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声枪响打破了这不和谐不平等的氛围。 “——穆加伦斯!” 陈桥和欧左闻声几乎一同望向营帐外,同一时间,江怀元只差一步就摔了进来,但他站稳了,与他们六目相对。 “逃,”江怀元说出一个字,目光灼灼看向陈桥,没等后者反应过来,一发子弹就从江怀元身后直穿营帐,打在了钢柱上,“阿桥,往北边跑!” 欧左反应很快,他拉起陈桥,接过江怀元扔过来的匕首,将其刺入营帐,“滋啦——”一声,营帐被他划了个拱形的口,化纤面料窸窸窣窣的,待二人跨过才停下它的悲鸣。 “啊啊啊——”连续几声受惊的惨叫在营地此起彼伏,轻型□□的枪声又装了消音,埋没了那令人恐惧的梦魇源泉。 “桥,那些雇佣兵反叛了,穆加伦斯是罪魁祸首,反叛的领起者,现在江怀元左肩中了弹,生还概率很低,你想救吗?”赫尔墨斯问。 陈桥方从一开始那声巨大的枪响中缓过来,被欧左拉住就往外跑,现在反应过来了,他立刻停下:“救,他不能死。” 欧左拉不动他,被迫停下:“你现在想做什么?!你是想回去救他吗!你想回去救他!” 陈桥冷漠地望向营地:“你太自私了,欧左,他们可以销毁资料去投奔另外二十万人,穆加伦斯和你一样,在昨晚听到了我和他的对话,那些人不应该死。” “……你是去送死,即使徒劳无功,你也要去吗?”欧左犹豫说,他是很喜欢陈桥没错,但还远远没喜欢到可以牺牲自己的程度。 陈桥从他手中夺过匕首,猛推他使他栽倒在树根前,再扯过他的领子,抬起手臂就将匕首刺入了离他耳部不过两厘米的范围,怒音在他喉间酝酿:“你怎么知道我是去送死,从现在开始你最好还是祈祷不要再遇到我了,逃得远远的,否则我不介意送你上路。” 欧左不敢出声,直到陈桥将匕首从他脸上拿开,那该死的冰冷还是停在脸上,像是某种东西在腐蚀他的脸面,他心有余悸地,视线跟随陈桥离去的方向游走。 “桥,你从左边绕回去,雇佣兵暂时还没有赶尽杀绝,穆加伦斯似乎舍不得江怀元死,他们在僵持着。”赫尔墨斯迁跃到穆加伦斯的意识上,发现他正在看即将被销毁的资料。 《新能源开发工程》、《逆时形态模拟》,赫尔墨斯偷走了它们,并且没阻止本源的销毁。 而陈桥则来到穆加伦斯身后,走近其营帐,一眼就看到了新能源枪,营帐外有雇佣兵说出了他的名字,说他往北边逃了,殊不知他此刻灯下黑,有多讽刺。 因他外貌,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可以随意任人摆布的柔弱分子,他隐藏的很好,就连赫尔墨斯在看到真相时也无法相信——他学过近身格斗,也在枪械训练营研学过,他只是秉持着才能不外露的原则,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人的心软。 他组装好能源枪,换好防弹服,点燃火折子就将其扔到了机械上,闪身来到江怀元的栖身的营帐,后者和其余人都在,哀嚎的哀嚎,咒骂的咒骂,都一起噤声看向他。 江怀元以为他走了,本来松口气,见他又回来,立刻站起身,枪伤周围的血流下他的皮质外套,正往地上滴血,他顾不上疼痛,甚至想骂陈桥:“你还不走?!” 陈桥取出纱布,直接动手卸下他的衣服,把他摁在地上,这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地张开O型嘴,让江怀元有些无地自容。 陈桥被他抓住手臂坐下,并且江怀元拒绝包扎,前者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看着他。 江怀元被这眼神看的发怵,咬牙又问:“你回来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谁,你为什么不逃,难道是Anthony自己走了?” “你话很多,”陈桥抚过他胸前的肌肤,好似看见起伏的胸膛底下,是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不想痛的话,就把嘴给我闭上。” “砰——” “啊啊——快走!救火!快救火!!”营帐外显然乱成一团,江怀元见陈桥波澜不惊,也就猜到是谁干的了。 “嘶——”取出子弹那一刻,他无比吃痛,然后他咬牙,有些兴奋,“桥,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总能给我惊喜。” “你挺喜欢穆加伦斯?”陈桥换了个话题。 江怀元一愣:“不是你喜欢吗,你说他年纪轻轻就能够达成那么大的成就。” “他做什么了?” “什么?” 陈桥拿绷带给他打了结,抬头露出一个唇红齿白的笑:“他对你做什么了,这枪伤是他做的吗?” “……”江怀元意识到这问题并不单纯,并且陈桥突如其来,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太迅速了,他莫名有些难以言喻的沉重,“……你想做什么?” “你想穆加伦斯去死吗,他死了,你们所有人就得救了,”陈桥换了个人似的,声音大到这句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见。 江怀元知道他在逼迫自己做出一个抉择,他们现在僵持局面的来源,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人就是穆加伦斯,他相信穆加伦斯不会对自己动手,后者要的就是一个妥协。 但这隐秘的关系被陈桥看出来了,只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带动了其他人的思维。 “阿桥,”江怀元伸手揽住陈桥后颈,刺痛的枪伤不断清醒着他的意志,他莫名地,就是想把眼前人往身前带,然后在所有人面前吻上了这个,表里不一的“少年”,“……你好极了。” ----
