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救……”尔朱颀就差放置太师椅正襟危坐,他沉声穆色,“本庄主再不支援,当我中原无人了!” 两方战鼓同时震天,平江乘龙派的援军到达江渚滩地即刻投入战场,苦苦支撑的中原人马得到神兵天助般,军心大振,漠狄门派联军也即时调整阵形,后方士卒不断压上,两军激斗正酣,大战白鹤矶!中原玄尊现身杀敌,漠狄之主亲临战场,真正的决战开启。
在高台交椅上端坐的人,正在听石莫潇禀告近日进军动向,耳闻最前线的战况,目光仰视前方。 霍运星也算高手,空中生死瞬间,他也看得清晰,朝周知命眼珠一转,不动嘴唇密音传给老头儿,“这短箭是若黎特制矿藏打造的,黑中发紫,难道若黎人来掺和了?” “不知道!”周知命回瞪了回去。 野利蒙尘眼神一斜,霍运星吓得一哆嗦,漠狄之主能听见我们对话?那下次可千万不能背后说坏话了。腹诽时,又有一人出现,跪倒在野利蒙尘脚下,霍运星见他后恍然,怪不得! 来的是阮清泠,刚刚两支冷箭即是他放出,他在若黎蛰伏多年抢夺首领之位,显然知道矿藏锻造兵器的秘密。 “参见主上!”阮清泠在逍遥京城下被金以恒砍伤手臂,心中仇恨难消,咬牙忍受伤口剧痛不离战场,在石莫潇与金以恒对战间隙寻到机会,放出暗箭置玄尊和漱玉教主于死地。“属下无能,一支紫铜箭被凤华尹化解,另一支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两人一起撤离了此处,与他们援军汇合去了。” “是啊?为什么消失了啊?你看清金以恒的招术了吗?他怎么躲避那支箭的啊?”霍运星朝地上一坐,托腮问周知命,这次他换了密音术,自信不被发现。 “明显有人帮他的呗!”周知命叉着腰,做活动筋骨状,虽然师徒两人被胁迫来此,可他俩那副模样就是战场上最闲适的。 “谁啊?” “笨!” “是你吗?师父?” 周知命没好气开骂,“我先赏你一个暴栗,把脑袋开瓢看看怎么教你精进功力。” 野利蒙尘右手五指并拢,掩藏掌心光芒后一计挥手,“盯紧中原大军……”他命令未说全,直属亲军从锋前飞来,快如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主上!中原平江乘龙派援军到达,大约有数万人。” 野利蒙尘嘴角微扬,不语。 “参见主上!”门派之主得知他亲临战场,全数在高台下拜见,由石莫潇和阮清泠领衔,俯首称臣。 “排场还是这么大。”霍运星挤出一个笑容,暗自感慨,“你的老相好也不知道伤养好点了没有,你带着这么多人来砸他地盘,哎,真是……”一口气还没有叹出,斜上方一个光点闪耀,正是持剑而来的金以恒,此刻已到日暮时分,夕阳光辉洒落在金色衣衫,他剑刃一横,遂反射阳光,甚是刺目耀眼。 野利蒙尘似乎漫不经心,又像是思索着什么,目光虽然在地上众人,但余光总离不开空中。平江乘龙派出战,中原军士气大涨,他不出战也洞察一切,“战至今日,优势都在本君。” 东边刚刚染上夜色的天幕,几颗明星升空,周知命不和霍运星插科打诨,脸色渐渐凝重。
