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的嗓音喑哑,一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楼月西撇过头,不看他。 只鼻翼翕动,粉红得有些可怜可爱。 “别掉粥里。”贺烈脑袋短路,不知道为什么说了这样一句话。 楼月西终于把眼睛抬了起来。 眼角就被贺烈包得像粽子一样的手划过了。 眼泪渗进纱布,很快消失不见。 “别哭。”声音很低。 又醇厚又温柔。是贺烈自己发现不了的。 楼月西的双颊飞上绯色,他搅拌着白粥,还是不说话。 “我直接喝,你别搅了。”贺烈道,“搅久变稀了。” 余光却落在楼月西被烫成粉色的手指上。 贺烈不肯一勺一勺地喝,嫌麻烦,楼月西只好把碗递到他嘴边,其实还是有些烫,但贺烈几口就喝完了。 楼月西拧眉:“贺队,烫食吃多了容易得食道癌。” 贺烈发现楼月西今天老怼他。 护士终于推着推车进来了。 “麻烦家属让一下啊,要给患者上药了!” “家属”就慢慢站起来,站在一旁,也不走远。 贺烈身上大大小小伤口很多,他胸口还有一大片淤青,肩膀处更是被打了石膏。 “患者别乱动……”护士叮嘱道,“伤口不能沾水,这段时间家属要注意。” “怎么摔成这样了,好在你年轻,不然可有得受的。”护士长年龄不小了,看到这样的小年轻就想唠叨几句。 “护士,我多久能出院?”贺烈问。 护士柳眉倒竖:“出院?你这个伤起码得修整两个月。” 贺烈也皱起了眉头。 护士发现了贺烈不是个闲得住的,对着楼月西道:“患者伤到了肩胛骨,要特别小心,别乱动,这个长不好对以后的行动是有影响的!” 又给贺烈挂上了消炎的水。 待护士走后,楼月西拿了本书出来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贺烈突然坐直了。 他转过身来对着楼月西。 楼月西好整以暇地放下书,也不先开口。 贺烈小麦色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薄红。 “楼月西,我要去厕所。”
第29章 回去住 贺烈是一个能自己干绝不麻烦别人的人。 但此刻他的左肩胛被石膏固定, 根本动不了,右手又有贯穿伤,被包得像个粽子, 连手指都没露出来。 即使病号服是松紧带, 他能勉强把它蹭下来, 但怎么穿回去就变成了个巨大的问题。 而且,嗯,可能会对不准。 若是孙飞晨帮他,他可能还没有这么尴尬,但是帮他的人是楼月西。 卫生间里,贺烈眼神乱飘,最后落在楼月西低下来的头颅上。 那一撮被烧焦的发尾看起来是这么可怜。 楼月西很细心。 他擦拭干净后甚至帮贺烈调整了方位, 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将宽松的外裤提上去。 狭小的空间容易让温度上升, 贺烈觉得脸皮开始烧了连忙快步走出去。后出来的楼月西推着移动输液架走了出来, 他的手指还留着洗手后的水渍。 贺烈的脸更烧了。 他躺上床, 罕见地把整张被子都盖在了身上。 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了, 有人在敲病房的门。 楼月西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人。他面色憔悴,见到楼月西后牵出一个笑容:“请问贺烈先生在吗?” 贺烈坐起身来, 中年人随着楼月西进了病房。 他手里提着价值不菲的保健品:“贺先生, 我是轩轩的父亲,这一次真的感谢您!要不是您冒着大火进去, 我家轩轩就和他母亲一样……” 中年男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实在太感谢您了!” 这场意外,灵异局对外解释是变压器故障引起火灾, 所有逃出来的幸存者灵异局都对他们进行了催眠, 让他们忘掉不该记得的东西。 “我家轩轩醒来后就一直哭着要见你,孩子受了惊吓, 有些胡言乱语,一会儿又说蜘蛛一会儿又叫妈妈……哎……” 中年男人口中的轩轩就是那个小男孩。 贺烈和楼月西对视一眼,那个小男孩可能因为牵扯太深,催眠没有完全发挥作用。 中年男人还在继续说:“能不能麻烦您去一下三楼,我家孩子也在医院里,实在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来打搅你……但是他怎么也说不听,一直在哭,已经打了一针镇定剂了……醒了又继续哭……” 他搓着手皱着眉,双眼通红,这两天他显然过得很艰难,一边要处理妻子的后事,一边又要照顾儿子。 “走吧。”贺烈从床上下来,楼月西抿抿嘴唇,还是拿起了输液瓶。 “谢谢!谢谢!”中年男人连忙在前面带路。 还没到病房,贺烈就听到里面的哭声。因为哭了太久,声音已经哑了。 “小鬼。”贺烈走了进去,“真能哭啊。” 躺在床上的男孩立马坐了起来,看起来没受多大的伤。 可贺烈记得蜘蛛的八只步足全是从他的下腹部破体而出的。 “哥哥!”