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胳膊一伸, 把楼月西用被子裹住,只露出个脑袋来。 “快睡。” 黑暗容易滋生困意,贺烈很快又陷入梦乡。 楼月西缓缓睁开闭着的眼睛。 贺烈的脸近在咫尺, 能感觉到他平稳的呼吸。 楼月西心想。 哪有鬼见不了月亮? 当然有啊, 贺队,伪装成人的鬼。 不过这些心理活动贺烈就不知道了, 贺烈只是想着他这一去可能得在庆乌山待上十天半个月,而下一个月圆是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 中元节。也就是鬼节。 他哪能放心楼月西一个人呆着? 灵异局里都是能人异士, 自然不可能天天坐班,平日里都是有鬼域就出动, 没鬼域时谁也管不到你在哪,时间弹性很大,杨局一挥手也批了楼月西的假。 “哇,庆乌山对外是封闭的,据说灵气充足、风景很好啊!”孙飞晨也眼巴巴地看着杨局,可他作为行政人员,还有一堆琐事没处理完,被无情拒绝了。 看来卑微的社畜在每行每业都会存在。 —— 庆乌山。 因峰岩青乌,望之如苍黛而得名。它的地理位置并不如何偏僻,好在离它一百多公里处有以奇松、怪石、温泉而闻名的宁同山,它才得以保持着人流不旺的模样。 普通的旅人顶多行至半山腰,就会被庆乌山上的阵法挡住上山的路,只有少数几个门中弟子才能找到阵眼,顺利进入。 “啊,密林中能不能放些熊瞎子啊,直接把人吓跑多好,每次还得我下山去送!!!这个月我已经下去四次了!!!” 还未入院,贺烈就听到三师兄谈季萌的声音。 “棕熊一天能吃二三十公斤的食物,冬日里食物不足,可能会来院里偷鸡,不合算。” 大师兄谭绍还是一如既往地持家。 “把他们打一顿得了。”说这个的是一道女声,声音清甜,说出来的话却火辣辣的。 前两个月有几个驴友听说了庆乌山登不到顶,无视山上的禁止标识非要来闯,险些丢了命,最后是出动了警察才找到的,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不如放几只鬼吧。”一道声音稳重而平和,语调慈悲庄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传授什么人生箴言,“省时省力还不要钱。” 是玄云道祖。 紧接着那声音一转:“不过不符合国家灵异局对各门派的规定,季萌,下次不可生出此般妄念。” 谈季萌:??? “还不进来?”玄云道祖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贺烈推门而入:“师父,大师兄,三师兄。” 他身后跟着楼月西,贺烈介绍道:“这是楼月西。” 正在穿鞋的谈季萌非常高兴,惊喜地道:“小师弟,终于回来啦!” 这庆乌山,师父暂不用说,大师兄善经营,肩负着全山的生计,是门派里的财神爷;二师姐何淼脾气火爆,一点就燃;小师弟去了灵异局工作,常年不归山不说,还非常危险,门派里只有他一个可怜蛋守着。 现在好不容易大家都回来了,谈季萌漾开笑脸,终于不用什么都他干了! 他也想去城市里过潇洒快乐的生活呀T T “这位小友身上……”玄云道祖停顿片刻,“哦,原来是青山道的弟子。” 楼月西身上阴气缠绕,玄云见多识广,一眼就看了出来。 “青浣给我说过他有个徒弟,阴气入体,恐寿命有损。”他看了看贺烈,又笑着对楼月西道,“看来我这药方子没开错。” “小友,这钱花的值吧。” 他穿着寻常老人穿的宽松汗衫,脚上踩着一双布鞋,哪里都和“德高望重”四个字沾不上边。 贺烈听着额上青筋一跳,当时楼月西找上门来他还在想谁把自己卖了,原来竟是自己师父! “多谢玄云道祖提点。”楼月西向前鞠了一礼,动作如行云流水。 玄云摇了摇自己手中的蒲扇:“季萌,带着这位小友去院里转转,小烈,跟我进来。” “师父?”贺烈跟着玄云道祖进了他的屋,见玄云没有说话,不禁问道。 玄云坐在木床边:“听说你在上一次任务中受了伤?” “没什么大碍,就是伤了手。”贺烈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他将鬼蛛的卵放在了一个小孩身上,然后迅速催化。在蛛卵催化之前,我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 “有人借助这个鬼域想对我下手。”贺烈道。 玄云道祖脸色不变:“你重返灵异局已有七个月,该知道消息的早就知道了。” “我已卜算一卦,泗盘之事时机尚未成熟,你且再等等。”玄云道,“若此事真与你有关,他们会再找上门来。” “我想与你说的并非此事。”玄云对贺烈招手,示意他坐过来,“青浣的曾给我提过一嘴他徒弟,我为他卜算之时,为哭筊。” 闻言贺烈抬起头。 掷筊为最简单的卜算方法之一,结果分为圣筊,代表所请供祈求之事神明应允、可行;笑筊,意味着无法裁示;哭筊则为否定。注1 无人知道玄云的具体年岁,他虽白发苍苍,但眼神却清明,不似寻常老人混浊,他看向贺烈,眸中有一丝担忧:“当时,我只是询问他近年命数。” 青浣道长说楼月西曾重病一场,他担心他熬不过去,这才拜托好友玄云为他卜上一卦。 卜算者不宜查看他人寿数,开天眼,易伤和。