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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若若，你千万不要自寻短见！师兄什么答应你。”宁晋面露胆怯，立刻扔剑，缓缓上前一步，他移行尺许，莒若便退两步，她瞥了眼身后深不见底的断崖，内心并无半分惧怕。 莒若转过头来，看着仍在滴血的头颅，彼时百感交织，惊悚的回忆仿佛破碎的镜片不断回流在她脑中，萧扬倒在血污中凄惶的面容，历历在目。她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无力，斡旋局面。 宁晋似乎怕急了：“若若，我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你不能连一丝怜悯都吝于给我！最该死的是墨靖霆！” “我不会原谅你的。”莒若潸然落泪，翁动双唇，无声地说了这句，旋即决然跳下断崖。 “不要！！”宁晋狼狈不堪地冲到崖边，嘶喊道。 沉重的哑声在绵绵空旷的黑崖中回荡，宁晋万分悲痛地跪倒在地，望着莒若跳下的地方，咬牙切齿道：“墨靖霆，是你逼死莒若的！” 稀暖的阳光宛若薄纱般虚虚笼罩在莒若的身周，不知昏睡了多久，她才从沉重的梦中渐渐恢复意识，迷蒙睁眼，耀眼的强光刺得她难以看清周围，全身碎骨般的剧痛，令她禁不住曲起双脚，可一动，锥心的痛楚又从脚裸火速蔓延，直达百骸。 “你醒了？”一把润如玉石的男声幽幽从右边传来。 莒若下意识地侧头望去，眯眼细看，立在门旁的身影才渐渐清晰。 男子穿着一身素朴的青衣，如瀑的发丝青絮束起，五官精致，气质清冷，他端着碗药，慢斯条理地走至床边，似惊喜，似哀伤，慢慢地又趋于平静。 莒若忘了自己不能说话，她张了张嘴问：“你是谁？” 男子看懂她的嘴型，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睫，掩盖眸中复杂的情愫，回了两个字。 “知墨”
第177章 似是故人来 ==== 浅夏夜里，郁然的草丛间不时传来蟋蟀唧唧唧的叫声，霞姑神情焦灼地站在门外来回踱步，似乎在等人，看得旁边的小翠都晕晕忽忽的了。 霞姑越等越急，嘴里一直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向着垂头的小翠小声啧道：“你看看你，做事怎会如此粗心大意，两杯茶都这么烫？是你喝？还是师尊和客人喝？这点小事都敢简慢！厨房里可是有很多事要忙的，就知道整天给我添乱！” 蜀山侍仆都清楚墨靖霆对于“食物”的挑剔，许多时候，不是他不食，而是食物不合他胃口，甚至连品口茶都挑剔。 今夜昆仑派的长老不期而至，前来拜访墨靖霆，他素来喜欢清静，今日难得亲自迎接，也是乃念两派百年的交情。 所以霞姑才会如此上心，她在蜀山照料墨靖霆已有多年，在仆人间已然有些地位。她摆手示意其他人先上其他茶点，小翠黯然点头，才接过茶点，抬眼一瞥，便瞧见一女子的身影，禁不止地欢喜道：“霞姑，龙婆婆来了。” 霞姑闻言，当即回首，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穿着粗灰的衣衫，正端着托盘步态蹒跚地走了过来。 “龙婆婆，你总算过来了。”霞姑忙推推小翠快些进去，别耽搁了要事，却被龙婆婆伸手拦住，她比了比手语，霞姑看的懂。 “百合味甘苦，师尊近日胃口甚差，方才用膳定是只咽了两口，我备了些炒红果儿跟三色水晶糕，生津开胃，他或许会多吃几口。”龙婆婆道。 