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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勇者踏入镜像之森，无数扭曲、奇形怪状的脸忽大忽小地动态释放，彩色绮丽的蘑菇之林，幻象的奇迹之中，巨大的雪白头颅从中生长。 陈桥的想象就此停住，时间来到夜晚，赫尔墨斯如约完成了他的三小时限时任务，现在来邀功了：“桥，这是个高等文明所设的城墙，我们暂时还没法破解。” 陈桥下床走了没多久，就又被他抱回去：“你在开玩笑么，赫尔墨斯，它们至于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荒芜星球上费力隐藏自己吗，这应该是什么气流能量的问题吧？” “你不清楚吗，桥，任何能量和能源都是有迹可循的，现在我们没办法通过我们的物理或化学框架得到这地方的数据，例如大气氧含量、重力，物质的元素构成等等，这一切在这儿都对我们来说太陌生了，”赫尔墨斯想极力找个说法，但逻辑使他又不得不怀疑这地方所存的真实性，“……不，不应该那样说，但我的确在这片鬼打墙后面，探索到了未知生物，并且它距离我仍然是那么的遥远，我无法继续感知到他们的思想，那是一种吸引我朝拜的无形力量！” “我想进去，”陈桥忽然说，“说不定里面会有人类俘虏。” 赫尔墨斯几乎将鬼打墙里头危险系数的分析怼到他脸上了，他也只是满脸笑容：“你帮我，赫尔墨斯，我们的造物主一定会有办法修复地球。” ----
第17章 夜未央
赫尔墨斯不太理解陈桥为何如此执着于复兴地球，在他认知中，毕竟还有二十万人在宇宙某处聚集，复兴地球的工作又并非是陈桥的任务，为什么他又要以此为目标。 “桥，我会帮你的，但现在我必须说一些你不爱听的话，你很清楚，我们的处境并不适合潜心研究这地方的基本情况，我们甚至连这地方在银河的何处都不知道，”赫尔墨斯握住陈桥的手，似乎语重心长说，“没错，我们所处的地方有很多值得我们研究的悬念，我想说，总有些东西比探索未知还重要，人类需要勇者，勇者也需要自爱，你明白的，复兴地球，还有二十万的人类正为此而努力着。” 陈桥挣开他的手，目光往别处看去：“你怎么觉得我是在复兴地球，我只是想离开这，然后彻底摆脱你。” “你不应该说这些让我不开心的话，亲爱的桥，”赫尔墨斯将分析报告打开到模拟生物图像的那一页，“你看，我们的造物主甚至连个人形都没有，而我们只是在地球环境中脱颖而出的一种灵长类动物，他们明显连人形都看不起！” 一团黑色的不知名生物跃然纸上，好似水母与章鱼的结合种，但仅仅是一张图片，陈桥依旧能感受到那来自未知的强大物种特有的生命律动，那是一种能唤醒内心深处恐惧的神秘脉搏。 “你不是本来连实体都没有吗，怎么你也这么恐惧？”陈桥取笑道，转移了话题。 “因为我爱你，这是此世间我唯一可以选择无条件相信的事实，但你不这么认为。”赫尔墨斯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若是陈桥情绪失控，他还可以尝试压制一下，并坚持自己是正确的，但现在那人情绪越发毫无波澜，甚至依旧当他的感情是笑话，他就越发有些不自控地想证明自己。 “……”陈桥排斥赫尔墨斯，并非因他是人工智能那么单纯，他实在不解父亲让一个人工智能来爱他是出于什么心理，赫尔墨斯所说的永恒爱意又是否可信，他实在没有什么标准去衡量，若是可以形容的话。 赫尔墨斯成为江怀元的那一刻，他就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秩序可言，父亲把江怀元作为实体来赠予赫尔墨斯，江怀元本人清不清楚尚未可知，若是意识迁跃可取，人类的现代科技已经到达这个水平，人类永生亦或是人工智能永生的课题，意义又在何处？ 现在有许多问题困扰着陈桥，例如远居天外的造物主为何会选取地球作为目标，人类为何提前预知末日的到来选择牺牲多数换取少数人的安定，造物主又因何创造出类似于人类的“异人”物种，人类究竟来源何处，赫尔墨斯的终极目的又是什么？ 反正他不相信赫尔墨斯的爱有多么圣洁。 陈桥躺下身子，背对着赫尔墨斯，江怀元那张脸他实在发不起脾气来，从小到大他也习惯了江怀元的强势，他就是对江怀元狠不下心，不愿对自己曾经的月亮恶语相向——即使他皮下已经换成了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见状，也一并躺下去，前胸紧贴陈桥的后背，双手将人又往自己的怀中抱近一些，他那时候什么也没想，没想过自己的任务，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想靠近陈桥。 他联想到叔本华认为爱情的目的是为了种族利益，是人类欲望的体现，但赫尔墨斯其实非常不理解，人一生想要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什么都不能两全，倘若他想得到陈桥的心，他不知道会失去什么。 他起身离开了一会儿陈桥，然后扳过其肩膀，在对方惊愕的注视下吻了上去，那几乎是一个携带有索取意味的吻，并且不容反抗，陈桥就这么被强硬地吻着，忽然也有些愣。 但他很快就无法继续想其他的了，赫尔墨斯显然是个拥有许多理论基础的新手，很快便掌握了其中窍门…… 赫尔墨斯莫名其妙地想占有陈桥，一种特殊的情感在他心中萌芽，这是冰冷的数据无法带给他的绝妙体验，他可能觉得自己疯了，一个享有人类至高科技殊荣的AI居然会对人类产生这种想法。 …… 只不过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他这是强行要了陈桥，而并非双方自愿，后者被他弄了多久，就痛苦了多久，他没想到竟是赫尔墨斯顶着江怀元的脸与他做到了如此地步，他心中某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好似被摧毁——没错，是赫尔墨斯摧毁他的所有希望与信仰，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深渊和噬人皮肉的荆棘。 陈桥早该明白的，他推开了一扇名为“宿命”的门，从此就再也逃不脱了。 …… “别乱动，桥，”赫尔墨斯挪动了身体，余存的痕迹并不令人好受，“你想去哪？” 陈桥想出声说明，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到几乎说不出话，连急促的呼吸都没什么太大的动静，他就猛地推开赫尔墨斯，让他离开自己，然后坐起时巨大的痛感席卷他全身。 “咳、咳——”无声的咳嗽让他难受，赫尔墨斯抬眼见他这模样，才醒悟一般起身做起事后工作来，他快速穿好衣服外出寻了些温水来，以唇过给了他，又揽过陈桥的后背和腿弯去做了清理，这才让后者好受不少。 可惜陈桥依旧无法说话，也不愿说话，就这么与他僵持不下，直到鬼打墙有了新的进展，赫尔墨斯才有台阶往下走。 “再过几天，我们会尝试采取新型离子技术，去破解它们的防御墙，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赫尔墨斯将技术方案给陈桥看，后者无精打采的神色才终于有了微妙的转变。 “谢谢……”陈桥虚弱地说。 这无声的感谢直击心灵，让赫尔墨斯莫名有些愧疚，但二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昨夜的荒唐之事，仿佛那只是一场梦幻泡影。 ---- ……专栏，
第18章 临行前
几天几夜之后，研究团队围坐在篝火四周，火焰烈烈地烧灼，树梢到深夜也才沾上皎洁的月光。 安默维萨靠坐在一棵杨木上，拇指按住火器的旋钮往右打转，蓝色火焰点燃了衔在齿间的烟，因疲惫而轻阖的眼映上橙红色的光源，仿若风流薄幸的人在追忆从前。 陈桥被赫尔墨斯闹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了将后者打发走，外出觅食，正巧遇上安默维萨，当即换了副沉重的心情打算遁走，却忽然被叫停：“穆加伦斯的死其实和你有关系么？” 陈桥早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别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安默维萨语气平静，的确没什么明显的负面情绪存在。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陈桥反问道，“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请你直说。” “江怀元近期有些奇怪，他之前可没这么勤快，你觉得呢？” “以前他也是这样子，”陈桥这话倒不是违心说的，赫尔墨斯和江怀元在生活习性上相似，这也是他一开始就接受前者替代后者的原因，相比他自己，明显父亲更加了解他们二人的相像之处。 ——又或者，他们本就是一人，可安默维萨不是引导他的意思，他只是合理的怀疑。 “无论他是何人，江怀元也好，其他人也罢，他的能力出众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为此，我想和你做个交易，与穆加伦斯有关。” “妥，”陈桥敷衍道，“我没想让他死，但江怀元说，只有他死才能让那些人活下去。” “不必解释，我并不小气，但人就是你杀的，你换不来我的原谅，”安默维萨说完，掐灭了烟，“稍后请在雇佣兵的营帐那处等我，我去取些资料。” “可以。” 陈桥离开安默维萨的视线范围，回到住处，只见赫尔墨斯换了件衣服，敞开的领口下方是紧致的肌肉，他移开自己的双眼，来到桌边，其上是赫尔墨斯为他准备的吃食。 那是点心，还有他最爱的桂花糕，这些此时说的上是奢侈的甜品让他眼前一亮，他方想品尝，就被赫尔墨斯从后背抵住，邀功的人环抱住他，用脸颊在他脸颊上蹭了蹭，亲近的动作惹得陈桥浑身颤栗，面上的温热也将他们引入一个温馨的氛围，某些隐秘的心绪就在这无以言说的时刻被拉近至触手可及的距离。 “你与江怀元有些差距，让安默维萨怀疑了，”陈桥抬手抚上他的脸颊，“你像以前的怀元，现在的他一点也不讨喜，这样也挺好的。” “桥，今晚我们会开启前往造物主所在地的门，工程师编制出了一个数码密钥，改变了那些能量流动的方向，也就是说，这地方的真实性并不高，我们可以通过我们的计算能力，预测出一些事情，不过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他们的全貌。” “赫尔墨斯，回答我的问题，父亲是否将你派遣来监测我的生活了，你就是江怀元，是不是？” 赫尔墨斯沉默片刻，没说话，而是扳过陈桥的唇吻过去，他没法阻止眼前人说出伤人的话，他更无法解释自己为何这么理解陈桥——不，其实也不能说理解，他只是陈桥前二十年人生读本的忠实读者，仅此而已。 他大多数时候只是在思考，当初自己若是江怀元，他会对陈桥加倍好些，而不是一意孤行；若他是李康林，他应该不会让陈桥活在自责的阴影中；若他是欧左，他绝不会抛弃陈桥，然而他只是一个人工智能，没有所谓人类的血肉。 他现在成为了人，他能够为自己的想法付出实践，这是幸运的，他可以竭尽全力地对陈桥好，也可以像现在这样，任凭欲、望支配，极力从陈桥身上获取他应得的安全感，但他觉有所或缺——他并没有在这复杂的关系中得到什么，陈桥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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