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不断的枪火在身后叫嚣,通过石头震击着身躯,支恰的脑海再一次空白,唯有那个,被吊起在牢笼钢架上的身躯。他不自觉朝那个方向看去,呼吸错乱,对混乱的争斗罔若未闻。 余昼快速确认着周遭情况,后用力捧住他的脸,转回面向自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压过枪火片刻,“支恰!清醒一点儿!看着我!你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个陷阱!看着我!这是个陷阱!为得就是干掉我们所有人!支恰!” 那一声声名字就响在耳边,支恰觉得眼眶一阵酸胀,视线先是模糊,又逐渐聚焦,他看清了余昼的脸,狠狠咬住自己的唇,艰难道,“为什么,不该这样……” 余昼从未见过这人失态至此,他一时心绪复杂,却也无瑕顾及,手移到人的肩膀上抓着,他定了定,想沉声承诺,开口却也颤抖,“我知道,不该这样……不该这样,我会带他回家,我一定带他回家,前提是你要活着,我们都要活着。” 支恰不自觉又看向季方允所在的方向。 余昼再次将人转过头来,快速且坚定,“医院的武力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会赢,我保证,只要冲到山顶,我会杀了所有人给他陪葬,我会替他报仇……”支恰眼中的悲痛未见消散,他的心也跟着疼,他低头抵上支恰的额头,因心底的恐惧,一瞬间哽咽,“就算不为我,你想想其他人,求求你,别死在这儿,求求你支恰,不要死……” 为打到他们,山顶的火力不停移动着角度,当下已经快打到他们脚下。 在深切的恳求中,支恰深吸一口气,一手攥紧余昼衣领,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已从颤抖中恢复,“东西两边都有埋伏,双胞胎马上就会跟上来,你去找狄音,不管拜尔斯在哪儿,抓活的。” “……好。”应答完,余昼立刻贴上支恰的唇,隐忍又悲凄,似是最后一吻。 医院的人早有准备,佩戴高精夜视仪,能准确观察到他们的行动。好在,天边已隐隐泛白,将学校的视线劣势湮没。 余昼眼睛片刻不离,盯着支恰脱了外套,嘴型数着一二三,随即向左扔出外套*出动静,在枪声追着扫射外套那瞬间,他又快速朝右跑。他拼了命地跑过沙地,子弹和轰炸就追着脚后跟追,灼人热气震得他浑身发麻,心跳完全顶到嗓子眼儿。 余昼转移了部分火力,几乎同一时间,支恰也朝另一方向跑去。听到枪声,后方待命的众人,以最快速度赶了上来。 他们武力上占着优势,但攻占高地还是费了些力气,东边的人手显然更少些,支恰顺利登顶后才架起了狙击枪,吩咐他这边的人去东边帮余昼他们。 在瞄准镜中,他首先看到了双胞胎,向来把厮杀当游戏的他们少见的严肃,也不贪玩了,将所见之人都解决得干净利落。 有了支恰远程的协助,东边一众登顶更加顺利,晨光熹微之时,他们占领了最高处,意外的,还擒获了混迹人群中的拜尔斯。被卸了两条胳膊,押跪在断崖边际。 瞄准镜下,余昼还提着枪,满身血污,不知有多少是他自己的。 他对着拜尔斯,嘴上凶狠咒骂,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在人周身开枪泻火,后一脚踏上人的肩膀,用了几乎将人撕裂的力气,他强忍着杀意,向支恰的方向看来,和人在瞄准镜中对视一瞬。 支恰赶到东边崖顶时,拜尔斯已经被揍得满脸是血。 他看着余昼蹭掉蔓延到嘴角的血,又听他咬牙逼问,“你到底是谁?” 拜尔斯瘫倒在地,望着放亮的天际,不急也不躁,似乎也不在意伤痛,听见这话后只低低哼笑,笑声像是寒潭中冒出的一串气泡,让人不寒而栗,“昼,我是我。” 支恰垂头端详着躺在地上的人,他依旧穿短裤脚的西装,毛绒高帽的帽檐已被血染透。随即,他也发现了异样,拜尔斯脸上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不变,却不见那让人不适的银灰色纹路。 他先问,“脸上有纹身的那个人在哪儿?” 拜尔斯思考片刻,装着恍然,“哦,那个嘴角纹了星星和月亮的,他差一点儿就能逃掉的,却蠢到花时间先联系你们,我可以给你位置,运气好,你们还能找到他的骨头。” 支恰闭了闭眼,随后和余昼交换了个眼神,又扫向地上的人,“我是谁?” 拜尔斯稍稍抬眼瞟了瞟支恰,活动着他的五官,并不答话。 纷争停歇,干燥的山谷此刻只剩风在吹,太阳自远方的地平线上升。隐忍的哭声和悲鸣混着升温的砂石,自下而上传来,他们这时才发现,不知何时不见了狄音。 绞刑牢笼下,他此刻正抱着季方允,嘶嚎被压低,痛苦却显而易见,他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呼吸,五脏六腑都被捣碎了似得疼。 他的左腿一直在流血,密封层磨掉后,不合体的义肢就一直戳在骨肉里活动,只是当下,消磨骨肉的疼已不值一提,他的血陷入沙土,一如被季方允带走的灵魂,慢慢流逝。 山谷幽静,听着那回荡的痛苦,拜尔斯又哼笑出声,言语中尽是戏谑嘲讽,“很感人嘛,我不过是瞧他顺眼,想和他玩玩儿,我们本可以互相爽爽,他却和我讲忠诚,怎么,他处于一段儿婚姻?还是需要贞操牌坊换赏金?” 不等支恰发话,司洛特和纳提已经上前,他们知道人还不能杀,纳提抓过拜尔斯的手,强硬地塞进他嘴里,不留一点儿缝隙。而司洛特,从长靴中提出匕首,直直扎进人小腿, 穿透,一路向下,贴着腿骨刮过,刀从脚踝处出来,掀开一整块肉。 拜尔斯发不出丝毫声音,自己就把手指咬得皮开肉绽,只得在地上痛苦抽搐,无力地等着下一刀来临。 忽的,狄音的哭声在某个瞬间停滞,谷底突然又传来他声嘶力竭的吼叫。 “来人……来人!快来人帮忙!!” 支恰立刻透过瞄准镜看去,被狄音妥善地抱在怀里,风吹不到的角落,季方允的睫毛正在轻轻颤动。