霞姑了然，于是换下小翠盘上几个干巴巴的茶点，便叫她快些进去。龙婆婆未等霞姑道出唤她来的原由，忙伸手托起一杯如火烫般热茶，捂在掌间，待至手心通红才放下，缓缓比划道：“茶温适宜，可奉上。” 霞姑道了声谢，轻敲门两下“叩叩”，才端了热茶入内，龙婆婆顺着门缝中的缝隙看了眼坐在椅上道貌俨然的墨靖霆，心里泛起一股酸楚，其不过少倾，则转瞬为寒。 见霞姑缓步出来，龙婆婆低垂下眼，敛起暗沉的脸色，伪装成恭顺听从的模样，旋即不疾不徐地迈起步子向走廊一边走。 “龙婆婆！”霞姑叫住了她，龙婆婆才顿足停下。 “适才幸得你赶到，否则那杯茶师尊定是不喝的。”霞姑看她两手掌心仍在发红，忙关切道：“婆婆，你手无大碍吧？如果不是小翠那个笨丫头，连水温都不会看，我便不会劳烦你过来一趟了。” 龙婆婆摆手比划：“无事，我回去泡下凉水，便可，今夜是我疏忽离了门，你寻不见，小翠不知，才慌不迭地乱了阵脚，是我的错。” “唉，这一年来多得婆婆的照料，师尊的食欲，较比从前遂开了些。”霞姑心情甚好，笑道：“我屋内有烫伤膏，这就给你拿来。” 龙婆婆忙摇头，摆手婉拒，忽而走廊拐弯处冒出个不知何时从屋内出来，又前来的小翠，她呶起嘴儿，有些不悦道：“霞姑姑，午后铺晒的茶叶无端端都湿了，你说该如何是好？” 霞姑被气得不起，本想张口破骂，可来了客人，只好收起嘴脸，低声责骂了两句：“你真是无药可救了，午间下了阵过云雨，都晒了茶，怎就不上心看看天呢？真要被你们气死了。” 她看了看龙婆婆，龙婆婆会意，叫她先忙事，自己先行回云烟阁了。霞姑也没得空闲，便急哄哄走在前方，小翠则唯唯诺诺随在后方，一味点头听其训事。 望着两人渐渐消失在长廊的身影，龙婆婆陡然变了脸色，随即快步朝墨靖霆的卧室走去。走廊空荡荡，四下无人，她顾盼左右，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这个机会她等了足足三年，忆起旧日种种，犹似镜花水月，似梦确真，从前的快乐，都被那晚血腥的屠杀所摧毁，这三年来，莒若便是怀着这股切齿般痛恨活下来的，只盼能手刃宁晋这个奸贼，以祭萧扬在天之灵，得以雪恨。 那日崎岖的崖下，本以为自己必死，迷糊间，隐约感到有一股真气渡入，缓畅地在全身游走，打通沉结的经脉，直至哀歇的脉象逐匀，才勉强捡回一命。承知墨的照拂，莒若的身体才渐渐恢复，可也耗了三个多月，才能下床行走。 知墨是只蛇妖，她是后来才知道的，他很少同她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黯然不语，行踪神秘，不到用膳之时，几乎都不会出现。 初始不懂手语，莒若都是执笔写字，两人一写一答，她未看出知墨有半分的不奈烦，二人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莒若不由放心，每每她一个细微的动作，知墨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瞥明意。 见身体恢复的差不多，莒若也不敢多延宕，当即向知墨告辞。 瞅字，知墨神色微微沉凝了下来，有些愠怒道：“不许。” 莒若不知他气什么，或许，是见她身子未痊愈，担心她的安危？ “多谢，公子的照料，我是真的要事，须离开青林，您的大恩大德........”她颇着急地写着，笔触虽急，但非常稳实。 不等她写完，知墨皱了皱眉，语气又冷落几分，怫然甩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莒若黯然垂眸，执笔的手略有迟疑地在纸上续写：“是生是死，随缘。” 