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后,余昼忽然起身,从裤子口袋摸出个金属外壳的方块,灰黑色,半个手掌大。他低头摆弄着那东西,开启后偏头问支恰,“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支恰扫了那东西一眼,不同型号的爪针藏在外壳下。一只机械纹身虫。 余昼对上他的目光,耸耸肩,“luella房间拿的,做个纪念喽,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支恰确实思考了一下,但没想出来。 余昼接着又问,“那你觉得,身上最重要的部位是哪儿?” 支恰,“脑子。” “纹脑子上……好像有点儿困难吧。”余昼阅读着屏幕上的疼痛等级,“最疼的地方原来是脑袋啊……行,就这儿了,要个白色的。”说着他将机器举到支恰面前,勾起嘴角,“签个名儿?” 支恰抬眼,似笑非笑的,“怎么,想归我所有?” 余昼理直气壮地嗯一声,“给个机会?” 支恰暼着那一小块等着录入的屏幕,勾唇一笑,抬起指尖写了一串数字。将屏幕推回,又看戏般的望向余昼。这人臭美得有目共睹,他才不信他会将自己的通缉编号纹在脸上,只等着看他如何收场。 余昼略略扫过那串数字,脸上毫无异样,同样扬起唇角,“觉得我不敢,是吧。” 话说完他也完成了设定,二话不说将纹身虫放上太阳穴,系统识别了皮肤位置,自己调整好角度,然后飞快伸出八只爪针,有序地刺入皮肤,在几秒钟内完成了纹身。 余昼自己设定的最快速度,太阳穴周遭疼得像火燎,却也只能在心里骂虫。虫子收起爪针后,他立刻俯身趴到后视镜前,仔细打量着成果,小声嘟囔,“靠,还真他妈挺疼的。” 他的脸上,从眉骨起始,盖过太阳穴,白色的SIV1736好像一处商品码,酷是酷,但看起来更不像个好人。 余昼欣赏完自己的纹身,回头,忽然抓住微微愣神的支恰,拉着他的手去摸他的刻字,“怎么样?” “不好看。”支恰实话实说,像瓷器上的瑕疵。 “是吗,我觉得不错啊,以后要是有人捡到我,就知道要还给谁了。”余昼拉过支恰,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丢不了了。” 支恰喉结滑动,眼神看着清明,心里却总不是无动于衷。他正不知说什么好,车里忽然又冒出一个声音,大声叫着他宝贝儿。 季方允的影像悬在副驾座位上,看见余昼,先调笑着敬了个礼,“嘿,老大,我申请出个外务,给开个条儿?” 支恰探身进车窗,“你要去做什么?” 几句话,季方允言简意赅地讲明了忠姨的情况,接着问余昼,“要是我没猜错,忠姨的身体做不了器官移植,只能定期更换零件,对吧?” 从听到这消息起,余昼的脸色就已经难看,又听季方允这样问,沉默着不应声,默认了。 季方允若有所思点头,“那我就更要去了,如果……” 支恰打断他的话,跳进车里,“等我们回去。” “等不了。”季方允耸了耸肩,看着还是漫不经心,话语却很严肃,“忠姨状态很不好,再说了,只是换个物资,要你和余昼都亲自去一趟才奇怪,医院的人没见过我,我是合适人选。余昼现在就联络拜尔斯,我这边先出发。” 支恰拧眉,“你和谁一起去?” 季方允抓着头发,“双胞胎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阿佘我请不动,只能带着小梅喽,还得请老大给我拨一队人。” 余昼立刻应允,“当然没问题,医院的人就算心怀鬼胎,也会忌惮我们现在的武力,想除掉我们,不是最好的时机,拜尔斯不会这么蠢。” 他这话是说给季方允听,也是安慰一旁的支恰。 结束通话,季方允又抓了抓头发,无意义地搓搓脸,深吸一口气,回了医疗室。 医疗室里,狄音久不见他回来,开启舱门,正挣扎着想坐起身,见状季方允快速上前,一把将人按了回去,“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起来!都熬了这么多天了,想功亏一篑吗!给我好好躺着!” 在狄音这儿,季方允别说难听的话,就连重语气的时候都没有,起初是装乖,后来是情浓,当下横眉竖目的,倒把狄音吓得一怔,半张着嘴,没答上话来。 意识到自己口气过激,季方允顿了顿,俯身伸手,食指蹭了蹭狄音的下颚,“我知道你担心忠姨,但对你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修养,你想保住这条腿不是吗,忠姨的事情有我呢,放心,好吗。” 狄音缓慢地眨眨眼,后抓住他的手,完全贴在自己脸上。 季方允因这小小的依恋而满足,同时也察觉到狄音诸多无言情绪,他什么都不用他说,只将自己压得更低,轻声道,“我知道,你一直把忠姨当作父亲看待,你的父亲就是我的,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我也会保护好自己,医院的人不是傻子,不会挑这个时候和我们闹翻,我只是替你跑个腿罢了,你根本不需要担心。” 狄音深深望进季方允眼底,瞳孔颤动。季方允的话听来平和,却强烈敲击着他的心腔,随着那强烈的震动,一个莫名的想法在脑中蹦现。 