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制魔气后,述归便带阮行回三清川,有古族支撑,加上他们为人尊崇,纵使有异样的声音,都被压制下去。 “神君想做什么?”“快让他们回来!”“不急,看看情况再说……” 阮行言行有礼,丝毫看不出与令孟的龃龉,“令护法,还有一位仙君也在魔界。”述归言简意赅:“方恪在何处?” 令孟是有忌惮的——不是对这二人,而是他们身后站着的半神。上次大战,魔界仗了上界两位半神闭关的优势,搞了个突袭,因此三清川才惜败。 挑衅一下可以,令孟不敢动手,他敷衍道:“方恪也死了。” 述归说:“我与他因果未消,他还活着。” 忽地半空中平白出现一道裂缝,极深,极黑,述归和阮行目光一凝,身后有眼尖的惊呼:“——裂空咒!” 这是半神修为才能触碰的境界。 自古以来,时空都是半神的特权,仙人的禁区,普通仙君若不慎掉入裂隙,余生能做的只有等——等着自己老死。 直到现在,仙界也不过三名半神,而魔界只有一位——魔君。 魔君没有名字,只一个封号,但只要这两个字出现,便意味着腥风血雨。 * 魔君年轻得过分,也俊美得可恶。 他从时空裂隙中走出,白发灰眸,甫一现身,在场所有人脊背都凉了半分——死气、煞气还有半神的威压,叫人寒毛直竖。 这还是魔君克制的情况。 因为他的面色十分轻松,像春游,不像面对上界的死敌,甚至还朝阮行打了个招呼——“行止,我一直在等你。” 他在等阮行入魔。 上界诸人神色各异。 魔气分明已经被压下去,阮行却感受到不安。述归扶住他的肩,略作支撑,一触即离。 “行止的魔气已被清除,”述归淡淡道,“魔君受了伤,所以才感觉不到吧。” 他竟能窥探半神。魔君一笑,总算给了述归一个正眼,“玄华神君,你最看重因果,也该明白一物换一物。” “你要拿什么换方恪?” 述归取出几样上品法器。 “不够,”魔君慢条斯理,“方恪不只值几个法器——我要天阶仙器。” 述归没说话,只是冷冷看着魔君,魔君唯恐天下不乱地笑:“哦,看来他也没贵到拿仙器换。” 这次是阮行接话,他温和笑着,“要用何物换,还可商议……只是,我们看不到魔君的诚意。” 魔君的笑一点没变,可下一刻,所有人都听见他的声音。 魔君无所谓地笑,“开个玩笑嘛……这样,我换个说法——行止仙君的命,来换上品仙器,怎样?” 述归握住剑。“魔君何意?” 魔君笑了。“神君,你现在来装傻,可就变真傻了。” “当年凡界渡劫,方恪为你剖灵根,你转而剖给阮行。现在阮行灵根被侵蚀,我不信你没动过这样的念头——拿方恪剩下的一半灵根,来补阮行的。” 魔君并不停歇,三言两语,让尘封的过往暴露人前。仿佛油锅飞入水,众人的讨论炸开一般。 “神君……是真的吗?”面对惊疑不定的询问,述归抿了下唇,并未否认,“确是实情。” 阮行的手猛地绷紧,而后松开,他笑意寻常,“不过,我与述归可发天道誓,从未起过贪心。我与方恪,友谊绝无一丝虚假。” 魔君欣赏这场闹剧,想:前半句还能发誓,后半句全是放屁。忽然兴致就淡了,魔君问:“到底换不换?” 魔气更浓。 魔君心情真的不大好。 述归冷静地说:“魔君既信因果,就该知仙器牵动天道,不可随意交换。”他并非不愿,只是怕方恪承受不起。 “狗屁因果!” 魔君猖狂大笑,笑得伤口更疼,众人惊疑不定,看疯子似的,只见魔君身旁雾气散开,一人逐渐显形。“听见没,他不愿救你!” 述归眉心一跳,阮行差点没挂住笑——黑雾之后,是撤去隐身符的方恪。 神色木然,总是笑着的眼睛放空,看向前方,又好像错开一切身影,落到虚空处。 阮行心发紧,魔气喧嚣一瞬,又被他压进识海。 “他们不要你,你还回去做什么?”魔君的目光中有怜悯,但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其实还藏有很淡的谨慎。 他先是抓着方恪的手腕,觉得太硌人,换了条手臂去搂方恪的腰。 上界众仙受秦族所托,来救圣子,被迫听了场要命的八卦,他们魔君的恐怖中回神,此时眼神骤变。这个姿势……太暧昧了。 众人交换眼神——就算回上界,这位方仙君怕也没好日子过了。 方恪总是有了反应,他轻声道:“魔种。” “方恪,你再说一句。”魔君手上用力,勒得方恪发疼,他快喘不过气时,魔君含笑道:“再说一句,我不介意当着‘仙种’的面干你。” 这话的音量刚好,对面听不见,给方恪最后一点脸面;只有离得近的可以听到。 比如述归和阮行。 魔君就是故意的。他偷偷低头,去看方恪的脸,可还是麻木。 述归神色冰冷,一抹厌恶从他脸上飞速划过。 阮行的面色倒是夹杂恶心、愤怒,还有担忧,一系列无比正常的情绪,这些是演出来的,他演过很多次。 可除此之外,他没发现自己的齿关绷紧了,不复往常的温和,相反,甚至有些扭曲。 * 魔君不知为何松口,只随便从阮行身上拽了个法器,就放了方恪走。 他等着方恪后悔。等他自己回来。 这次方恪没进慎刑司,因为玄华神君来了。“仙诀一事是我欠你,我会还。”述归的瞳仁很深,“阮行的灵根不用你忧心,我会寻其他方法。” 方恪说:“嗯。” 述归没有察觉不对:“有我在,秦氏一族不敢动手。” 秦珩为救方恪而死,秦族虽已封了新圣女,但被魔君这般羞辱,还是恼怒。他们动不了魔君,不免迁怒方恪。 方恪说:“哦。” 经历之前种种,方恪以为自己没什么感觉了,但述归就是有这种本事,让他心里生出不该有的情绪。 方恪自嘲地想,他是不是该感恩戴德? 追求“自由恣意”的天之骄子,因为他,又要受大因果的束缚了。 “方恪,你想要什么?”述归问,“灵根,仙器,还是圣物?我替你寻。” 神君当然有资格不在乎灵根,因为他自己也剖过。 他是天才,即使没了灵根,还是那样厉害,五百年就能重回羽化期。 可惜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平庸的凡仙,只有些庸人自扰的念想。 方恪说:“你把方不醒还我吧,死的也行。我带他回家。” ---- 为了阅读的连续,两章一起放了。明天不更。
第二十三章 述归眼中一片冷澈。“方不醒是我分魂,无法剥离。抱歉。” 方恪说:“好吧,我什么也不要。”述归本要再开口,忽有所感,咽下到喉咙边的话。也罢,三清川暗藏险机,他总有机会偿还。 就在话语落定的同时,白昼间,一道闪电竟刺破天穹!方恪表情有点怪,“天道……这么灵的吗?” 跟话本子里一样,两人分别,还要来点伴乐。 述归眼睛微睁,琉璃般的眸中倒映劫雷,清晰无比——“不对。”闷雷如怒涛,由远及近,翻卷过来。 上界的雷声都要大些,像天在嚎啕。 那雷电发黑,分明不是劫雷,是天罚。能在三清川内引动天罚,只有一个可能……“仙人入魔。” 述归神色发沉。 “神君,快去吧。”方恪体贴道。 “改日再见。”述归拱手做礼,火红剑穗高扬,他踏剑凌空,便像忽明忽暗的火焰,消失天际。 终于走了,方恪想,那剑穗真是难看。 比现在搭他肩上的还难看。 身后传来冷肃的男声——“方仙君,请到秦族一叙。”方恪转身,持剑的人立马收手,可剑刃还是在脖上划出口子。 方恪说:“你们不来,我也要去一趟的。” 见方恪如此配合,挟持的人一愣,快到秦族领地,才生出怜悯,低声说:“方仙君,小心。” * 与此同时。 “行止即便渡劫,也不过羽化境,怎会引来如此大的动静?!” 阮族境内,一长老沉声道,到底没敢说出“天罚”二字,又去看述归,神君冷峻的脸上并无任何多余的波动。 “行止在何处?” 长老千岁有余,面对年轻神君的诘问,竟有些紧张,“长明圣君正在探查。” 乌云浓似墨,在长老看来,述归的眼瞳深不见底,竟显得骇人。 忽地他冷冷道:“魔气作祟,阮行又昏迷了吧。” 长老顿时噤声。述归没说错。 回三清川后,不知是因灵力冲撞还是怎的,阮行灵根上魔气又开始作乱,哪怕有圣物压制。 祸不单行,由于仙魔两气相克,少主压不住早该突破的修为,竟在今日渡劫。 天罚果然降临。 如果不是圣君到来,压制劫雷,阮族根本无计可施。 可更深的忧惧又起——说到底,阮行也不过一个古族少主,可天道之下,除非半神,皆为蝼蚁,他凭什么惊动圣君? 不免想起阮行出生那年的旧事,同样牵涉半神,长老脸颊抖动。那之后,他们惧怕述族,更恨述族。 劫云散去,长老才敢赶往少主殿,阮行还没醒,长明圣君踱步而出,长老纷纷跪下,族长俯身。 “敬请神君赐言。” 仙雾缭绕,长明身形朦胧,只有述归感受到一缕视线,定在他身上——圣君望着他的儿子,此时唯一直立的人。 僵持片刻,述归走到他面前。 圣君说:“诸位皆知,行止与玄华有一段道侣缘,关乎玄华成神。” “上界已万年无真神,这样下去,再过千年,大劫降世,三界难存,”长明的话语轻柔而低缓,“玄华必须成神。” 仙人心下各异,只有述归不复平静,怔怔看向今长明。 却只见足以溺死人的温柔。 “你母亲说,结契大典就定在十日后。”圣君道:“——结契之前,治好行止的灵根。” 在场众人知道,这不是征求意见,是命令。不只长老被压制,殿外仙树灵植都不再摇曳——半神言灵、天道之力。 * 方恪不停地走,周身是被篡改过的、刺骨的灵气。 秦族擅符阵,一路到领地内,方恪不知破了多少阵法、受了多少符咒,威力把控巧妙,不至于让方恪死。 实质性的攻击只叫人收受皮肉之苦,真正恐怖的是精神折磨,数不尽的幻境、虚影,各式各样的责问——走到后面,方恪化灵力为针,刺入颅内,定住识海,总算不再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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