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嗤笑,发出嘶嘶的声音:“我身为沼泽与杀戮之神,所属五行之中的“水”。小神君,你的位格太低,你的“水”在我面前,温顺得很啊。” 相柳的蛇瞳锁在祝融的身上,浓厚的仇恨在祂的瞳孔中汇聚,不等鹤渊下令,祂就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化为一道黑光转瞬即至,防护罩应声而碎! 黑蛇血口大开,蛇牙刺穿了祝融的肩膀,一时间血沫飞溅! 祝融旧伤未愈,脸色苍白,吐了一口血。少年呼吸沉重,气血翻涌,眼前视野忽明忽暗,相柳毒性极强,祝融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没用的,哪怕你杀了我,也毫无用处!”祝融强忍剧痛,“我没有退兵的权力,这百万天兵,只听从天帝的旨意!” “亲眼看看吧,鹤渊仙君!”祝融抹去鲜血,苍白的唇染上猩红,从袖中摸出一枚铜镜,抛向鹤渊,“东方之野已经完了!你想保护的……你要保护的,什么都保护不了!这可是天命,怎可逆转?!” 祝融的铜镜小巧,却清晰映出了地上的现状。百万雄兵犹如滔滔江水般前赴后继,万千弓箭射向天兵。最前方的将士们高举盾牌,甚至以肉体为城墙,阻挡外敌的入侵,猩红飞溅,兵人枯骨,百姓悲怆。 共工轻声道:“鹤渊仙君,你想救他们,可你救得过来么?战火一经燃起,生死便在一瞬之间,你救了他们一时,还能救他们一世么?” 鹤渊指间发力,铜镜骤然炸裂,分崩离析。他抬头看着共工:“如果不救这一时,他们还会有一世么?” 共工张了张嘴,沉默无言。 “祝融不会退兵,但如果仙首想做什么,我们也不会干涉。天上地上,相隔甚远,我等哪里看得清地上发生了什么。” 青年沉默半晌,突然上前一步,将祝融拉到自己身后,“看在曾经共事的情分上,本君也奉劝鹤渊仙君,莫要插手闲事。你改变不了这一切,也救不了任何人。独善其身,是每一个天人自幼就懂得的道理。” 事已至此,几乎是变相地给了鹤渊一个台阶,做出退让。共工既然如此说道,也就意味着他不会出手干预。 鹤渊召回相柳,准备离开之时,又听共工悠悠补了一句。 “不周山上本君曾欠仙首一个人情,现已还清。”共工的声音不大,清晰传入鹤渊的耳中,“自此以后,本君与仙首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祝融行事向来冲动鲁莽,少年心性骄纵,还望仙首海涵。”
第23章 灵魂破碎之人 晚香玉拉紧缰绳子,身下红马载着她狂奔。黑烟仿佛信号般爆发突然,悄无声息之间,她知道已经有族人牺牲在前线。 东方之野城中百姓不足上百人,年轻力壮的已经逃向云外山,唯独留下的都是些跛腿老人,怀子女人,他们行动缓慢,故而被遗弃在城中。 晚香玉咬了咬牙根,那是她的子民,她的家族曾拼尽全力去保护的子民。 红马跃过城桥,四周火势极大,到处都是焦黑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小小的尸体怀中抱着蹴鞠,死在母亲的怀里。 他的母亲将孩子保护在怀中,然而却无济于事,大火带走了一切的生命,片刻之间,东方之野仿佛变成了一座死城。 晚香玉没有时间感到悲痛,在某个瞬间,她只觉得茫然。 要怎样才能拯救东方之野?是不是只有东方之野就此灭族,那些外来者才会得到满足? 鹤渊站在城桥上,注视着她:“交涉失败了。但云外芙蓉石,我取回来了。” 相隔遥远,晚香玉忽然拉绳停驻,红马喘着粗气,远方的炮火声不绝于耳,晚香玉恍惚之中还以为她又变回了曾经的那个小女孩,而站在不远处的仙官手提黑刀,哑着嗓子,留了她一命,没让她彻底成为一个亡命之徒。 “多谢。劳烦仙君,将它转交给玲珑吧,这大概是最后能证明东方之野存在过的东西了,”晚香玉眼眶微红,她苦笑着说:“过了今夜,从此以后,世上就再无东方之野了。” 鹤渊眸色幽深,犹如已经洞悉了晚香玉的所念所想,在这一刻他不再出手阻止,对方心意已决,鹤渊自知多说无用,只抬起手,抛去一枚丹药。 “我不会阻拦你奔赴战场,也自知无法阻拦你。它能保护你的灵魂,不被侵蚀,不被撕碎。” “多谢,仙君为我取回芙蓉石,已然足以。”晚香玉低喃几声,“哪怕只是以卵击石,作为城主,我也会尽全力保护东方之野。” 少女转过头,目光平静,“经年未见,仙君变了许多,看起来不似曾经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只是可惜……”她停顿下来,手里拉着缰绳,朝鹤渊轻轻一笑:“只可惜,若非你我立场相对,或许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鹤渊微怔。 话音落地,红马载着晚香玉一路狂奔,来到城门口。城门已经被数不尽的天兵强行轰开,一入数百年之前,天上的至高神降临的时刻。 叶轻云从天人的胸口拔出长剑,或许有人和他们打过招呼,这些天兵不会攻击他,哪怕被他刺穿胸口,也只是一声不吭地倒下去。对于天官以及头顶的那位天官所下达的命令,他们绝对服从,犹如傀儡般的天人,没有任何自我意识。 他们生存的意义,即为服从指令。有那么一瞬间,叶轻云毛骨悚然,这样活着,远比战争本身更为恐怖。 最让他感到恐惧和不安的,更是因为他在这些天兵身上看到了鹤渊的影子。天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叶轻云心里清楚,若无变故,日后的鹤渊与这些陷在厮杀中的天兵,别无二致。 