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政官不与支持者合影,毕竟他的照片终会出现在今日的头版报道中,对民众来说,这场盛会已经结束,但对政坛来说,今天的暗涌才刚刚开始。 述职报告会是执政官一个人的秀场,但在下午的政界会议与晚上的酒会,则是议员们交际的舞台。 以往来说,谢敏不参加下午的会议,因为安斯图尔全部的暗处特工力量都掌握在“零号”手中,那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完全可以关起门说,谢敏不屑于浪费时光在繁文缛节上。 他会在办公室美美睡一下午,然后盛装参加晚上于执政官城堡举行的夜间酒会。酒会是全然的交际场合,席间不断有人离去,去向不明,但无人责备,执政官无所谓,他希望所有人能享受久违的休闲时刻。 在酒会上与漂亮omega攀谈交际,并留意有多少人向执政官献橄榄枝,是谢敏为数不多的乐趣。 而执政官也难得不扫兴,前提是,来的人是真诚向他请教工作——虽然这类人不多。 酒会持续到十二点,十二点散席,在那之后,就是私人小圈子自己的“聚会”时间。 “聚会”会做什么实在不言而喻。 在执政官城堡时,那从执政官身上承袭的冷肃氛围还能勉强压住这些政客名流的躁动,出了大门,就没人能忍住了。 后半夜,像是一场不为人知掩于月色的盛会。 不过,这些与傅闻安和谢敏无关,因为两位长官总是前后脚走。 通常是傅闻安感到无聊,先走,谢敏失去观察欲望,后走,时差不过一分钟。 而如今,这个定律被打破了。 夜晚的酒会,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雅致装潢别具一格,慢节奏钢琴声幽幽传来,淑女名流攀谈打趣,举止得体又暗藏攀附之意。 在这样的环境里,角落里有两人格格不入。 谢敏抿了下手中的酒杯,酒液润过味蕾,醇香液体泛上迟来的甘甜,他偏头看向身侧的傅闻安,对方背对人群,很认真地在覆盆子千层和红丝绒糕点中做抉择。 “还没选好吗?”谢敏不太礼貌地敲了敲桌子。 由于被催促,傅闻安拿起了覆盆子千层,切了一小块放进盘子,大小甚至不够成年alpha垫肚子。 “截至目前,我已经看到三对在你的酒会上眉来眼去了,你猜酒会结束后他们会去哪?”谢敏啧了一声,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 傅闻安兴致缺缺,他慢腾腾地品尝着覆盆子千层,脸色淡然,但谢敏知道他其实很放松。 “我没兴趣知道。”他道。 “你或许会有兴趣,里面有基建部新上任的监察官,最高法庭的荣誉法官和他的书记员,前任曼德托斯委员会议长,那位地区议长还公开宣称要与你的加速计划死磕到底……”谢敏低声道,为了遮盖声音,凑得离傅闻安近了些。 傅闻安向他看去,目光在对方不断开合的唇上停了一秒,而后敛下眼,叉起一小块千层,塞进谢敏嘴里。 覆盆子的清甜和奶油的软糯感触到舌尖,让喋喋不休的特工住了嘴。 “没什么比执政官与“零号”长官分食同一份蛋糕更令人惊讶。”傅闻安冷声道:“所以,你不必向我汇报什么人今晚要一起滚床单,我不在乎。” “我是说,他们是你的政敌,你可以适当警惕。”谢敏嚼着蛋糕,反驳道。 “最麻烦的政敌已经和我上过不知道多少次床了。”傅闻安瞟了他一眼。 “你不怕别人听见?”谢敏咋舌。 傅闻安低头叉蛋糕:“自从我们进来,十米内,没人敢靠近我们。” 谢敏回头看,果然,周围像隔着一圈厚厚的真空,无人敢靠近:“人缘糟透了,我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很多人愿意搭讪的。” 傅闻安没说话,不冷不热地扫了他一眼,似乎在说:再不会有人来搭讪你了。 谢敏一笑,“说起来,我下午看了报纸,为什么只有你的照片?” 他指着远处待命的黑枭:“掌握你假期权的那位都有一晃而过的镜头,而我没有,我可是一把手。” “首先,我没有假期。”傅闻安把碟子放在桌子上,而后又道:“其次,民众无需知道你们的存在。” “即便我们的付出关乎成千上万人的命运?”谢敏反问。 “对,不要戳破多年来辛苦维持的和平。” “大言不惭,你不如说得直白点,你只是担忧媒体将我的照片流传出去,封控区来找你的麻烦。” “既然知道还问什么?”傅闻安一脸疑惑。 谢敏冷笑。 真是狡猾、又傲慢到理所应当的人。 他们的谈话并未持续很久,很快,黑枭来找傅闻安。 谢敏识趣地离远一些,又走到角落,监控死角,他时刻注意着傅闻安的动向,在终于有一个亲信向执政官搭话时,谢敏走到桌边,拿起一份盘子里装的散装薄荷糖。 他慢慢拆开包装纸,拿出糖果,把糖皮丢进垃圾桶。 傅闻安看了一眼对方递来的资料,没过半分钟,他再度看去,发现谢敏在吃鹅肝。 “让他吃药。”他低头看表,时间接近,对黑枭道。 黑枭从傅闻安手里接过铝制药盒,点点头,走向远处的谢敏。 傅闻安一直盯着他,他看见谢敏回身,黑枭递给他白水,他接过药和水,仰头一饮而尽。 隔着远远的距离,傅闻安甚至还能看清对方仰头时,喉结上下滚动的弧度。 