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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订了一间房，叫了店小二把食物送上楼，萧扬吃的不多，倒喝不少，他酒量好，很少会喝醉。 “二师兄，你是不是有心事？不妨说出来，道我听听，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不过说出来，心会舒服些。” 温醇的酒香缭绕整个房内，萧扬拎起酒壶又倒了一杯，不喝：“你还有想起他吗？”突如其来的反问，令莒若心扉蕴着的酸楚激起了涟漪。 她自以为感觉已经淡薄了不少，然而如今轻描淡写地提及，又揉起灼人的哀伤。 有缘无分，又何必纠缠。 莒若摇摇头：“我没有再多想了，只希望二师兄跟五师兄一个不再嗜酒一个不再贪图玩乐，专心修炼。”她瞅了眼萧扬的神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试探问：“二师兄，是否有中意之人？” 萧扬忽然笑了，眼角晕了红，喉咙郁结着一口气，咽不下去，翕动嘴唇，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他三日后便要娶妻了。” 莒若有些意外，往日看似潇洒的萧扬，或许比自己想象得更为成熟，他只是藏在心里，渗入血里。 “四年前，我来暮都遇到他，两人成了酒友，那段时间我时常下山，就是借故为了见他，见着多了，不该有的痴念便油然而生。”萧扬自顾自地说。 “他知道你喜欢他吗？”莒若问。 萧扬凝着长眉，呼吸无端地沉重起来：“没有，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因为我不舍得这段关系，更不舍得他，若若，有些话，只适合一直堵在心里，与其说出来徒增大家的烦恼，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师兄方才是去找他？见到了吗？”确实有些人哪怕要自己倾尽所能去保护，在对方明知无意，一厢情愿的爱未必有终果。 就如昙花与韦陀，虽说众生该平等，可又从何平等。 万般落寞浮于眼底，萧扬怅然地弯起嘴角：“为了断了自己的念想，我们每年约定在上元节相见，今夜是最后一次，而他失约了，大概是在筹备婚事吧。”悲凉的语气里，掺杂着少许的愠怒，然而更多的是羡慕，羡慕那位能与他共枕白头的姑娘。 “若若，他没有你想得这么好，即使地位悬殊，但是他不配，他配不上你，更配不上你的好，你要学会一步步去放手。”萧扬仰头又饮一杯，清醒地说。 她从未见过萧扬如此温柔的一面，他懂了，原来有些话，看似简单，却兼比岩石般地沉重。 “师兄，你放心，不可能的事情，我没有再想。”莒若夹起一块牛肉放他碗里，微垂目掩下眼底复杂：“我也希望你别再沉浸下去。” “有些痛是一生都忘不了，我当时就是忍不了，才任由这份邪念延续下去，你别再接近他，也别让他接近你。”萧扬痛快地夹起，一吃，口中鲜美的牛肉竟吃出了苦涩的味道。 “师兄，爱一个人不应该被世俗的枷锁所约束，喜欢一个人，无分男女，既然你都不打算再见他，我认为你应该告诉他你的想法，无论结果孰好孰坏，他都有权知道。” 那时她还不知痛过的伤痕会永远存在，尽管你如何努力都愈合不了，哪怕痛到窒息，那也是爱过，这是二师兄后来教过她的道理，而她用短暂的一生学会了。 门外脚步声接近，店小二送来了一封信，萧扬焦炙地打开看了看，回首欣然地笑了：“若若，我去去就回，你乏了先上床歇息，不用等我，记得口水别留一地。” 莒若面露无奈，朝他挥挥手，萧扬匆匆关上门下楼了。
第175章 伪君子 柔和的烛光带着暖意，熙熙柔晃，莒若温顺地趴在桌上，看了会烛光，不知不觉，困意袭来，莒若半合着眼，渐渐迷蒙地坠入睡梦中。 窗外萧萧的寒风骤然大了起来，“砰”一声，窗户吹开，她睡得清浅，一下就醒了，起身欲关上窗户。 晚夜，她看了下天色，已将近子时，自己睡了一个半时辰，然而二师兄还没回来，莒若莫名地感到不安，决定出去找萧扬。 莒若手里拿着灵盘按照指示的方向走去，方才人声鼎沸地大街褪去喧哗，清冷的大街上泛起幽幽的青色，寥寥有几间小酒肆还在经营，有些许卖艺人在拾掇支架道具。 “姑娘！”这时，有一位卖粥的老人朝莒若扬声大喊。 莒若停下脚步，转头问：“老伯伯，你是在叫我吗？” 老伯伯颤颤地点了点头：“暮都今夜不太平，你即使有事也别出来。”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呈起热腾腾地鸡肉粥端到两位客官桌上。 其中一名穿着蓝衣的男子迅速打量了一番莒若道：“姑娘，瞧你张得柔媚娇俏的模样，更是歹徒首单下手的目标。”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立刻插嘴道：“就今夜，兵部侍郎的龙公子就遭此毒手，听闻他两手被砍，全身被捅成血窟窿，头部都被折扭变形，死状惨不忍睹。” “他依仗自己爹的权势，横行霸道多年，欺压良民，当街调戏未出阁的姑娘，活该他有今日，不过凶手杀人的手法，实在骇人骨寒。”蓝衣男子颇为关切地看向莒若，道：“姑娘，你还是速速回家，这都半夜了，不安全。” 话是听进去了，但是莒若无心推敲事情的真实，心神愈发的不宁，她彬彬有礼朝三人致谢：“多谢诸位关心，我会多加留神。”说罢，她攥的灵盘的指骨都有些发白，更是担心萧扬的安危，她直觉笃定是出了什么事。 夜里的树枝犹如鬼手般在迷蒙的月色下投出瘦长的怪影，随风摇曳，透着一股阴森的寒气。 