但是近期命数却是时有的,因为风水本是人为了趋利避害而研究出来的学问。 哭筊意味着楼月西会死。 还没等贺烈发问,玄云继续道:“后来楼月西病愈,青浣还来嘲笑我,要我把拿走的三个铜板还给他。” “我不服气,回去后便又为他掷了一筊。两片竹筊起先皆为反面,后又弹地而起,变为一正一反,再变为反面,如此数次后,筊片裂开。” 竹筊皆为反面,即为哭筊,一正一反即为圣筊,以玄云的修为,卜已定之生死易如反掌,为何会出现这般情况? 筊片开裂,说明问道了不该询问之事。 “可楼月西虽然阴气入体,但身体是正常的。”贺烈皱起眉头,神色严肃。 玄云将蒲扇握在手里,停止扇动。 “当时十九队全员失踪,我也曾为你卜过一卦。” “和他一样,筊杯开裂。” “后来你在阴平山被发现,我便以为是因你卷入鬼域所致。” 贺烈苏醒之时,玄云道祖发现他神魂不稳,与□□几乎呈脱离之势,若非右耳那枚材质特殊的镇魂钉,贺烈怕是早被阴差勾了魂。 “直到遇见楼家那孩子,我便有了新的猜测。” “你和他,都已经‘死’了。” —— “小师弟,为了庆祝你回来,我特意抓了只大公鸡,你怎么不多吃点啊?”谈季萌撕下鸡腿夹给贺烈。 玄云撕下另一只鸡腿,笑眯眯的:“被老头子我吓到了。” 贺烈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鸡腿,又把鸡翅撕了下来扔给斯斯文文、一看起来就吃不上饭的楼月西。 “谢谢贺队。” 楼月西夹起鸡翅,轻咬一口,自家喂了几年的鸡很肥,翅膀烤的油滋滋的,一口咬下去爆出点油水,烫得他连忙呼气。 贺烈收回视线,就见玄云道祖的胡子上都粘了辣椒和孜然,他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师父那一席话是不是在逗他。 什么叫他和楼月西都已经死了? 他的经历确实离奇,消失了两年有余,又在阴平山地震的时候被人在土里发现。这两年他在哪里,是怎么活下来的,他都一无所知,甚至将更之前的记忆也忘了许多。 但若是说他死了…… 这个就有点过分了吧。 他能吃肉,能喝酒,尿急了也要上厕所。还去了医院,做了数次检查,也没发现他和常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再说楼月西。 能被鸡翅烫着哪里像死人啊! 在屋里,玄云道祖还非常不负责任的说:“当然啦,我也只是猜测,给你提供一种想法罢了。” “你那镇魂钉,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活人的身上怎么能用镇魂钉呢?还没把你镇成个傻子,真是奇也怪也。” “不过,你俩运势交缠牵扯,暂时不要分开为好。”他语气正经不了多久,“看到小烈有了新朋友,师父好开心……” “而且这个朋友真是优质多金,本来我还在想,这个孩子和你运势交缠,我不能多收卦钱。结果小楼很懂事,我这次出海能坐上豪华游轮,多亏了小楼安排得好啊!” 贺烈青筋暴跳,他是真的被自家师父卖了个彻底。
第32章 明月池 庆乌山后有片竹林, 清幽静谧,中有石桌一幅,配有藤椅四把。 日头正晒, 但竹林里凉风习习, 有泉水声叮咚而过, 沁人心脾。 “不好意思,自摸清一色,我又胡了。”谭绍把摸到的最后一张牌放在桌上,将其余牌推倒,往前一推。 “大师兄你太过分了!这都连续多少把了!”谈季萌嚷嚷道,“师父还在呢,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啊!懂不懂什么叫商务麻将?!” 他企图祸水东引, 把玄云师祖拉下水来。 何淼刚刚就连输十几圈, 被罚去烧火做饭了, 现在桌子上坐的是谈季萌、谭绍、玄云师祖和贺烈。 楼月西说自己只会打带东南西北的, 和这边的规矩不大一样, 他坐在贺烈身后观战。 他们以竹叶为筹码。 谭绍前面已经堆了厚厚一迭,玄云道祖处还有十来张,谈季萌一张, 而贺烈已经输了个精光, 还找谭绍赊了不少。 “商务麻将?”谭绍冷笑一声,“打商务麻将都是别人给我喂牌。” 谈季萌一噎, 该死,忘记大师兄出身豪门了!大家都姓tan, 怎么差别这么大! “啊, 小师弟,你输了多少了?”他再次把战火引向其他人。 贺烈眉头都不皱一下:“五十四张。” 谭绍对谈季萌冷笑道:“你输得还没小师弟一半多, 看你那点儿气量。” 谈季萌:!!! 贺烈:…… “哈哈哈哈小烈这烈火熔金的命格,怕是赢不了什么钱。”玄云道祖说得轻描淡写,这烈火熔金的命格是他给贺烈批的,他当然知道贺烈毫无财运。 所以几个徒弟中,他最爱和贺烈打麻将。 谈季萌道:“你们都知道小师弟没有钱,就让他以捉鬼来抵债!可我呢,一年到头都在山上,哪里也去不了,我攒点钱容易吗?” 他发出咆哮,然后对上贺烈吃人般的眼神,一噎,讷讷找补道:“小师弟别生气啊,师父不是说你会找个有钱的对象吗?吃软饭其实也不错哈哈哈……对胃好……” “柴劈好了!”何淼恨恨地提溜着一把斧子走了过来,嘭一下扔到谭绍脚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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