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让她活下去,他要带她活下去。 掠夺在破晓时终止,没再有人哭泣,火焰在被血液浸湿的土地上熄灭。 少年和妹妹幸免于难,他想要救他的妹妹,他带着她走了很久,一路求助…… 余昼从思绪中抽离,直视山魈,“你从未向我求助,因为这之前,你从未见过我。” 如山魈所说,他的妹妹确实病死在他怀里。那之后,他被一位上了年纪的赏金猎人收留,作为他的帮手工作,挣些食物。 彼时山魈被仇恨侵蚀,暗自下定决心报仇,也是在那期间,学习一切能使他强大的东西。 他自觉强大后,杀掉的第一个人,便是收留并用心栽培他的赏金猎人。 跟在猎人身边,他熟知他和安全区之间的往来,找到机会除掉猎人后,便鸠占鹊巢,继承了赏金猎人的信息及遗产,替代他的位置,继续替安全区工作。 有了足够积累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报仇,只是他没料到,他会惨败。 在山魈被修改的记忆中,现下是他第二次被余昼擒获。 而余昼看到的正确记忆中,开车驶过炼狱村庄的,擒获山魈的,都不是自己,而是一张拥有灰蓝色眼睛的面孔。 拜尔斯。 拜尔斯开始大肆掠夺之时,余昼尚未踏足这里,等到山魈跑去找他报仇,余昼带领的学校才真正开始威胁到拜尔斯。 不难猜到,拜尔斯会更改山魈的记忆,是因为赞许他扎根在心底的杀意,这能给余昼制造些麻烦。不过这个结果,该是拜尔斯没有预料到的,他没料到山魈会因能源任务得到安全区的武力支持,且只差一点儿,就让余昼消失在这个世界。 “我也这样希望……”山魈完全睁开眼睛,黑深的眸光刺向余昼,“希望我从未向你这个杂种求助,这是我一生的耻辱。” 余昼点点头,“拜尔斯你应该听说过,你的记忆有问题,是他动了你的记忆。” 山魈冷哼一声,“拜尔斯?我和他从无交集。” 余昼舌尖掠过嘴角,也不恼,“拜尔斯很谨慎,把你的记忆缝合得很好,但他不会因为你的存在放弃利益……你的村子,有当地最大的工厂,义肢的零件储备足够修复一个城市,村里大部分人以此为生,你家也不例外,那么……你家乡工厂的零件,想必编号及型号你最清楚,你可以去查查看,看那些零件现在按在谁的人身上,又或经谁的手转卖出去。” 山魈的黑眼球上移,极度厌烦,嗓音又低又哑,“得了,别说这些废话,你编造这些,无非是想让我与拜尔斯为敌,省省吧余昼,你这些蹩脚花招还不够瞧。” 这样的状况余昼倒是不意外,就算现在,他拿着读取到的记忆给山魈看,这人也会认定是他在捣鬼。 显而易见,劝说要以失败告终,多说无益,他无需再费口舌。 余昼挑起下巴,顽劣笑道,“你妹妹的尸骨我带回来了,我会安葬她,但你,死后也绝对不会和她在一起。” 因他几乎没有起伏的几句话,山魈的情绪忽然激动,额上青筋突显,被锁住的四肢抖个不停,开口更是浸了血似得仇愤,“你敢碰她!你这个畜生!你以为我死了你就会好过?”山魈深深吸气,冷笑起来,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你已经被魔鬼盯上了,你的罪行会反噬,你会永远痛苦,会失去一切,没有人会救你……就算我死了,我也会看着你,看着你腐烂,看着你坠入深渊……” 他的声线震颤,好似一座暴怒山体,门外的光,在他即将挣脱那瞬间涌入,一直落到余昼脚下,山魈恶毒的言语还没说完,枪声就已响起,子弹正中眉心,结束了他的混沌的生命。 余昼回头时,正看到,站在亮处的支恰放下枪。 支恰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山魈,平声道,“我只是好奇,他死后要怎样看着你。” 余昼转回头,放松地靠向椅背,看着对面的尸体,面上有些不可置信,却绝对愉悦。因他感觉到,支恰因为他,在生气。 他强自压下窃喜,站起身,脸依旧罩在暗处,默默看支恰,“……他说错了,你就会来救我。” 支恰自然听出余昼话语中的情绪,但只歪了歪头,示意他看窗下,“根据记忆,内鬼已经确定,交给忠姨处置了。” 他转移话题,余昼很习惯了。他深深看着支恰,后快步上前,掌住他的后脑,重重亲了上去,他不断加深亲吻,身上也用力,直将支恰抵上了身后的窗,不给他任何挣动的空隙。 亲到两人都有些气短,余昼才稍稍分开,额头抵着额头,低声问他,“他那样说我,让你生气了,是不是?” 支恰看进他眼底,后又垂下眼皮,默认了。 余昼不能不激动,紧紧抓上支恰的手,刚想开口,就先被怀中人打断。 “他的记忆里,从没出现过ten。”支恰任他抓着,说。 余昼会意,“你想去一趟?” “已经过去那么久,即使那孩子逃过山魈,也不可能独自存活。” 他从不为莫须有的事儿烦心,更不会去做多余的事儿。可余昼却忽然觉得,支恰在身边,去做什么,似乎都有了新乐趣,他曾唾弃不屑的,不愿花精力打理的,似乎都被重新赋予意义。 余昼摩挲着他的手指,“那我们也应该,去见我们的朋友,最后一面。” 他被支恰唤醒,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使他心动。
