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恪躲开,“脏。” “不脏,”方不醒面色平常,“我都舔干净了。” 方不醒没跟人说过——他巴不得方恪真是个糊涂蛋。 最喜欢看方恪被顶惨了,泪糊住睫毛,勉强睁眼,眼神茫然又可怜。这时候让他做什么都很乖,尤其让叫“夫君”。方恪糊涂得狡猾,不占口舌之利,免得再被肏进被褥里。 方不醒像是恨不得把他吞进身体、融入血肉。 两人默契地不提未来。 * 方恪继任掌门,无尘派弟子越少,都下山历练了。 某日,方恪身边多了一只猫。 方不醒一下就注意到,“是灵兽?” “不,是我朋友。” 方恪不答,摸着猫,方不醒面色冷然,忽地出剑。毛被刮去一层,那猫纹丝不动,眼珠灵动,竟能看出温和来。 方不醒说:“它是魔兽。” “好凶。”方恪冷不丁亲下他手背,顺利拿走他的剑,“它没有害人之心。” 魔猫喵了声,不似寻常猫叫尖利,绵柔,像在回应。 “有它在,我心里舒服些。” 这不是假话。 自方恪记事起,心脏就感觉空一块,阴雨天时就不会——他会疼。十多岁时他疼得受不了,心脏忽然被抚摸下。 不疼了。 像羽毛掠过,很轻柔,像是有人舔舐他的伤。 那人说,他叫行止。 被追杀后陷入沉睡,不慎躲入方恪心中,修养神魂,等凝出实体就会离开。 方恪委婉问“哪种不慎”,那人沉默片刻,嗓音温和,“因为……你很像我一位故友。” “当时你在剥松子,我听到声音,就被吸引过来了,”行止说,“他也爱帮别人剥松子。” 行止似乎没有坏心。 他替方恪安抚心脏,方恪帮他温养神魂,他们共用一颗心,阴雨天时互相说话、安慰,逐渐习惯彼此,心上有很轻的份量,让方恪安心。 在方不醒出现前,他们是真真切切的亲密无间。 方恪摸摸猫头,“它是我最好的朋友。” 方不醒听完,脸更冷了。 ---- 我超爱日常的。 朋友怎么了,朋友就不能亲亲抱抱了吗!
第三十七章 十年间,风平浪静。 新皇大赦天下,四海归一;无尘派因接济百姓而受爱戴,人人传颂;师兄弟间种种激烈,化作更平和、更深沉的情意。 用漫长光阴发酵,成酒,等待某日揭坛,是大醉还是大醒,难说。 坛子裂开不用太暴力,只用一件件平常事累加。 那日下山,偶遇镇民,是方不醒的旧识。“欸,寒山,这是你师弟吗?好俊。” “师弟”指的却是方恪。 ——十年,少年郎长成冷清君子,身量高大修长,面容越发凌厉、冷峻,而方恪时不时闭关,好多个“一月”“一年”,岁月没在他身上留痕。 百姓认错也难免。 那晚方不醒做得尤其狠,直到方恪忍不住低声求他,他才如梦方醒,只是频率放缓些,捣弄得还是又深又沉。 他看不见,方恪眼帘垂下,遮住悲伤。这双眼太清透,所以会被别人的绝望灼伤。 第二天早上,方不醒觉察方恪眼神有异,以为做过头了,腆着脸皮赔笑道歉,哪还有半点昨晚的狠劲。 他其实该像在床上那样,逼问方恪。 就不会在一觉醒来后,感到心口泛疼,像被撕开过。 “……你做了什么?” 方不醒神情空白,没按习惯在睡醒后搂住方恪、求多躺一会儿。忽然摸了摸心口,感受到不该有的东西,他嗫嚅下嘴唇。 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 他疯狂去抓心口,想要把那东西剖出来,又被方恪轻而易举制住。癫狂一般重复“谁要成仙了”,还有“去你娘的灵根”。 方恪施了咒,方不醒只有眼睛能动了。 忽然眼里流下泪。他从不爱哭,可能正因如此,每次哭眼泪都大颗,这次全落在方恪衣领上。 方恪去搂他,他突然安静下来,一动不动。 抱住的身躯不正常地颤抖,方恪刚一心生不详,就被掐住脖子,一股大力将他撞到角落。头快碰墙时,掐住他脖子的手移到后脑处,替他受了冲击。 ——他施的住身咒,竟被方不醒挣脱了。 方不醒手不正常的抽搐,说话时咬到舌头,嘴里漏血。 他抵住方恪,问:“为什么?” 泪珠豆大,一颗一颗掉,语气是狠的,可惜配上眼泪就少了威慑多了可怜。“我明明不想修炼的…我不过是、不过是想和你……” 忽而他充满希冀地问:“灵根能还的,对不对?” 方恪艰难喘息了下,像一声哽咽。 抓他脖子的手松开,方恪说——“咳咳……不能。”他吻去方不醒的泪珠。“我只挖了一半灵根,修炼只会慢些,不妨事。” 这是谎话。 方不醒有了灵根,但身体像个筛子,很难吸纳灵气;方恪“修炼慢些”是安慰人的鬼话,事实上他的境界几乎停滞了。 “师兄。” “我在。” “不用陪我,你去闭关吧。” “……不醒,现在这样挺好的。” 一月后,方不醒融合灵根,醒来第一件事——同方恪辞别,说他修炼得不错,想去人间看看。 方不醒离开书房,方恪去摸湿了大片的衣襟,说不出话。他不知道,离开前方不醒在想:你本该成仙的。 