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渊双目不禁睁大,心中万分震惊,当年围剿瓜分东方之野的一战由天帝下达,因此鹤渊带领兵降临东方之野。然而他却未曾料想,真正决定摧毁东方之野的人,正是创造东方之野的神灵。 鹤渊不禁怅然道:“为何您要……做出如此决定?” “本宫创造万物,它们便是本宫的作品。有的作品符合本宫心中的预期,也有一些不符合本宫定下的目标,或者说达不到我的预期。我不喜欢它,留着碍目,那就毁去,这便是造物主的特权。” 女娲看似面色惋惜,眼底流露出的却是毫无触动的冷静,她看着头顶的几张面具,微微一笑道:“东方之野也不例外。我最满意的创造,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天道之眼。只可惜尽管本宫倾尽全力,这四张面具却依旧存在缺陷。我希望能够弥补缺陷,也希望祂苏醒之后,不会怪罪我。” 鹤渊下意识疑惑道:“什么缺陷?” “此事说来话长,本宫不愿过多谈起。”谈起此事,女娲眸子一凝,显然不悦道:“不过是天宫中的一个小老鼠罢了。那老鼠趁本宫不注意,便偷走了本宫的东西,如鼠偷油,防不胜防。” 寥寥几句,反而勾起了鹤渊的好奇心。他面上虽不作声色,自然知道好奇害死猫,但天宫如此之大,以女娲的地位,又有谁敢去偷女娲娘娘的东西? 女娲仿佛看出了身旁少年的心思,只淡淡一笑:“此事与仙首无关,还是莫要打听好。毕竟天宫之中,知道的秘密越多,死得也越快。若是事不关己,不如顺其发展,既是万物运行的规律,也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 “生死轮回,生亦是死,死亦是生,事事因缘而起,最终形成闭环,这是既定的规律,亦是无法打破的迷局。万物应有的规律,即便我是天道之眼的创造者,也不会过多干涉。” 鹤渊眉目微皱,神色忧虑。他自知无望寻回云外芙蓉石,只得行上一礼,面朝女娲告辞离去。正当鹤渊以为此番重返天宫白跑一趟,却听女娲轻声说:“仙首需要云外芙蓉石?要做什么?” 她微眯起眼,蹙起柳眉,眉眼挟着探究的意味:“仙首既然有任务在身,此时应是无比繁忙,现在看起来却清闲得很,竟然还有闲工夫同本宫闲聊?” “女娲娘娘多虑了,鹤渊此番重返天宫,本意是朝女娲娘娘讨回云外芙蓉石,”鹤渊俯身行上一礼,态度不卑不亢,“如今得知云外芙蓉石已成为天道之眼,自知无法再讨要回来。” 鹤渊脚尖涌起云流,回首淡淡看向女娲,“鹤渊告辞。” 女娲轻声一笑,拍了拍手,身边立刻有一个小童子侧身,朝旁边的仙童低声叮嘱了几句。 “且慢,仙首倒也不必如此匆忙离去。本宫可说过是以云外芙蓉石创造了天道之眼?云外芙蓉石乃是东方之野传世宝玉,当年东方之野战败,大批妖族逃向云外山,风雨飘摇之间他们自顾不暇,无力顾及他们的宝物,自然会被天宫收入囊中。对于东方之野而言,云外芙蓉石虽然珍稀,但在本宫看来,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可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玉石,而在于云外山的地下。” “据说云外山之内还有一处洞窟,洞中藏有大量上古经书,岩彩壁画。无数稀世矿石深埋于云外山地底,倘若仙首能将那些矿石带回天宫,我倒也可以将云外芙蓉石提前交付给仙首。” 女娲眸色黝黑,把玩着手里的白玉酒盏,笑意温润:“我要的东西不多,我只要埋于云外山下全部的五彩石。至于其他身外之物,仙首可尽数收入腰囊。” 女娲话音一落,身旁的仙童便出去了。