第57章 私人楼层 不需多想也知道,这里最好的医疗设备在医院顶层,拜尔斯的私人楼层。 自山谷赶去医院大楼的路上,余昼就已命拜尔斯,撤退了楼中剩下的科研及其他人员。 生活在医院区域的人员众多,却不是全员武装,参加山谷恶斗的,差不多就是他们的全部武力。只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袭击,足以让医院内人心惶惶,致使学校的人进入时,不见半个闲散人影,各处躲避,以防被牵连误伤。 他留了一队人在山谷炸石开路,到达医院后,亲自挟持着拜尔斯,将他的脸砸在每一扇需要DNA识别的门上,在前开路,逐层排除危险和障碍。 支恰紧随其后,带着季方允快速登顶,顺利进入私人楼层后,立刻把人安置进医疗舱,还有因失血过多,已神志模糊的狄音。 等安置好所有人,余昼和支恰才腾出时间,再审问被双胞胎搞到只剩一口气的拜尔斯。 人瘫在角落桌子的腿柱上,身上没一处好地儿,因为内伤,呼吸时气声枯竭,但意识还算清醒。 曾经的医院顶楼,外人想要进来难于登天,当下却被敌对侵占。余昼走到他面前,蹲低,他已压下怒火,先泰然自若地环视了周遭。温和的蓝光下,室内空气舒适又清爽,若不是充斥血腥气,该是绝佳的生存空间。 “你从没见过支恰,你到底是谁。”余昼没有停顿,“真正的拜尔斯在哪儿?” 拜尔斯舔了舔上颚,吐出一口血水,疼得近乎麻木的脸上挤出丝讥讽,“我只是没见过他,你只是没见过我,不代表我不是拜尔斯,对吗。” 余昼的眸色渐渐深冷,“你们是双胞胎?我没耐心跟你玩儿文字游戏,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我要找的拜尔斯在哪儿?” “我确实是哥哥。”拜尔斯顾左右而言他,他动了动,又因牵扯到伤口而下意识抽搐,稍有纾解后,他偏头扬扬眉,沉缓地吐出一口长气,血顺着额角缓慢下坠,深蓝色的眸中阴鸷又迷离,“我那个愚蠢又懦弱的弟弟,他总让我不满,总让我忍耐,可我最讨厌的,就是忍耐,我不喜欢等待……瞧,这就是忍耐的下场。” 他该受的都已受过,余昼估计从他嘴中撬不出其它消息,起身再次环视周遭,冲自己人道,“最重要的是替换零件,留下两个人看着他,其他人到处搜一搜,再都留意着,有没有关于拜尔斯的线索。” 话说完,众人纷纷散开去搜寻,偌大的房间里,一时只剩余昼和支恰几人。 据支恰观察,眼前的拜尔斯没有任何植入接口,且显然是个不怕死的。现阶段他们虽占下了医院大楼,但建筑之外的构成他们不了解,如果那个拜尔斯藏在其中,想要揪出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隐患随处可察。 恰巧,余昼也在琢磨这事儿,他看向支恰,“如果拜尔斯藏在某处,我们可以试试利用全城播报,放话交出拜尔斯,保他们不死?” 支恰思忖着,“以拜尔斯的性格,他想藏起来,藏身的地方就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不过试试也无妨。” 吩咐了人去做播报后,两人一同黑掉了医院的网络。 因足够自负,医院的私密信息甚至没有双重加密,和他们的哑巴板一样容易破解。两人心理已有所构建,但真的面对那些只拜尔斯自己能看到的秘密信息,还是不由诧异。 在真实冰冷的记录中,医院的恶行数不胜数,因恨意消亡的山魈,也仅仅只是冰山一角。为扩张自己的势力和财富,拜尔斯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手段恶劣残忍,令人发指。 除了罪恶信息外,两人同时还了解了这座建筑的复杂组成。为了同时满足安全性及舒适性,楼内加装了许多装置,从内到外全副武装,以应对高等级的火力攻击,又辅以十几套不同功能的智能系统,分工明确,运行高效。 两人快速浏览着系统信息,还未结束,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慢慢走进大门,被门口散乱的装备绊了一下,弄出了些声响,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来人还是那副厌恶一切的神态,只是更不自在,缩着肩膀,双手插在衣兜中聚拢。 看见他,余昼一愣,下意识皱眉,“你怎么在这里,悄悄跟着车队来的?这里很危险。” 博士似乎早料到其他人会如此反应,眼睛落在拜尔斯身上,毫无感情地传递,“路不会那么快炸通,外面需要人手。”说完他转开目光,顿了片刻,才小声回复余昼,“我很确定,你们失败的几率低于百分之三,这并不在冒险范围。” 余昼面露无奈,“为什么要跟来这里?” 他虽这样问,但心里已隐约有了答案。博士是个致力把自己逼疯的纠结体。 博士踟蹰着答不上话,一同去搜寻的双胞胎,在这时突然跑了回来,兴冲冲地跟支恰报告,“尽头有个房间打不开!给我们炸弹!快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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