漠狄旖兰的军阵编排极其严谨有致,一心舍命突入的金以恒利用身份派尔朱颀和凤华尹指挥地面战斗,自己来寻石莫潇,牵制住对方的统帅,才有更多的胜算,才能为中原多尽些绵薄之力。夕阳西沉,大地昏暗,看来一场激烈夜战不可避免。他俯瞰战场,寻迹到漠狄大军中央,陡然发现黄金高台上的一抹锗红色! 金以恒乘风而行的步履停滞冰封,那个身影像发现了自己,弃了交椅站起,山呼万岁的声音如巨浪潮水朝他赞颂,也推向自己耳边。他下意识转身离开,可身体还没有任何动作,红衣之人已经来到眼前。 “哼,别来无恙。”蓝紫夜幕,红服昭彰,劲风吹拂发丝,双肩只佩戴一条纯金绶带在风中飘摇,野利蒙尘辨不出任何情绪,对着金以恒说道。 金以恒目光躲闪,嘴唇微启,茫然无措只须臾后言笑晏晏回答道,“承蒙你说的,我好得很!” 非有心观察,也看得出来中原玄尊憔悴了,触手可摸的明媚笑容之后明显是强撑。 野利蒙尘临空,看着金以恒的袍袖灌满清风,其人单薄如一片凋零的玉叶。“既然与我漠狄旖兰结盟,玄尊还是遵循约定,随本君回妙京是上策。” 熟悉至腐骨噬心的声音响起,金以恒伪装得很好的镇定就快维持不住,战斗仍在持续,谁也听不见半空中的两人交谈。 “我……”金以恒握剑的手发颤,习以为常的头痛更重了,“啊!”他皱眉闭眼,另一手按紧了额头。 野利蒙尘太过熟悉这番发作的神态,伸手就欲把人拽入怀里。 金以恒抬手一剑逼野利蒙尘退开,“不,不要。”我不能跟你走,能见到明日的日出即是多活了一天,我……我不想死在漠狄。“你占我疆土,夺我都城,陷我百姓于战乱,我……” 野利蒙尘不给他说下去的余地,一招“力拓千钧”如山峰倒扣扑面袭去,逼得金以恒抱头挡住飓风,趁此空隙攥紧他的手腕。 剑刃光芒大盛,连野利蒙尘也不得不避开锋芒,金以恒持剑朝挺拔的身姿挥去,漠狄进军的鼓声变成急促的节奏,意识到战场突变的野利蒙尘退回到高台。 夕阳彻底没入地面,明月尚未升空,天地无光,世间混沌。 亲军来报,“主上!我军前锋不敌平江乘龙,败下阵来,此刻中原人马正朝这里反攻。” “不必徒劳进攻了。”野利蒙尘萌生停战的想法,把金以恒远去的背影看得清晰,“今日罢兵……”他最后两个字被痛苦的惨叫盖过,是一直在阶下苦苦忍受的阮清泠发出,他剑伤不愈,一通偷袭后伤口崩裂,鲜血直接喷涌出来,整个人倒地不起。一旁的石莫潇反应极快,立刻封住他经脉,阻止血流,可阮清泠伤痛没有任何缓解,疼得在地上打滚不停。“主上,他曾被玄尊砍伤,旧伤发作,属下带他去后方治疗。”石莫潇见同僚痛苦不堪,心中不忍。 阮清泠是添虹派旧人,跟随野利蒙尘最是时长,且多日来也是他一直为马前卒攻占中原,野利蒙尘点头以示准许,又多看了一眼阮清泠的伤情。因为止血护住心脉的缘故,阮清泠衣襟被拉出露出胸口和左肩,只见一道血痕从伤痕一路蜿蜒沿肩头锁骨直到心口。 野利蒙尘不啻于立在惊雷之下,他怒目圆睁从高处一跃而下,惊诧得看着那道血痕,一手捏住了阮清泠的衣襟发抖。 石莫潇和众人被他周身突现的灵力光晕看得莫名,又因他反常的情绪波动有些胆寒,面面相觑不敢说一个字。 连霍运星也满肚子疑问,兴师动众来到这里,大战已经开始,怎么又不打了,先是金以恒离开,现在野利蒙尘又不知道什么原因有点发癫。“师父,你可不能再装了,”他担心得戳戳周知命,“我预感不好,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天已全黑,星辰满布,周知命还是没有心情搭理人。 野利蒙尘死死盯住那道血痕,呼吸愈重,他长眉倒竖,咬牙切齿道,“纯钧剑!” ----
