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鼓作气直下平江,或是旧地休整等待中原投降,紧要关头,石莫潇只等主上命令。可野利蒙尘宛如刀削斧凿刻成的雕像,一动不动,只顾抱着不明生死的金以恒,不理会任何。 机会转瞬即逝,凤华尹已移到尔朱颀身旁,丰光剑和杼纾剑同时对准野利蒙尘。
“呵呵呵,”阴阴笑声左突右起,回荡四周,“哈哈哈哈。” 皆以为是对方作祟,中原和漠狄的军卒立刻警觉,对峙的兵器就等命令一下斩断敌人头颈。形势骤然起了变故,诡异重重,尔朱颀和凤华尹对视一眼,暂且先看来人是谁。 周知命环顾四周,他的预感应验,满天流星屑雨倏尔不见,江涛水声消失,白鹤矶方圆数十里的地界上黑雾蒸腾翻涌,把几万人裹挟,遮蔽了外界。 野利蒙尘面前凭空出现一个人,他少年身形,面容清秀,却带着歹毒的哂笑和鄙夷,声音一出像幽冥游魂在唱吟,“‘良辰’已到,大功告成。” 野利蒙尘双目赤红,“力拓千钧”直杀来人,然而被那人一计眨眼轻松弹开,随后笑嘻嘻指指金以恒,“他是我的。” 话音拖长,带着极不舒适的尾音,躺在怀里的金以恒眉头微动。野利蒙尘见了这幕,双眉一抬,不掩惊喜。可随即杀意又起,单手间招术连发,那个隐藏多年的幕后人终于出现了。 “他是?”周知命同样在打量那人,把身份猜了无数可能。 “是谁啊?”霍运星好不容易逃出漠狄后军的圈固,摸到了老头身边。 “他是……”周知命的判断还没有出口,少年模样的董无香出手如鬼魅,沾满黑血的五指拈出一个指诀,浓密黑雾立时消散,天上繁星悉数坠落,悬浮萦绕周遭,置身其中如同穿行在云层星海。星辰又沿星轨而动,在金以恒头顶上方聚成一个巨大法阵样的花纹。 “勘天术力是世间最强的力量,我终于把他练成了,他的力量唯我所用,然后把讨厌的你们都……,”他阴阳怪气的言论没有说完,破敌剑已经架上他的脖子,野利蒙尘厉声质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董无香像是非常珍视破敌剑,手指覆上剑身,肆意摩挲,眼神都直了,嘴上犹慢条斯理说道,“一千年了,中了良辰的人,都是稀奇的宝贝,我要好好待他,怎么可能让他死呢。来,把他给我,不然他会做出很危险,很恐怖的事呢。” “你究竟是何人?说出来,否则固守山上的焦尸就是你的下场。”野利蒙尘强忍耐心,要不是牵扯件件瞒天过海的大事,他早已把人碎尸万段。 “哈哈哈哈哈,”董无香笑得浑身乱颤,反问道,“我?” 周知命朝暗起招式的凤华尹摇头,示意静观其变,不要轻易妄动,尔朱颀也按住凤华尹的肩膀,密音传耳,“让野利蒙尘来周旋最合适,他一定不会让师弟死的。” 董无香潜藏形迹足有百年,今日才立在万人面前,他上下打量当代漠狄之主,“我啊,来自獠牙山,我才是真正的野利氏继承人,你们一个个杂种哪配入得了辰极宫。” “是你!”周知命听了地名,怒指对方,而野利蒙尘比他动作更快,原本在十步之内的董无香已经被踩在脚下,野利蒙尘足底扼住他胸膛,居高临下睥睨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周知命抬手,阻止野利蒙尘的杀招,董无香不能死,獠牙山上无数的秘密都等着撬开他的嘴才能知道真相。 “嘿嘿,”董无香尖锐的笑声再度响起,他阴恻恻看着野利蒙尘手中的金以恒,能活动的手指又捏了一个指诀,“啊!”破敌剑随即刺穿了他的手腕,他疼得龇牙,硬是摆出蔑笑的神情,“‘良辰’已到,你阻止不了的!” 周知命方才只说半句,众人对董无香身份的疑惑不减反增。这时,头顶法阵大亮,金线交错密如蛛网,眨眼功夫,失去意识的金以恒额头上也出现了一个相同的纹样,只不过更小且弥漫黑气。 野利蒙尘抱着怀里人始终执手相连,灵力一直在渡给金以恒,原本在妙京时护住的心脉力量早已消失,眼下他不计后果得在为金以恒续命,黑气只在额头出现了片刻,便被源源不断的力量反压了下去。
鹰隼不被迷阵阻隔,破空而来,落在漠狄之主的肩头,董无香显然认出了这是独属于逐鹰派的“信使”,心里既混杂了门派斗争失败的不甘,又猜到了为何而来,幸灾乐祸,脸上表情更加诡异可怕。 野利蒙尘听后,目光足以把董无香五马分尸。而董无香乐得见此神情,即使狼狈趴伏在地,仍不顾残废的手腕,嘲笑道,“我已经发动了固守山上所有尸体朝妙京进攻,领头的就是琢珊派,你的老朋友。” 鹰隼传来的确实是妙京被围,激战已开的消息。 “还有,你们冒充野利氏的这些年,死在你们手里的门派不计其数,他们都会来找你寻仇的。”董无香半边脸陷在泥泞滩涂,仅睁着一只眼睛,嘴角恨不得上翘到耳后,“看看你,劳师远征到这里大开杀戒,中原的人都等着把你杀了,你说你会死在谁的手里呢?” “原来中原大军连连败退,军中瘟疫军心不稳,都是你搞得鬼?”野利蒙尘话在问董无香,眼神扫视人群。 这句话一出,中原众人以金窝儿和金山儿领头,像炸开祸一样,交头接耳嗡嗡嘈杂,尔朱颀和凤华尹先前都发现这一异常,以为是漠狄旖兰歹毒的诡计,现在看来,幕后还有纷争,拿战场无辜人的性命作陪。 董无香才不愿回答此种无聊的问题,“你还不回去救你的妙京?还是想占了逍遥京平江,不要妙京也罢?也好也好,你杀了他们,我用勘天束力把你杀了,天下都是我了。”他得意洋洋,忽而瞪大双眼,眼中闪过红光,众人只觉得眼前浮现连翩红云,野利蒙尘已到百米之外,破敌剑重回他身侧。 只有周知命看清了,他和野利蒙尘分毫之间的对决,“离魂索命”皆想控制对方于死地,谁也没有占先,打了个平手。 “这是我野利氏的独学,你别想赢过我!”董无香原本清秀的脸狰狞可怖,废了手毫不在乎,仍旧叫嚣。 “他是谁,你欠所有人一个答案!”野利蒙尘的手也在流血,瞥下董无香,指向周知命。 “就知道你套他话都是有目的的!”霍运星心里哀嚎,自己吃过野利蒙尘无数闷亏,果然!由他刚才在万人中央对峙这个大有来历的小鬼,把这人与天下为敌的险恶用心全都揭发了出来。霍运星刚叹息一声就自救般捂住了嘴,声音吸引野利蒙尘的注意,赤红的双眼精准投来尖刺的眼神,“还不过来!” “哦哦哦!”终于记起来自己是医者,金以恒是不能不顾死活的,霍运星刚跑出几步,便被一道飓风拦住,是董无香朝他致命一击,招术半路被周知命打散,救了徒弟一命。 周知命才不愿被野利蒙尘利用来挡枪,他大嘴一张刚要揭露董无香的身份,阴阴测测的声音拔高了音调,“我才是野利氏血脉的继承者,真正的漠狄主人,野利神弋。” 自野利卿欣后,四代以来,漠狄之主不按血缘,只按才能传承,若要论及遥远旧时的宗族,野利蒙尘一时也不能辨明。谁都能看出他明显的怒意,身后的亲军,逐鹰派等漠狄人马都以为战胜玄尊,中原唾手可得,临了却杀出一个狂徒,扰乱所有布局。