉到身下,正要把手摸进他裤子里去,祝双衣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骤然屈腿往那人肚子上来了一脚,顺势借力钻出了水面。 他这口气憋得太久,差点憋死在下头,甫一出水便仰面朝天猛吸一大口空气。 就这当头,脚底下那人跟甩不开的水蛇一样又缠上来。 这回他搂住祝双衣的腰,跟着一起钻出来。 祝双衣推开他,他不要脸地又贴上去,掌心在手下那把细腰上来回摩挲。 祝双衣这下缓过气来,眉眼一片怒色:“你干什么!” “我摸摸你。”那人还一个劲儿往他身上凑,手从他大腿往内侧摸过去,“你真是嫩得出水来。” 祝双衣冷下脸,下巴尖上很应景地滴了两滴水:“你自己没腿,要摸我的?” “那不一……” 话音未落,远处飞来一把长刀,刀尖像箭一样射中这人的太阳穴,在祝双衣眼前横冲而过。 下一刻,对方身体还在祝双衣面前,脑袋却已经浮在几丈开外的水面上。 接着,这具身体断头处喷薄出大量鲜血,兜头洒了祝双衣满身满脸。 糟了。 贺兰破从暗处走出来,心想,忘了他们俩离得很近了。 他犹犹豫豫来到岸边,在离祝双衣很近的地方站定。河水拍打着他脚底的石子,总是差一点触及到他的鞋尖。 托这一刀的福,祝双衣浑身浴血,头脸冒着热气,浓郁的血腥味让他本就没货的肚子几欲作呕。 他伸手抹了把脸,双目能视物后,便把视线转向岸边。 贺兰破隔着一层帷纱与祝双衣对视,他心里怦怦直跳,动动嘴想解释点什么——比如说声抱歉,他并非有意让祝双衣淋上这么多血;又比如问问对方有没有吓到,毕竟祝双衣才十七岁,可能一时接受不了那么血淋淋的画面。 可没等他开口,祝双衣跟他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片刻,就一转身,往旁边游去了。仿若眼前的一幕没有发生,也没看见他这个人。 贺兰破握了握拳,跟着祝双衣的轨迹在岸上走。祝双衣在水里游到哪,他就在岸上走到哪儿。 少顷,祝双衣停下来。 他面向贺兰破,声音超乎冷静:“你跟着我?” 贺兰破不说话。 祝双衣问:“你也想摸我的腿吗?” 根据先前那一刀来看,这人的功夫应当是数一数二的。祝双衣觉得,大丈夫能屈能伸,比起脑袋和身子分离的下场,如果自己的腿真那么让人欲罢不能,那出卖一次,给对方摸一摸也是可以的。 贺兰破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蹲下身,递给祝双衣。 祝双衣从水里往前走了几步,接过再打开,里头是一个夹饼和大块大块烘得干干的酱牛肉,油纸上还残存着贺兰破的体温。 他料想今夜祝双衣的干粮吃光了,暗里守着人快到河边时便赶在宵禁前去最近的镇子买了些食物,趁夜赶回来,就撞见水里乱七八糟的场面。 好在贺兰破早前去铁铺打了一把长刀,虽不如雪掖使得顺手,但只要不遇上屠究那样的大法师,也够用了。 祝双衣捧着油纸,本来想问问这是不是给他的,可一开口,脑子和手就分道扬镳,心里想着一出,手则直接把夹饼和肉往嘴里塞,要问的话全给堵回了肚子里。 他实在太饿了。 贺兰破看他两三口吃完了一大半,担心他噎着,便从腰间取下水壶递了过去。 这一递,让祝双衣如梦初醒。 晚风吹得他打了个冷颤,浸泡在河水里的身体也发起冷来。 祝双衣讪讪放下没吃完的饼和肉,小心用油纸包回去,听不出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贺兰破说:“……我还有衣服没洗呢。” 他避开贺兰破递水的手,从一旁上了岸。 贺兰破亦步亦趋在他身后,随他来到放衣服的位置,在祝双衣拿走前先一步抱起那几件衣服,再把水塞进祝双衣手里:“我来洗,你吃吧。” 祝双衣若有所思瞅他一眼,接着打开水壶喝了一口:“这怎么好意思。” 然而并无伸手抢回衣服的迹象。 出门在外,面对大多数人,先要抛弃责任心,再抛弃羞耻心,最后抛弃慈悲心,这是祝双衣下山不久就学会的道理。否则人活一世,背着三座大山,总有一天会被压死。届时谁都对得起,唯独对不起自己。 于是贺兰破抱着他的衣服到河里洗起来,他坐在岸上休息。 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该显露的时候自然会显露。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理智告诉祝双衣剩下的牛肉和饼应该留着第二天吃,可当他意识到这样一点时,它们已经在他的肚子里团聚了。 贺兰破把洗好的衣裳晾在树枝上,回来看到祝双衣还打着赤膊坐在岸边发呆,便脱了外衫给他披上。 祝双衣并不很冷,他的身体还算不错,泡在水里时虽然有些凉意,但回到岸上便只剩清爽了。 于是他拿着贺兰破的外衫内层擦头发。 夏夜头发干得快,他擦了一会儿,胳膊发酸,便放下手。贺兰破见了,把衣服拿过去,接着替他擦。 祝双衣打了个呵欠,为了让贺兰破方便,顺势躺在贺兰破腿上,闭上眼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贺兰破想了想,答道:“我来采一些菣草。” “你也来采菣草?”