第 44 章
“什么?玄尊的纯钧剑?” “那把神剑?会在遇到危险时帮主人抵御进攻?” “怪不得前些时日,玄尊他在逍遥京下疯狂砍杀。” 围绕野利蒙尘周围的漠狄旖兰众人同样惊讶,纯钧剑的名声太大,他们忍不住窃窃私语。 “不是传言早就丢了么?” “哼,中原人狡猾,说丢了未必不是个圈套,做见不得人的阴谋勾当。” 野利蒙尘低头不见表情,整张脸都沉浸在黑夜营造的阴影里。 霍运星没有听清他们的话,又猜不着发生了什么大事,心情很是急躁。 多年前,漠狄和中原也有过一战,玄尊赵怀殷和漠狄之主野利荣坚在锁兰山北麓激战数个日夜,此战过后,赵怀殷旧伤复发再不能纵横疆场,而野利荣坚被剑砍伤,饱受折磨,伤痕化成血痕,蜿蜒到心脏,最终不治。 伤了上一代漠狄之主的就是纯钧剑,野利蒙尘寻找纯钧剑的下落多年,中原的昭王,漠狄反叛的门派,高渝霓氏残余,南疆贼寇,多方围绕都在博弈,所谓借口也不过是这柄剑。 世间都流传拥有此剑可获得至高修为,问鼎天下。 只为玄尊所有的佩剑,如今就在眼前!
金以恒逃也似的飞走,可额角和身体各处的疼痛令他停止脚步,在巨石滩上苦苦支撑不倒,“哐啷”一声,心铭剑坠落,主人再也不能以血供养,剑身光芒消失彻底,与一般普通铜铁无异。 漠狄似乎是退兵了,中原的人马也见不到一个,这段江流处只有自己一人。 蒙尘哥哥,我活不了几天了,不想被你见到狼狈丑陋死去的我。金以恒独自沉吟,动了动嘴,默默无声说出心声。 虚妄的“家国重任”撕开,他仅仅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到他身上,沿脸颊流到嘴里,像有人替自己在哭,蒙尘哥哥不屑眼泪,不,是漠狄之主,他的心又会对谁停留半分。 寂静不过片刻,身后炸开巨响,还以为是耳鸣发作,仔细听了片刻才分清是大鼓和口号,平常的嗡嗡声根本不会紧扣心弦,而此时五脏六腑都被震得难受作呕,他自嘲笑笑,咽下吐血的不适。 这些时日来,金以恒对战鼓擂鸣,兵戈嘶喊已近麻木,难以安睡的日日夜夜,都是它们伴随耳边,即使暂时从战场抽离,也有幻听。漠狄的进军鼓体积硕大,敲击时浑厚擂动之声能传八方数十里,咚咚轰隆声愈来愈近,愈来愈响。 可这次他直觉不是幻听,明晰的声响,不止从身后传来,从逍遥京,从锁兰山南面,甚至从漠狄传来,进军的号角无处不在,如果能化成人声,便是“诛杀玄尊”,“扫灭中原”。
“庄主,”碧波烟云庄的人朝尔朱颀一礼,“漠狄本已退军,不知为何又发起猛攻,看人数倾巢出动。” 江岸边的尔朱颀和凤华尹听闻后当即对视,凤华尹没有迈出步伐就被尔朱颀拦在面前,“凤教主鏖战多日辛苦,我去前锋,你留在这里,或者先去平江,我在那里为你留了休息处。” 见对方不理执意要走,他又补充道,“我会保护好尊上的。” 凤华尹费心费力少有睡眠,体力难免不济,眼下泛出淡青色,尔朱颀不舍得他辛劳,目光移到渗血的手臂伤处,再转回凤华尹的脸庞,“信我。”说罢用指腹替他抹去了脸颊旁的一点硝烟。凤华尹头一回不拒绝,任由他“动手”,然后抬起手来,尔朱颀会意,两人击掌,“与中原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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