第14章 绝妙手
与虎谋皮,江怀元以前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甚至他以为,英雄这个词,即使是血与泪铺垫的人生,也依旧是光明的。 很久以前的偶然某天,他和母亲在庄园前,读到一段高尔基的名言:“没有太阳,花朵不会开放;没有爱便没有幸福;没有妇女也就没有爱,没有母亲,既不会有诗人,也不会有英雄。” 他问母亲:“妈妈,你觉得我是诗人还是英雄,我觉得妈妈很厉害,我以后也会成为其中一个的。” 他母亲捏了捏他的脸,抱他走到漫天花海中,灿烂的笑容在那时间刻在了他的心上:“妈妈希望你以后会遇到个很爱你很爱你的人,你也很爱她很爱她,这样,没有诗人,你也会有一段如天堂般的人间旅程,没有英雄,你们也可以相找到各自的信仰。” 但他想错了,当他背弃了和陈桥的约定,答应父亲远赴美国研读时,他的母亲就在途经的某个海峡被人残忍杀害,他因此流落荒岛,直至两年后才被所谓的父亲寻找到。 父亲告诉他,他没预料到会有被他打压过的仇恨分子盯上他的家人,是他没能保护好母亲。 但实际江怀元比任何人都清楚,母亲遇害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他为了不让人抓到可以识别身份的把柄,甚至为了不让任何人有机可乘地威胁到他,他狠心解决了身边所有潜在的,软弱无能的人,好告诉别人,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动摇他的地位。 例如两年流入荒岛的军需枪械都来自一位只手遮天、独自垄断荒岛海贸的黑手党,而江怀元犹如困兽之斗,无路可走的时候,所劫下的那批高端装备,也来自这位对外是谦谦君子,文人政客,私底下却是狠毒辛辣的凶徒——他的父亲。 他见识过深渊屠龙的勇者是如何被仇恨蒙蔽的瘾丨君子毒打致死的,见识过刀尖舔血的亡命徒是如何被无数身不由己的罪孽折磨的,也见识过上位者与反叛者间图穷匕见之时,虚情假意、推杯换盏,底下暗流汹涌的鲜血之河是怎样流淌的。 他一见到他父亲,他就痛恨这个全身萦绕着铜臭味的男人,简直没有任何人情。 现在流落荒岛的海贸掮客私底下称他父亲为“□□主”,而他被称为“小□□主”,无人见识过这两位习性相似的军贸大头,也无人知晓他们的血缘关系,他们只是深根扎在人性的边缘,供所有被人世抛弃的蛆虫们一个容身之地。 若说江怀元在荒岛的那两年是噩梦,那陈桥被父亲因隐蔽工作托付给好友,一下辗转却运到地下城,作为商品被贩卖,就是他的心被摔在黑泥里,左右被□□,并且毫无反抗之力,悲叹无烬炼狱莫过于此的时候,就是日日缠身他的梦魇。 陈桥再见江怀元,其实一下就嗅到了同类的气息,现在他们唇齿间血腥味弥漫,同样证明了他们曾经都见证过的,黑暗诞生的荣誉。 “阿桥……”江怀元捂住他的眼睛,二人之间轻轻唇分,“什么都别想,我只有你了,我亲爱的阿桥,替我杀了他,好吗?” 唯他们两个知道,方才那一阵唇舌缠绵只是江怀元的一厢情愿,他早该知道的,他现在于陈桥而言,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一个舶来客,仅此而已。 “桥,穆加伦斯是对人类贡献有伟大功勋的人,基因美学衍生而来的基因迁跃和意识重构研究,其理论体系也只有他知道,他的成就在人类历史上称得蒸汽机现世时候的赞誉。”赫尔墨斯客观评价了穆加伦斯。 “你想说什么呢,赫尔墨斯。”陈桥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向江怀元,并感受到来自身后那些暴露灼热的目光。 “穆加伦斯就在营帐外边,桥,往你的左手边,扭转四十五度,抬起枪并压好,再往下瞄准到与你的胸口齐平之处,我可以保证一击毙命,但倘若扣下扳机,一场□□就即将开始了,你应该如何抉择?”赫尔墨斯其实不太希望穆加伦斯死去,他珍惜智慧的资源,享受无穷无尽的知识流入成为自身一部分的充盈感,而唯二能与这两者相比的,一是陈桥,二就是这些高智商人类群体的意识运行规律。 当他跟随意识迁跃,一种美妙的轨迹就纳入了他的数据库中,它们可相比狄拉克方程式美多了。 可陈桥二话不说抬起枪,犹豫都不带半分犹豫,心下一狠,目光如炬,接着指腹与腕下发力,旋即扣住了扳机。 新能源枪的枪声也许没有想象中那么震耳欲聋——江怀元如是想。 在如此相近的距离,江怀元什么都听不到,尽管这时营帐外有无数声音,有震惊、有恐慌的呼喊,有因被挑衅而愤怒发出的怒吼,也有弹若雨下,冲向天空的宣战号令。 但他只看得见陈桥,那种存在于劲瘦和强悍之间的朦胧协调之感,见其利爪而知其为狮的凛然,让他对过去那个柔弱少年的印象逐渐模糊,随之而来的是携带执拗的坚忍形象给过去记忆镶上了叠影。 营帐内部的众人纷纷起立,指责声此起彼伏,他们反应过来了,陈桥虚张声势的控场,以及帐外几乎横死的穆加伦斯,都是这场混乱的导火索,陈桥压根没想让他们好过。 有人恼羞成怒,抬枪欲打,却被江怀元拦下:“各位稍安勿躁,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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