哪怕鹤渊现在变了太多,他依旧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了鹤渊的缩影,当初相遇时的那一句“奉命行事”,即使时经多日,仍言犹在耳。 晚香玉翻身下马,不远之处,玲珑杏黄的衣裙染红了大片,手中握紧了最后一支箭,那是留给她自己的。 玲珑擦掉唇角溢出的血渍,强忍剧痛拔出射中大腿的箭矢,她攥紧手里的箭,在满地狼藉之中,跌跌撞撞地奔向晚香玉。 “玲珑,听话,回去。”晚香玉声音沙哑,染血的指尖黏腻,轻柔抚上玲珑苍白的脸颊,“玲珑,听阿姐的话,回去。” 玲珑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带着哭腔,几近崩溃:“我不走。” 晚香玉温柔一笑,于众目睽睽之下,轻轻吻着她的额头。玲珑被迫蜷在她的怀里,茫然地睁大眸子,眼眶干涩而酸痛。晚香玉的吻很轻,犹如一个虔诚的信徒,带着她独有的温度。 “玲珑,你生于东方之野,却不属于东方之野。我一人能力终究有限,阿姐既不宏伟,也难以顶天立地,到头来,阿姐能保护的,终究只有你。” 她说着,又忽觉过去种种,无不惋惜。晚香玉抚过玲珑惨白的小脸,把鬓发轻柔地别到耳后,语气温柔地安抚着玲珑几近崩溃的情绪。 “……如果能保护你,在这尘世之间,我就不算一无所有。” 痛到至极,就难以察觉到痛苦的来源。 以桥正里 晚香玉猛地发力推开怀里的女孩,她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前方的敌人。她这一生所深恶痛绝的,莫过于此。随着她的飞速奔跑,浑身上下都燃烧起剧烈滚烫的火焰,有什么东西就此破碎,发出清脆的震裂声。 裹挟少女的火焰犹如一道灿烂烟火,仓促而绚烂,犹如她短暂的一生,匆匆绽放过后又仓卒谢幕。 玲珑脚下一软,跪在地上,呆滞地望着夜空。她仿佛喘不上气般,犹如溺水之人拼命地呼吸,脸色白的吓人。 她忽然嚎啕大哭,像是失去了心爱之物,而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 悬在空中的碧绿色灵核,摇摇晃晃的,砰然炸裂。 巨大的爆炸犹如死神下达了最终审判,席卷向数百万的天兵,几乎瞬间死无全尸,无一人幸免。 待浓烟散去,战场之上,满目疮痍。玲珑被爆炸的余波掀翻在地,后背狠狠撞上城角,她咳嗽了几声,吐了一大口血。 她却顾不上这些,摇晃着起身,一瘸一拐地奔向那几片埋藏在风沙之中的碎片。 女孩小心翼翼地拨开沙土,捡起零星几片碧绿碎片。翻找之中,竟然找到了一颗圆滚滚的、沾满尘土的雪白丹药。 鹤渊一怔,心底顿时一沉,无声地叹了一声。晚香玉并未服下他送出的那颗足以保护灵魂的丹药,而是将它留给了玲珑。 而这既是晚香玉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也是玲珑仅有的东西了。 “我会保护东方之野,我会完成你的夙愿,”玲珑低着头,亲吻指尖的碎片,“我会努力……非常努力。” 叶轻云沉默片刻,似乎想去安慰玲珑,却被鹤渊拉住了袖子。 玲珑似乎想起来什么,起身太过用力,又摔在地上。她踉踉跄跄地跑到鹤渊面前,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地上。 她的手中紧握着属于晚香玉的灵核碎片,洁白的额头磕在地上,久久不起。 “恳求仙君,救救城主!”玲珑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唇间充溢着鲜血的腥味,她却毫不在意的一下接一下连连磕头,白洁的额头溢出了大片血迹,尊严与身份皆被她抛去脑后,她已经无心在意其他。 晚香玉既死,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 “不论是凤凰还是青鸾,灵魂之火是他们最后的攻击手段,一生只燃烧一次。她的灵魂之火已经熄灭了,即便是我,也难以回天。”鹤渊轻声说,复而又沉沉叹息一声:“创造生命,死而复生,那是神明的特权。” 玲珑脸色雪白,深深吐出一口气,“我明白仙君的意思了。” 远处天光灿烂,云间金光耀眼,红发金袍的少年立于薄云之上,面色隐隐透着苍白,唇边的血迹尚未凝固,少年略微低头,一手抹去。 祝融径直飞向鹤渊,而他身边的玲珑,却一个眼神都未曾给过。 “恭喜鹤玄子大人,完成陛下所下达的旨意。一城之主既死,自此以后,东方之野便不复存在。至于尸首何在,本君自会如实向陛下禀报。” 祝融的目光略微移动,落在叶轻云身上,他迟疑着开口:“七日之后,便是万仙蟠桃宴,若无要事,仙首即刻便可返回天宫。” “……至于钧天宫被毁一事,仍在彻查,目前尚未寻出纵火者,陛下的心情非常不好。” 鹤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祝融,像是在判断他话中的真伪,随即点了点头:“谁在追查凶手?” 祝融想了想,毫不费力地从记忆中扒拉出来一个名字:“陛下有令,此案由看守木灵珠的百花神追鹿正在追查纵火者。” 鹤渊轻叹一声。他打量了祝融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从储物戒中摸出一个白玉瓶子,抛到祝融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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