祝双衣笑,“你家里也有人得了疟疾?” “嗯。” “可是要很多菣草才能治疟疾,这是大夫告诉我的。”祝双衣说,“我带了一个箩筐还怕不够,你带了什么?” 贺兰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箩筐不够,可以租船和车。” 祝双衣说:“我没有钱。我连饭都吃不起,去哪里租船?” “我可以给你。” “好啊。”祝双衣却之不恭,贺兰破的手在他头顶按揉得很舒服,他昏昏欲睡,“我从来不占一个人两次便宜。所以这次我会还你。” 贺兰破动作一顿:“你认出我了?” “唔?” 祝双衣听见这话睁开眼,抬手掀开贺兰破帷纱的一角,从下方往上看见贺兰破瘦削硬朗的脸。 贺兰破睫毛微颤。 “你戴这个东西……”祝双衣捏着那层薄纱在指腹间摩挲,开悟道,“是为了不让我认出来?” “……” 贺兰破垂眼望着他,不置可否。 祝双衣放下手,在他腿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闭上眼安然睡去:“根本没用嘛。” 一听声音就知道了。 - 翌日一大早,贺兰破果真雇了条船,不仅如此,还去镇上码头雇了几个劳工,个个身高体壮,专上山去替他割草。 不到半日,割下来的菣草便堆了满船。 劳工把船上的菣草搬到牛车上,即便即刻出发,那也要两日才能送到祝双衣家里。 祝双衣先装了一箩筐自己背上马,让后面一板车的草慢慢运回去。 贺兰破装模作样抓了两把表示这就是自己要的量,祝双衣没说什么,因急着回去看小鱼,也不废话,同贺兰破道了别就要离开。 上马前他忽转头对贺兰破道:“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贺兰破猝不及防:“呃,贺兰……” 他还没编出个名来,便听祝双衣问:“就叫贺兰吗?那我称你贺兰公子好了。” 贺兰破下意识扶他上了马,再点点头:“嗯。” “贺兰公子,”祝双衣夹了夹马肚子,冲他一笑,“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贺兰破扶他的手停在半空,倏忽愣住。 再回神,已是大道空远,快马绝尘。
第40章 40 祝双衣牵着马回到村子里,才踏上村里的土路,就听旁边路过的村民惊呼:“谁家房子烧了?” 他顺着大伙的目光望去,只见隔着一片田地的位置,远远的一处屋顶,正冒着滚滚浓烟,有愈发扩散的架势。祝双衣先是一愣,随即发狂地向那边奔跑起来。 那是他的房子!小鱼和醉雕还在里面! 他跑得满头大汗,家门前的路口上,隔壁屋子的奶奶正伫立在那里,手上抱着醉雕,杵着拐杖冲院子哭喊:“廖二啊,你们别闹呐!要闹出人命的呀!” 祝双衣大门前,一堆十岁出头的小孩儿或拿着木柴,或拿着石头,正朝屋子里扔。 为首的正是祝双衣临走前托付的那小子。 那人生下来父母双亡,村子里只知他爹妈都姓廖,便管他叫廖二。 此时廖二一边往屋子里扔柴,一边冲奶奶吼道:“少他娘的多管闲事!” 一转头,才瞥见祝双衣被这火吓怔了般,立在奶奶后头动也不动。 廖二咧嘴一笑:“老板——回来啦?” 祝双衣给了他钱,他便叫他老板,可老板没有告诉他屋子里躺着的小鱼得的是什么病。 廖二喂了两顿药,越喂越察觉出不对劲。床上这孩子始终昏迷不醒,一顿药下来不是喊冷就是喊热。 他贪生怕死,多生了两个心眼,赶紧去请乡里大夫来看,大夫说这孩子得的疟疾。廖二年纪也不大,根本无心病情,抓着大夫就问:“会传染人吗?” 大夫说会。 廖二就撂了挑子,拿着祝双衣给的钱去镇上吃喝嫖赌两天花了个干净。 好在跟祝双衣隔路而居的奶奶平日留意,他一顿饭不来,她便急急忙忙来屋里看看小鱼。 屋子里有药有衣裳,奶奶撞见过一次廖二灌药,便学着穿了祝双衣的衣服早晚去床边给小鱼喂些吃的。 那边廖二花光了钱,酒劲儿上脑,想着祝双衣,心里怨恨起来,觉得这人是看他弟弟要死了,借着找人照顾的由头给他弟弟拉个垫背的,免得黄泉路上小孩子寂寞。 否则祝双衣怎么不自己照顾?八成是跑了! 不然这喂个三天药就白拿一堆金子的好事儿能落到他廖二头上? 一气之下,廖二找来几个村里的混混,要把房子烧了。 祝双衣面对此情此景,几乎是头脑发蒙,魂离了体,白着脸问:“小鱼呢?” “那小灾星啊,”廖二扔了柴棍拍拍手,往屋子里扬了扬下巴,慢吞吞道,“我给老板烧里头了。不——谢。” 话音未落,便听祝双衣大叫一声,眨眼间疯了一般冲过来,将他推倒在地,闷头便钻进了火里。 “我去你妈的吧!”廖二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裤子,一面转身往外走,一面朝祝双衣的背影吐了口唾沫,“短命的杂种!骗你廖二爷爷来跟这小贱货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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