知墨骤然低低地冷笑了一声，眼光闪过淡淡的惨然：“也是，你一贯如此，自不愿听我说。” 少倾，他缓步走到床榻上，沉吟了片刻，清淅淅的雨丝绵绵倾来，知墨斟了一杯酒，瞥了眼垂帘外的雨幕，脸色不明阴晴：“要走我固然不会留你，可我既救你一命，你便要将当日坠崖的实情道来，已作相易的代价。” 莒若不明他所为，但是能断定这人绝不会加害于她。她娓娓在纸上写出彼时遭遇的困境，在斟酌措辞方面倒是多留情了些，针对大师兄的种种奸诈的恶行意在言外，然而对于有关墨靖霆事则轻描淡写地带过。 虽已不在一起共耍，可知墨绝不曾抛却往日的情义，他太了解莒若，一眼便洞悉她眉眼间细不可察的神色，果然真正的隐情仍是不说，她由终都在护着那人。 他自斟自饮了两杯，站起上前，端详地看了眼纸上诉说的事，脑内已然描绘出数个血光夷戮的画面，他深黑的眼瞳微转，霎时绷紧的面容溢出愤懑之色，袖下的两手握紧拳头。 “你果真要回？哪怕会死？”他心凉了一半，道。 莒若毅然点点头，搁下笔。 知墨顿时住了口，莒若见他不语，侧身正欲向他告辞时，他突然开口：“我帮你，如何？” 知墨会得很多，他谆谆不倦地教了她换颜之术，以生生的人皮为她摹绘了一张沧桑年老的面具，从而隐藏身份，便于行事。莒若虽对仙术剑法欠缺灵敏，可琴棋书画却是一点便通，手语亦是如此，很快，她已然掌握。 临别前，知墨赠与她两瓶药剂，红塞是鹤灼水，携剧猛的毒素，足以致命，其蔓延性快，只需稀少方可淬入肺腑。蓝塞则是断妄水，奇毒诡幻，中毒之人虽不会立刻致死，但毒性发作，如万螯锥心，痛不欲生。 他抬起眼看着莒若，伸出的手顿时僵停在半空，知墨十分怀念彼时亲昵的接触，不过时移世易，很多人和事，早已不复当日，尽褪疏离。 莒若见他似有话要说，大抵仍是不太放心她独自回蜀山，忙躬身道：“公子的大恩大德，来生我定必涌泉相抱。” 知墨薄唇勾起，脸上的笑意说不上好看，他一直莫名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两人从前相识相知，近于蓝颜知己。 提手的速度飞快，知墨冰冷的指尖轻轻在她头顶掠过，两指腹拈起飘曳而下的桃花花瓣，微绕过她顺滑的发丝，转眼，软顺的发丝蜕成皓皓华发。 他徐徐抖了下青袖，右手掌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条碧绿的哨子：“拿着，若想回来，就吹此物，即使你在天涯海角，我也定必现身。” 莒若心存疑惑，面对二人萍水相逢的交情，知墨对她关怀备至，个中的隐晦的因由，他定不会说。 忽然她稍稍走前，凑近他，知墨却下意识透着些许慌乱，立即退后了半步：“做甚？” 莒若目光坦然地直视着他，缓缓比划：“你我，是否见过？” 一言毕，他愣住了，莒若敏锐察觉到知墨的眼睫颤了颤，此刻千丝万缕的思绪涌在心头，他眨了眨眼，片刻，神色泰然地掸掸肩上适才纷落的花瓣，低声道：“不曾。”
第178章 爱过 ====== 清澈的泉水悠悠从竹筒流下，在此起披伏间发出清脆的声响，寒凛的霁月倒影在池水中，浮起粼粼柔光，由此暗冥的屋内，似簇起一道白冷的柔光照亮了四周。借着光，她饶有目的地走向桌案，只见笔跟墨砚都摆放整齐，几卷画轴则搁在一边。 墨靖霆平日清闲，不是闭目静坐潜磨内力，即是凝神作画，倦了，便信步施然地走到明罡殿后院的一处小池，挺竿钓鱼，日子如其人一样，无聊又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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