谢敏吃完药,视线一挪,抬手,朝傅闻安做了个“外出”的手势。 傅闻安指了下黑枭,确定对方会意后,才继续与亲信谈事情。 薄荷糖的清凉感在喉间扩散,轻微吸气时有刺痛,密密麻麻,不大舒服。 谢敏指尖压着那片被他在接过时偷梁换柱的药物,确认傅闻安不再关注他,走向外厅,黑枭跟着他。 他走向盥洗室。 出于礼貌,在确认唯一出口后,黑枭停住了。 谢敏继续向前。 执政官城堡内的盥洗室是单间,很大,以前谢敏来过,类似独门独间的休息室,有香水百合插花的那种。 他转过过道,那里是视角盲区,监控拍不到。 刚巧一个omega走出来,他似乎微醺,走路不太顺。谢敏很轻地撞了他一下,对方差点倒了,他只好伸手去扶。 “您还好吗?”谢敏关切地问道。 omega浑浑噩噩的,估计没少喝,他先愣住,分辨了谢敏的脸好半晌,才猛地回过神来。 “抱歉,我没事。”他退开,谢敏身上的alpha信息素并未溢出,却还是令他心砰砰直跳。 “一个人要小心一点。”谢敏把手揣进兜里,很轻地笑了一下,与他擦肩而过,进入盥洗室。 门很快隔开二人。 omega抿了下唇,似乎有些恋恋不舍,但见谢敏没那个意思,只好走出去。 出门遇到门神一样的黑枭。 心跳又差点停了。 谢敏摆弄着掌心里顺手牵羊来的omega抑制剂。 酒会里,所有omega都必须随身携带一两支,密闭空间里信息素外泄严重,对抵抗力更弱、更容易被牵动情绪的omega来说,不注射抑制剂会有极高的风险引起提前发情,这给了谢敏下手的绝好条件。 从omega身上顺走抑制剂不是难事,而且刚才那位omega颈侧有不明显的吻痕,手指微抖,眼角有发红的迹象,恐怕要不了多久,他的alpha就会把他带走。 谢敏收回注意力,撕掉抑制剂用来防尘的薄膜,折成方块,塞进衣兜;他拿出私藏已久的药物,把今天的那份放进去,一堆药片倒进掌心。 过大剂量的疑似alpha腺体修复剂,以及一支omega抑制剂,对冲的药物成分足以引起强烈的过敏反应,尤其对谢敏这种有过腺体损伤的人来说。 但他不在乎。 他不止一次以更残酷的手段摧残过自己,相比之下,过敏反应算是最轻的一种。 就是…… 谢敏很轻地蹙了一下眉,同时,将药全部倒进嘴里。他捧了一捧自来水,就着囫囵咽下去,而后撸起袖子,将抑制剂打进体内。 冰凉液体进入手臂,顺着血管流淌,针头拔出时,甚至没有一点血迹。 谢敏将抑制剂扔进垃圾桶,洗了把脸,两手拄在盥洗台前,过了一会,才抬头看向镜子。 他盯着自己的脸,单手解开领子,微微偏头,露出颈侧被衣料罩住的红印。 是吻痕。 傅闻安早上时候弄的,现在还没消。 谢敏看了一会,又上手去摸。 自己摸没什么感觉,只有对方吻上来的时候,那块皮肤才会发痒发烫。 他扣好领子,用纸随意抹了把脸,和黑枭一起回去。 只要等到过敏开始……谢敏如此想着,回到傅闻安身边。 “干什么去了?”傅闻安已经打发走了亲信,问他。 “洗脸。”谢敏用手指捻了下湿润的头发。 “嗯。”傅闻安低低应了声,没发现异样。 换谁来都发现不了,谢敏想。 ---- 久等了!经历各种琐碎事情如今已经到家了,最近会赶紧把这段剧情写完!
第70章 谢敏低头,凝视着高脚杯中深邃的液面,头顶水晶灯的光团在其中坠落。身侧有人放下盘子,刀叉触碰时引发的震动使平静的酒液一颤,小小酒杯中,涟漪泛起。 他正双手拄着桌子,见此,屈起的指尖微微一抖。 仿佛开关一响,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受从指缝泛起,烧过骨骼,燃向全身。 触感放大,鼓膜胀痛,耳边传来嗡鸣,眼前炸开光点,颈后腺体开始疼痛,皮肤像被蚊虫蜇过一样,痒意加剧。 他舔了下唇,干涸的唾液不能润湿唇缝,体内的水分如同凭空蒸发,令他下意识想喝点什么。 谢敏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红酒。 辛辣酒液下肚,灼烧着胃黏膜,令他因不适而皱眉。 更渴了……谢敏放下酒杯,眉间一片阴翳。 “你看起来有些不适?” 耳边嗡鸣逐渐加重,与此同时,突如其来的问话使谢敏从短暂的头痛里摆脱出来。 傅闻安已经来到他身边,平淡地看着他,仿佛关心只是例行公事。 “喝酒喝急了。”谢敏笑了笑,毫无异样。 他刚说完,傅闻安的手便落在他颈侧。 谢敏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好在对方只是试探温度,摸了下他的脉搏,又用掌心贴着他额头,而后收回。 “如果不舒服就回去休息,正好我也没空继续在这里陪你。”傅闻安垂眼,在谢敏刚才喝过的酒杯上短暂落了下视线:“另外,这酒度数不高。” “或许吧。”谢敏敷衍地回道。 对两人来说,酒会毫无吸引力,但无趣并非傅闻安提前离场的原因,推不开的应酬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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