因为催眠,小孩的记忆也不连贯,他只记得被一个男人抱着奔跑。 身后是狂躁的巨蛛。 他们一路跑,跳上了顶部的鸟巢,男人托着他让他爬到了横梁上。 因为小孩儿年纪小,他输液的地方在小腿上。他挣扎着起来扑进了贺烈的怀里。 “嘶——”这小鬼。 鼻涕都糊到贺烈的衣领上了。 “哥哥,哥哥!呜呜呜!”他哭得很大声,又哑,听起来撕心裂肺的,后来声音小了,就开始打嗝。 贺烈坐在病床上,男孩伏在他颈窝睡着了。 睡着前他压低声音在贺烈耳边说:“哥哥,你是不是超人?” 贺烈失笑:“不是。” 男孩的声音依然压得很低,他体温又高,抱在怀里像是一坨刚从缸里拿出来的烤红薯:“那你为、为什么……还会爬墙壁?还会打怪兽?” 不等贺烈回答,他声音就低了下去:“你……你就是……” “谢谢哥哥……” 等男孩儿父亲将男孩接过去的时候,小孩儿已经睡得人事不省了,脸上还有泪痕,和花猫似的。 “谢谢贺先生了……”中年男人将男孩抱上床,为他掩上被子。 贺烈和楼月西从病房里走出来,中年男人还在向他们道谢。 “进去陪着孩子吧。”楼月西说道,中年人终于停了下来。 两人沿着走廊慢慢地走。 “贺队很喜欢小孩?”楼月西落后贺烈一步,缓慢地问道。 虽然伤贺烈的罪魁祸首不是这个小鬼,但是确确实实是借着他的身体来骗到贺烈的,寻常人就算不迁怒,也会心生芥蒂。 “还凑合。”贺烈答得随意,“太爱哭就有些烦人。” “后来发生了什么?”贺烈问道,“这次鬼域不像是自然生成的。” 事实上也确实不是。 后来大火灭后,进入现场的工作人员发现里面并没有乌子默和楼月西所说的巨型昆虫,在大火未波及到的角落倒是发现了满地的昆虫尸体,它们只有寻常大小,除了过于密集,并无什么异样。 但是现场也发现了一些结晶,是断秋草、墨霜宝砂经过煅烧后形成的。就是这些东西在鬼域中影响了昆虫的生长,让它们数倍于原来的体型。 而原有的鬼域则是因为耿学民拍摄的动物照片。 为了获得“令人称叹的拍摄效果”,他残忍地用胶水、鱼线、细绳、钉子来固定这些无辜的小动物,然后后期再将这些痕迹p掉。 这些胶水和鱼线给动物带来巨大的痛苦和折磨,它们的骨骼、翅膀都可能受到伤害,青蛙的皮肤因为胶水过强的黏性而被撕裂,蜘蛛的步足被扯断。 这还是幸运的,更多时候,完成拍摄以后,这些被固定了数小时的昆虫就已经失去了性命。 然而一只蜘蛛、一只青蛙对于人类而言是多么渺小。摄影师并不在意一张照片的背后有多少死亡,那张握着树叶的雨蛙被评上了大奖。 人们称它为“治愈的画面”、“童话一般的角度”。 昆虫死亡的多了,也就形成了怨气。日久天长,有一两只化为了鬼也不足为奇。 然后有心之人利用了动物化鬼的契机,想要借此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们的目的……是我?”贺烈皱眉。 楼月西停顿片刻点头道:“不仅仅是。贺队,灵异局在里面还发现了破损的醒魂阵。” 醒魂阵可没有字面上看着那么好看。 因为它醒的魂都是死魂。 前面已经说过了,刚死的死魂是没有记忆和思维的,它们往往只会呆滞地等在原地,在短暂的时间内各地的阴差就会将它们接回地府。 而醒魂阵就是让这些死魂尽快找回自己的记忆,若是自然死亡还好,若是受无妄之灾而死,那不甘和怨恨可想而知有多大。 一旦有了怨恨,死魂化鬼的几率可就大多了。 不管怎么说,在闹市布下这种阵法,背后之人其心可诛。 贺烈眸色深沉,此次事件中意外死亡的有八个人。除了前来检查会场的耿学民死有余辜以外,其他人都是被无故牵扯进去。 他们有些是为了在商场里乘会儿凉,有一些是逛街买点小玩意儿。 这只是他们生命中最为平凡的一天,他们自己谁也没想到会在这一天猝不及防的与家人永别。 幕后之人是谁,会和泗盘一事有牵连吗? 贺烈天生至阳之体,这样的消息玄云道祖虽有遮掩,但依然架不住有人可以打听。 会是为这个而来的吗? “你呢?”贺烈突然想起什么,他停下脚步看向楼月西,“此次鬼域已算大型,我听说青山道修行之后,体内的功法会自行运转,源源不断纳入阴气,你怎么样?” “贺队放心,太乙引火符是用来保命的符咒,业火会将阴气一同燃烧,我没什么大碍。”楼月西说得云淡风轻。 贺烈已经知道他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了。 “让我看看手腕。”只可惜他现在双手受伤,没有办法直接拉住楼月西。 楼月西沉默着没动。 贺烈心里有了猜想。 鬼蛛混在昆虫之间无法辨认,他担心楼月西是将整个鬼域中的阴气都吸入了体内。 昏迷前他被黑色的烟雾包裹,那应该是阴气所化的实体。 能做到阴气外放,楼月西的修为绝对比他展现出来的要高。 只是他体内的阴气过重,凡人血肉之躯无法承受,所以才总是一副苍白孱弱的模样。 “小少爷,想要我怎么报答你?”贺烈突然凑近楼月西。 楼月西手上还拿着贺烈输液的吊瓶,他连忙把吊瓶举得更高,防止针管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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