不过一炷香的时刻,那仙童又折返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玄色小盒,在女娲含笑的眸中,将其呈到鹤渊的面前。 鹤渊自知此物为何,伸手悬空于黑盒之上,动用了点儿细微的灵力探入盒中,确实为宝玉云外芙蓉石。确认无误之后,鹤渊伸手将小盒收下。 女娲见状,眼底笑意欲深:“如此一来,交易成立。本宫就在摇光宫中翘首以待仙首的佳讯了。” 鹤渊正欲开口接话,远方天青城的中央突然一声炸裂,只见赤红火光自天宫的中心拔地而起,如摧枯拉朽之势迅速而猛烈地蔓延开来。 大火燃烧的并非普通宫殿,而是金光璀璨的钧天宫! 女娲目光审视,投向远方的某一处,她沉默了半晌,微微眯起眼睛,温和道:“交易已成,仙首大人,你该走了。” 她眸中温热尚未全然散尽,话语依然温柔:“虽说小老鼠善于躲藏,但毕竟只是老鼠。你知道应该去哪儿抓小老鼠,不是么?鹤渊仙首。” 在天宫的某宫殿的一侧,渡鸦身着水红长袍,掌心悬起明亮火焰,火光之下照映出她毫无笑意的漆黑瞳孔,目光寡淡而凉薄。大火在瞬息之间猛烈地扩散开来,火舌滚烫而贪婪地舔舐着整座金色宫殿,周遭无一不是惊声尖叫,下人们高呼“走水!走水!”。 少女动作轻盈,行走在烈火燃烧的宫殿之间。大火来得突然,卷走无数天人,滚烫的火舌吞噬了天人的生命。少女停下步伐,她的面前横躺着一具断了气的尸体,渡鸦蹲下身,仔细端详男人的面孔。男人的躯体已经被烈火烧得不堪入目,脸颊沾满污垢,死不瞑目,依然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瞳,残留着死前狰狞的面目。 渡鸦记得这个男人。甚至可以说,她非常熟悉。男人曾是天帝的左膀右臂,后来的弃子,她作为天帝的女儿,怎会不认得? 她冷冷看着他,近乎疯狂地笑了起来,男人死不瞑目的瞳孔中映着少女残忍的笑容。 “真不巧,死去的是你啊。”她伸手抚着男人脆弱的脖颈,指腹轻柔拂过他灰白冰冷的面颊,渡鸦拽起男人的黑色长发,拖着他走到宫殿的角落,“我应该留你一命的,毕竟若没有你,当年的我早就被天帝掐死在法阵之中。” “尽管你贪慕虚荣,爱财如命;尽管你愚钝,毫无主见,不过是个二流货色;尽管你想保护的灵魂,痴顽、无知,是个绝顶蠢货。” “她已经死了,你也下去陪她吧。” 渡鸦的手指下移,越发用力地掐住男人的脖子,指缝间发出咯咯声,薄薄一层皮肉之下的软骨不堪重负,几乎瞬间化为齑粉。渡鸦眯着眼嘲讽般笑了一声,“黄泉路上成双成对,也算是成全了你们一对苦鸳鸯。” 鹤渊从风中寻到一缕熟悉的气息,气息的主人仿佛特地放出一点线索,像是奖励给他的糖果,诱导鹤渊来到那道红衣背影的身旁,目睹了对方的所作所为。 “……师父?” 渡鸦一动未动,仿佛未曾听闻来自身后的声音。她不转身,鹤渊亦不着急。半晌过后,渡鸦忽然笑了一声,转过身来,漆黑的眸子不温不热地看着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 同为仙者,时光对于他们而言并无所用,渡鸦却有一息的恍神。 “徒儿过来啦?”她声音温柔,裹挟着柔柔笑意,少女一袭红衣秾丽如赤莲,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动听。 “既然来了,那便陪师父看看天宫的这场大火吧。这地上污泥浊水,整日灰烟瘴气的,是该烧个干净,免得脏了徒儿的眼睛。” 鹤渊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一切。印象中温柔而懒散的师父陌生了几分,手中依然握着那枚不曾离手的白玉瓷瓶,面容熟悉神情却陌生如被人夺舍一样。鹤渊当然知道天宫之中无人敢去夺舍天帝之女,却仍旧后退了几步,目光警惕而戒备。 “自弟子来到师父的身边,师父手里的白玉瓶子就未曾离过手,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渡鸦微微一笑,指尖摩挲着白玉瓷瓶:“这里面么?这里装着的东西,可是为师的宝物呢。既是宝物,当然不能随意展露出来。” 渡鸦摇了摇手中的白瓷瓶子,神情轻松道:“如你所见,天宫之中,每个人都藏着秘密,师父也不例外。” 鹤渊立于青瓦之间,也没有下去救火的意思,耳边充斥着天人的惊恐声。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渡鸦身上:“师父为何要纵火?” 渡鸦哼笑,反问道:“徒儿时常云游人间山河,应该读过凡人撰写的话本吧?既然读过话本,就应该知道在话本中有这么一类人天生反骨,心思坏得很,专门干坏事。很不巧的,为师便是这一类人。为师此时心中不痛快,又临近我的诞日,就想往天宫撒一把火,烧个干净。是人非人,关我何事?” 鹤渊却不置可否:“惹得师父心中不痛快的,究竟是诞生日,还是临近的万仙宴?” 渡鸦面色不改,笑意依然,眸底却阴郁深沉了几分。她冷冷看着鹤渊,不再多言其他,只是冷声道:“徒儿与其担心为师,不如想想你的小徒弟,现在如何了?” 鹤渊瞳孔紧缩,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这个时候,祝融和共工应该已经抵达东方之野了。火灵珠已经破碎,祝融只有将功补过,才能洗清罪孽。双神降临,东方之野绝无东山再起之日。乖徒,你是天帝手中的一把快刀,身为天帝的女儿亦是如此。” 烈火噼啪声不绝于耳,火势冲天犹如明昼。渡鸦似笑非笑,然而笑意并未真正传达至眼底,她虽然笑着,看上去却又那么的悲伤。 渡鸦嘴唇嚅动,声音沙哑,藏着炽热的恨意: “天宫之中,谁人不是天帝的利刃?我活了下来,在日日夜夜之中回忆过往,不敢遗忘分毫,就是为了保持一份新鲜的仇恨。”
第21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晚香玉利落地爬上树,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靠在树上打瞌睡。 “少城主!” 晚香玉眉头一皱,目光不悦地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树下站着的正是她的贴身侍女玲珑。这丫头穿了一身紫纱儒裙,两臂挽着月白色飞袖,见晚香玉看了过来,就原地转了个圈,抬起头期待地看着树上之人,仿佛在讨一声夸奖。 “还……还挺好看的,这是你新买的裙子么?”晚香玉结结巴巴地说。 树下的玲珑笑吟吟地转了一圈,她就像一只彩蝶般紫衣翩跹,裙裾飞舞。晚香玉从未夸奖过谁,也极少被人夸赞过,此时说话间磕磕绊绊,双颊却犹如浮起了红云般悄悄红到了耳根子。 “少城主,这可不是玲珑买的,这是玲珑收集了一些少城主吃剩下的葡萄皮,染了布,做成了裙子。” 玲珑突然一拍脑门,“少城主,快下来吧,老夫人在找您呢。” 晚香玉错愕了一下,目光不解,连嘴里的狗尾巴草都掉了下去,“玲珑,你在说什么呀?” 劲装少女纵身跃下,脚踩在绵软的草地上,心底愈发清明起来。眼前的一切皆是梦境,而她只不过是个陷在梦境之中的梦中人。 玲珑牵起她的指尖,拉着她向前跑去,穿过蜿蜒长廊,长廊的尽头伫立着一位老人。老人身着松绿锦袍,足蹬黑靴,面容和蔼,见孙女跑来,反而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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