第54章 “我愿意。” 这天去医疗室前,季方允忽然想起,自己有几天没瞧见双胞胎了。他总这样,在眼前时嫌他们闹腾,不在眼前又好奇两人在忙活什么。 于是,他半路转向,先去了两人房间,意外的,向来大敞的门紧闭,推门进去一看,也没见着人。按他俩的性格,不会起这么早。通讯器联系他们,也提示无应答。 那两人的踪迹人类不好琢磨,季方允也没多想,转头去医疗室陪狄音。 他前脚进门,忠姨爽朗的笑声后脚也跟进来。他扬手给季方允打了个招呼,先走到医疗舱旁,“儿子,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为保留断裂大半的原肢,狄音必须全天呆在医疗舱内,他面向忠姨,目光却又不经意移向季方允,冒出些笑,“挺好的。” 那细微的表情全落在忠姨眼里,他心知肚明,却故意道,“你是挺好,照顾人的可就累了,等你好了,可得好好感谢人家,知不知道?” 之前,季方允总跟在狄音屁股后面,就那股劲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求爱。他的喜欢明目张胆,不遮不掩,背后偷摸等着看好戏的却不少,毕竟,狄音在学校,向来是让人敬而远之的那个。后来,他对季方允的态度缓和,又随着相处,感情萌探,但也始终没有表示什么。 可在忠姨这里,狄音认定了季方允,就像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儿。初始闹得大打出手,等真的心意相通了,反而默契地心照不宣,不知比那俩难缠的小子省心多少。 他们身后,季方允正给狄音准备早餐,一听这话,立刻卖乖,“哎哟,瞧你说的忠姨,这不都应该的吗,别说他了,等你上年纪了不爱动弹了,我还得照顾你呢!” 这话听着舒心,忠姨真心实意地乐,冲狄音挑挑下巴,“行啊,我这还跟你沾光了。” 狄音垂眸没说话,耳朵尖儿却快速蹿红。他想着说些什么带过话题,刚抬眼,却看见忠姨一下子消失,紧接着医疗舱下就传来痛苦呻吟。 “……你别动!”听见声响,季方允第一反应就是阻止狄音起身,他扔下手里的东西快速跑来,扶住跌倒在地的忠姨,查看情况。 忠姨双手紧紧压着胸口,脸在瞬间胀得紫红,呼吸错乱地瘫坐于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模样痛苦极了,且迟迟未能缓解。 狄音靠在医疗舱门上,一眼看出问题所在,面色瞬时惨白,“心脏……” 闻言,季方允立刻去看忠姨的外置盒,外置盒里,心脏外表并无异常,但机械运作的声响很明显,他从未见过这种状况。 他生怕狄音离开医疗舱前功尽弃,再次强调不能乱动,然后咬着牙,将身高近一米九的忠姨搀起,连拖带抱地弄进了另一台医疗舱。 因有信息记录,扫描检查很快,扫描结束,舱内自主开始治疗,注射辅助药物,让其沉睡。 看着面庞渐渐平缓的忠姨,季方允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身问狄音,“忠姨的心脏状态经常不稳定吗?” 狄音点头,“需要定期更换零件。”他不由皱眉,“更换周期应该在两个月后的,使用时间缩短了……” 季方允即刻迈腿,“在哪里,我去拿。” 狄音面色凝重,“没有储备,这种零件的型号很老旧,现知有余量的只有医院,按以前的惯例,会通过博物馆和医院定期交换,和医院有直接交集后,还没商讨过这件事儿。” “医院……”季方允喃喃念叨,心中暗觉不太妙,“忠姨这种状况,药物只能缓解痛苦,我们没有条件供他深度休眠,时间久了绝对撑不住,必须尽快拿到零件。” 学校端了殡仪馆,这样大的阵仗,医院不会听不到风声,但医院不一定知道,学校有能力读取山魈的记忆,那么以拜尔斯的角度来看,他可以继续做一位无辜的旁观者,无需和学校撕破脸。 但这个预想,要一切猜测都落定,才能成立。 季方允思忖着,“我们联系医院,只提交换意向,先探探口风,既然有先例在,他们应该也不会觉得奇怪?” “哥不在,我又……”狄音下意识摸上自己的断肢。 “有我啊!”季方允趴到舱门上,冲他笑弯眼睛,堵住狄音即将出口的话,“我会先知会余昼的,现在就去!” 人撂下这句话就跑了,狄音心下着急,却帮不上任何忙,躺在密闭的空间中,齿尖来回磨蹭着嘴唇,在心焦和不安中失神。 与此同时,另一边,余昼和支恰刚刚到达斗鱼池。 二十多天的光景,物是人非,整个斗鱼池,荒败得犹如从未有人停留。无人清理,植物以最快的速度占领了这里。 两人下了车直奔斗鱼走廊,那被luella曾细心安置的场景,早已看不出原先模样,被绿色层层覆盖,只剩玻璃碎片,偶尔在缝隙中折射出黯淡的光。 本应停留在这里的luella,也不见了踪影。 之后,两人找遍整个斗鱼池未果,在几百米外的杂丛中,找到了尸骨。她和众多死去的伙伴一样,被野兽拖拽啃食过,又被弃置荒野。 他们凭着衣物和头发,确定了luella,将她带回她的房间,想了想,又来回几次,搬回了所有能找到的尸骨。 随后一把火,点着了昔日的斗鱼池。 两人靠在车边,看着火光直冲天际,植物蜷缩哀嚎,热息扑来,面无表情。
74 首页 上一页 44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