“野利”在漠狄旖兰历来只被一人贯以姓氏,奉若绝对权威,而这个狂徒处处挑衅野利氏尊严,实在难以想象而又不经好奇。 “哈哈哈哈哈哈哈,”董无香即是野利神弋终于盼到这一天,当着天下众人揭示自我引以为傲的身份,“我的父亲是野利同沙,这下你知道我是谁了么?” “哼,”野利蒙尘极怒冷笑,凭借记忆里野利氏权位纷争的旧事,他已知道了野利神弋的来路,“你是红流派余孽。”金以恒迟迟不醒,他灼心之痛愈重,权谋情感搅得他心乱如麻,可还有重要之事在眼前,身份责任压在肩头,步步为营拼尽一切要逼得这疯子说出勘天术力如何解除。 董无香鬼魅一笑,他全身的血液都是黑色的,法阵已成,图纹缓慢旋转,于地上掀起强风,他沾满黑血的手突然无限延长,五指张开朝野利蒙尘咽喉索命,“把金以恒给我!” 因抱着人,力量施展受限,野利蒙尘单手持破敌剑硌开铺天盖地的幻象,红光拂过天际,江水逆流河床掏空,白浪波涛分解成无数颗水滴,悬浮四周的星屑光点被一一击碎,笼罩白鹤矶的黑雾也一扫而空。 这是破敌剑的威力,一招之内重换朗月。 霍运星豁出命来好容易闯到野利蒙尘近处,查看金以恒伤势,可刚站稳就眼睁睁见两人凭空消失!乱七八糟的幻象消退,头顶的法阵还在,他揉眼再看,那个狂妄的少年也不见了! “这……”他把手摸到脑后,挠头不解。 两方政权首领失踪,大战没了主导者。 尔朱颀朝身后做了一个集结的手势,战鼓再次擂动。此时不占尽优势更待何时。 反观漠狄军中,所有门派掌门莫衷一是,唯看石莫潇,身为逐鹰派实际指挥者又是亲军首领的他,陷入两难,主上不在战机转瞬即逝,进攻或是退守,一念之间决定胜败。如今漠狄旖兰占据优势,他横下心,指挥全军压上,想对战到底。 “先别动!”周知命朝尔朱颀大喝,法阵飞速旋转,连带地上掀起劲风,吹得大部分人站立不稳,视线里都是碎石飞沫,刮得眼睛生疼。 “周先生,”尔朱颀杼纾剑剑锋闪耀光芒,“做为晚辈,我敬你是金爰君的股肱之臣,可强敌已到我家国纵深地,难道要拱手将疆土相让吗!” “两方自相残杀只会让野利神弋得逞!”周知命捡起金以恒掉落的佩剑,无限旧人旧事翻涌眼前,须发花白的老人独自夹在两方中央,“很多事都想跟你们说说,让老头想想先说哪一件……”他感慨的话刚起了个开头,法阵发出如雷贯耳的阵阵轰鸣,幸亏他跑得快,不然就真的被惊雷劈焦了。 强光之中,野利蒙尘从阵中落下,单膝撑地,勉强稳住身形不倒,他只身一人,不见了金以恒。 就在这时,法阵收缩不见,野利蒙尘不甘愤恨,破敌剑划过天空,然而任何动静都没有。 “主上!”石莫潇为首,一众人惊喜激动,只要有野利蒙尘统领,漠狄旖兰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额……”霍运星离得也近,觉得野利蒙尘的样子越发能生吞活人,他朝旁边的周知命投去担忧目光,师父你又哪里惹他了! 野利蒙尘眉头紧锁,任由耳畔流血不止,他借破敌剑支撑站起,气息不畅道,“退兵!” “啊?是!”石莫潇领命后不敢有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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