这个想法陌生,在他近二十年的人生中都极少听到,但不知怎么的,却让此时此刻的他清晰而亢奋。 “我会尽快出发,到时候……” 季方允话说到一半,先被狄音打断,他伸手搭上季方允后颈,压着人更贴近自己,喉结不自觉滑动,开口因忐忑而沙哑,“你之前要离开,留了两样东西给我,表我已经还给你了,还有另一样,也要还给你。” 季方允心下疑惑,记不得自己除了表还给过什么。 当狄音微凉的唇贴上他的那瞬,他瞬时失焦,因诧异微微张嘴,给了狄音空隙。这是狄音第一次主动吻他,显然之前也没吻过别人,只能给季方允一个柔情却青涩的吻。 季方允的胸口因一个吻而剧烈起伏,分开后,他趴在舱边,细微的表情变了又变,却始终望着狄音,后不由勾着嘴角笑开,眉目间尽是欣喜爱意,“我很快回来。” 在他起身前,狄音又先一步抓上他的手,静默片刻,郑重道,“等你回来,我们结婚。” “……什么?” 盯着季方允诧异的双眼,狄音尽力撑起上半身,再次认真道,“我想知道,你是否愿意和我结婚。” 在法律体系早已崩溃的时代,婚姻已成虚妄,没人想在乱世中再添加一份关系,亦或无瑕兼顾一份长久感情,责任和忠贞换不来生机,婚姻更是一文不值。 更何况季方允这样的人,和狄音这样的人。 其实季方允早有察觉,狄音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因自己救过他,便另眼相待,当下,甚至要“以身相许”。 条件反射下,不同的声音几乎要脱口而出,来自不同的季方允。但最后,自我、顾忌、兴奋、滑稽,纷纷被压下。 只留一句,“我愿意。”
第55章 “我要去找他。” 余昼和支恰赶回时,忠姨依旧保持着沉睡,季方允已离开十几个小时。这是他为忠姨争取出的时间。 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一起瘸着腿的双胞胎,又不声不响的,开着近乎报废的车,带着一车裙子,跑了回来,送给支恰验收。 就结果来看,兄弟二人应该并不清楚什么算蕾丝,更分不清玫瑰和其它花样的区别,唯一准确的,只有黑色。 季方允离开的第二天上午,余昼醒来下楼吃早餐,特意绕远经过支恰房间, 碰上了房内三人正在聊天。 双胞胎坐在桌上,同支恰一起看着窗户,此时的触摸窗上,显示着一副地图,上面粘着几颗有粘性的小橡胶球,看样子像在标记地点。 余昼咳了一声示意自己的到来,然后往门边儿一靠,笑眼落在支恰身上,“干吗呢,也带我一个?” 三人没一人回头看他,但纳提算给面子,不咸不淡回道,“我们在制定路线,等季方允回来,忠姨死不掉了,我们就出发。” 余昼琢磨过这话里的意思,喉间忽然一涩,再开口音色都哑了,他一个劲儿地盯着支恰的背影,“那这事儿,有打算知会我吗?” 司洛特又往窗上扔了个小蓝球,准确地粘在目标上,“我们的事儿,干吗跟你说啊。” 支恰始终不说话,余昼哪里沉得住气,快步进屋,强硬地将人拽了出去。 纳提见人被拉走了,立刻就想跟上,但还未跳下桌子,就被一旁的司洛特先一步揽腰捞了回来。 “……纳提,我们也不是必须每时每刻跟着他,不对吗。”说着司洛特松了手,银灰色的眼珠转了小半圈儿垂下,掩住晦暗不明的情绪,“只我们俩个呆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开心的。” 纳提晃了晃腿,又往门口看了一眼。 司洛特因这一眼不由皱眉,“我和支恰,你更喜欢和谁呆在一起?” 纳提做出思考的表情,只维持一瞬,就忍不住笑意,他扬起眼尾,紧贴到司洛特身边,“你很清楚的,哥。” 纳提用鼻梁蹭着司洛特的下颚,像只索求抚摸的猫。司洛特通透的眸色在某个角度下转暗,伸出胳膊,手放在纳提后颈不急不缓地揉捏。 “哥……”被捏舒服了,纳提双手箍上司洛特的腰,完全偎在他身上,语调里掺着慵懒和愉悦,是他最放松时的状态,“和你在一起永远最开心,也最奇怪,你知道那种奇怪是什么吗?” 此时的司洛特和纳提太容易区分,“我知道。” 纳提的唇立刻贴上他的喉结,亲了亲,“那就好。” …… 门外,余昼一直将人拽到拐角,不见别人了,立刻凶巴巴地把人抵在墙上,逼问,“我之前问你还想不想走,你没说话,现在这算是回答了?” 与他相比,支恰过于气定神闲,耸耸肩,还是没说话。 余昼一急,抬手就掐上他的脖子,拇指托起他的下巴,贴在他耳边,一次又一次试着往下压火气,但并不奏效,“你又想去哪儿,真不怕我把那里炸成坑?” 支恰开口轻巧,“那是你的自由。” 余昼急得心口窝发疼,“啊,什么我的自由?我他妈不要自由!” 支恰挑挑眉,“我去哪儿,你炸哪儿?” 余昼愤愤咬牙,“……别逼我!” 支恰抬手覆到余昼的手上,缓缓勾过一根手指,然后快速向后一掰,听到那声脆响后笑出来,“我又没说不回来。” 余昼下意识骂出声,弓腰攥上险些骨折的手指,不停抽气,等琢磨过支恰话中的意思后,也顾不上疼了,“真的?”他的窃喜溢于言表,“那等手上的事情处理完,我和你一起。” 支恰,“我答应了别人,替他找条裙子,时间不多了。” “找东西?这好办啊,人手越多越好,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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