师兄,你本来是仙人啊。 掌门死后,方恪的师娘深居简出,吃斋念佛,听闻师兄弟之事来见方恪。 “恪儿,”她眸光沉静,“天行有常,你已逆天命,何苦再逆人命呢?” 方恪怔然,又笑。“是,随他去吧。” * 方不醒一去就是十年。 他越来越像凡人想象中的“仙”,神色疏离,唇角天生微垂,衣襟规矩系着,一尊冰雕般。回门派先敬长辈,再拜掌门。 言行持重,交代完几年行踪——除妖、降魔、一路往界门去,最后他唤:“师兄。” 被那目光冰了下,方恪勉强一笑,“回来就好。” 回来后方不醒再无懈怠,他这几年修为增长,不仅不逃早课,甚至还请愿当授课夫子,他也会来见方恪,但远远的,能从骨子里看出冷来。 将他隔绝尘世外,七情六欲都是亵渎。 方恪以为自己伤了方不醒的心。 但方不醒修炼得确实不错,情意已淡。 也好。 如果没遇见方恪,他也该成为这样矜贵的公子。 具灵期突破在即,方恪为等方不醒推迟闭关,如今师弟回来,他终于能放心。 闭关前最后一天,方不醒来见他,商讨门派往后事宜,一直谈到天黑。 见方不醒放下茶杯,方恪善解人意道:“师弟,回去休息吧。” 师弟眼若深潭,划过一丝波澜,他的眼定在方恪身上,寒刃般,剖开方恪。 “‘回去’休息?”语气古怪。 想留宿就说啊,别阴阳怪气。 方恪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一黑,手指失力,茶杯坠地。脆响在方恪听来是钝的,身前人的笑夹杂冰碴。 “原来师兄……还喝得惯我泡的茶。” 再睁眼,是在床上。 眼睛被不知何物蒙上,有细丝状的东西扫在脸侧,痒得很。床榻一沉,方恪感到一人靠近,无奈道:“睡觉就睡觉,你……” 搞什么花里胡哨的? 喉头一紧,声音没出得来——他被禁言了。方恪气得要骂,嘴却被堵住,舌无处可去,所有骂声和呜咽都被吞下。 他看不见,方不醒眼睛通红,不像爱人浓情蜜意时该有的样子,绝望、痛苦和不甘裹挟他,就像面临最后一夜。 方恪在他身下,被亲乖了,火红剑穗遮住眼睛,上下晃动,不知何时起脚腕也被攥住,系上一串铃铛。 剑穗是临时扯的,方不醒怕被看出破绽;禁言咒练了很久,是不想听方恪戳他心。 只要方恪去听,去感受他……只有他,别去想其他。 “铃铛响声不停,我不会停。” 冷淡而强势的宣告。 方恪踹他,铃铛响声叮当,他的脚僵住,不知该不该继续。 不继续吧,自己不爽;继续吧,又怕爽到对方。 方恪冷静下来,手指点了下唇,示意方不醒解开禁言咒。单方面的传音被掐断,他只来得及传一声“你不想听我叫出声吗……” 这句挑逗差点让他死床上。 * 一室旖旎,欲海浮沉的两人并未察觉,窗外月下,一对泛着荧光的眼不曾离开。 室内有禁制,但只能拦住人,忘了抵挡魔。黑猫垂眸,同月色一同消失的还有它的躯体——魔气成缕,飘入方恪识海。 最初那几年,方恪担忧行止夺舍,为这段友谊划定边界——不准进他识海。 后来行止确实没进过。 但他也没答应过。 它有魔气滞留方恪心脏,进得更轻易。静静飘到灵台,魔气温柔蔓延上去,揭开遮蔽最深处的灵罩—— 里头是沉眠的方恪。 或者说,那是百年后的帝师。 眼闭上,再不见沧桑,那张新塑的脸太美,太年轻,粉雕玉砌也不为过。 可行止还是怀念过去的他。 苍白,眼角疤痕浅淡,是风霜留下的痕迹,笑时,疤像几道水波,温暖湿润,漾进人眼底。 行止俯身,在他快吻上去时,魔君皮笑肉不笑的声音响起——“演够了没?”滚回魔界吧。” 不加掩饰的警告。行止眼中泛黑,君子转身成鬼。“交易还没结束。” “你亲啊,”魔君压抑炸开的心魔,“把他亲醒,然后幻境碎,你再去死。” 这是除空间裂隙外,他们第二个交易——幻境。一重境中述归问天,行止替魔君伪饰天机,作为交换,他要进二重境,藏到方恪心中。 “滚。”行止身上魔气冲出,与魔君缠斗,强行掐断联系。“我是他友人,不会害他。” “你真把自己当阮行啊?”魔君声音越远,讥诮越烈,“魔种!” 不知在骂谁。 行止收回心神,寂静的识海中,他看着灵台中的人,想:阿恪,终于只剩你和我了。 * 方恪眼睫湿透了,思绪裹在浆糊里,又被一只手拽出来。 方不醒强拢方恪的手,去摸他自己的小腹,上头有一处凸起。 “这里往上,缺过一根东西。”方不醒的手也往上,语气淡淡的,“正好,今晚添上一根。” 方恪悲哀地发现,过了十年,他的荤话赢不了方不醒! “师兄,含好了。” 十年清心寡欲,方恪还没适应这样激烈的频率,可方不醒没到极限,看方恪浸在水里般,一一戳就流眼泪,他才停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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