依照着灵盘的指示，莒若很快来到筑于葳蕤里的一间竹屋，里面灯火通明，四面的空气里混杂着另一股淡淡的味道，一种不祥的预感蓦地从心底滋生，她颤颤地抬起手，有些抖，连呼吸都放得轻缓。 “咯吱”推开门，随之入目，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淋淋血景，巨大的冲击生生碾过她的心脏，莒若刹那僵立在原地，险些没站稳。 一大片殷红的溅红了清雅的屏风，上面绘有的绿荫山水顿时变得凄伤扭曲，揉成黑红的颜色，浓稠的鲜血顺着淅淅沥沥滴流了一地，零碎的瓷片紊乱撒地，一颗人头瘆人地放在屏风左侧方的桌子上，怒目暴突，散乱的鬓发粘湿地粘在双颊，表情异常的狰狞恐怖。 萧扬伤痕累累地倒在血泊中，半张脸染满淋淋血污，浑身透着死人般的惨白。 莒若怛然失色，急急跑到萧扬身边，蹲下身，她不敢动他，虚虚地唤了他几声：“二师兄，二师兄！” 然而萧扬羽睫都不曾颤动，莒若慌得眼泪禁不住地流，旋即伸指探下他的鼻息，绷紧地神经才有一丝松弛，萧扬的呼吸很细弱，可好歹还活着。 莒若屏神聚气，欲驱出灵力注入他体内，以护住心脉，就在这一瞬，萧扬猛地抓住她的近在咫尺的手，未睁眼，气若柔丝道：“走......快走。”唇齿间挤出的几个破碎音节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我不会扔下你的，我现在去找人来帮忙。”说着，她正欲起身。 萧扬倏然拧紧眉头，很是吃力地睁开眼，抓着莒若的手抖如筛糠，他面容痛苦地张了张嘴，虚声道：“走...宁晋.....宁晋......”,鲜血涔涔不断从嘴角淌出。 “大师兄？大师兄怎么了？”声音太小，莒若根本听不清楚，她连忙俯低身想听清萧扬的话。 赫然萧扬似察觉到什么似的，神色一僵，斜睨了眼敞开的门，远处传来清浅的脚步，萧扬知道他来了，他勉强抬起眼帘，转动瞳孔，混沌的神志顷刻从麻木中清醒过来，他温柔地注视着挺立在上方桌上的人头，瞬时红了眼，若不是他心里郁结着这股切骨之仇，怕是坚持不了这般的久。 畜生！我一定要杀了你！ 他万般不舍地闭上双眼，眼见急促的脚步声愈发的逼近，他殃殃摆动指头，极快地在莒若掌中写了个杀字。目前以莒若目前的功力，是根本敌不过宁晋的，萧扬只能静观其变，如今他身中剧毒，内功尽废，仅有一息尚存，他必须要护住莒若。 莒若怔了一下，一时还理不清思绪，她望着手中的虚字，不禁产生一种纷繁的想法，然而更多的是恐惧。 同一时间，萧扬迅速屏停自己的气息，佯装死亡，宁晋也快步走了进来。 屋内的惨烈，顿时令宁晋震惊失色，攥剑的指骨泛起铁青的白：“师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是方才赶到，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师兄，你快快看看二师兄。”莒若眼眶都红了。 宁晋蹲下身，伸手萧扬的鼻息，整个人倏地僵住，他悲痛欲绝地闭上双目，表情极度伤恸，两手紧紧地攥成拳头，片刻才慢慢松开，哀痛道：“二师弟，他......断气了。” 莒若黯然少倾，她抑制住快要盈落的泪水，哽咽道：“大师兄，不会的，你一定有办法的救回二师兄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宁晋咽了咽唾液，沉声道：“救不回，倘若有师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那我们带二师兄回蜀山。”莒若立刻抓住萧扬的手，欲打算背他，她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即便是死了，也要带萧扬葬在蜀山。 这时，莒若才注意到萧扬左手三指的指甲里嵌了些不明的碎末，掺杂着一些血红的颜色，不仔细看是完全察觉不了，指甲里的物体应该是二师兄与凶手厮打时抓破留下的真皮。 蓦地宁晋抓住她的手，眸光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然而仅是瞬息，又恢复平静：“师妹，此地不宜久留，凶手能轻而易举杀死二师弟，定非等闲之辈，若是他折路返回，我怕你受伤，我先送你回客栈，二师弟我会先寻个安全的地方安放，明日我们一同回蜀山。” 莒若不依道：“我不能扔下二师兄。”这时，她目光扫落到宁晋的右颈侧，虽有头发遮掩，然而还是能看出一点抓伤的痕迹，绝非野兽的抓痕，是人。 宁晋温柔道：“师妹你放心，我不会扔下他的，如今我们先回客栈，这里太危险了。”他硬是抓着莒若手，起身往外走，不容她拒绝。 某种可怕的念头渐渐横生，莒若本能地用力挣开他的手，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大师兄，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此次出行，二师兄跟我未向他人透露过半句。” 宁晋答得轻巧：“我依师父之名下山办事，恰巧在客栈看到你行色匆匆，便跟了过来。” 他伸出手，又自知不妥，又慢慢收回：“你听话，先回客栈，这里我会处理。” 一言甫毕，他谦谦让道，示意莒若先走。 莒若目光不经意扫到宁晋右脚鞋跟后沾了点血迹，不由回想起萧扬跟她说过的那些说，顿时一连串蛛丝马迹严丝合缝地串联在一起，她不敢相信一向德高望重的大师兄竟会做出残杀同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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