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接受良好。 “有历以前,各家事各自为记,多有松散,唯有一件事被几乎所有世家史、宗门史记录了下来。” 庄尤缓缓说道:“清明前一千年,清世行动。” 清明书院建立的一千年以前。 一千年前自然也有记史,在更早之前、有模糊记载的成千上万年中,修士大能也有不少,却无一人破界飞升。 事关重大,当时的大能们齐聚一堂,共商飞升大事。 商议结果,是他们一致认为是此间清浊二气驳杂,不够精纯,这才有碍于修士飞升。 因此他们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有能士做出一个容器,将浊气从世间两气混杂中剥离出来、压入其中,再把这个容器埋入地下,后赋阵法,使其在地底继续收集世间后续产生的浊气。 如此一来,便能保证地上修士所呼吸的每一口都是精纯灵气。 “清世行动成功了。” 庄尤平淡地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容秋敏锐地察觉到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波动了一下。 他扭头去看,只见异修与人族的交界处坐着几道熟悉的身影,那股气息波动便是从他们身上传来。 是魔族。 容秋扭头的动作不大,但也并无遮掩。 可魔族众人皆表情肃穆,连最跳脱的魔鸿绮也攥着拳头坐在蒲团上,紧抿着嘴角,对容秋的注视恍然无知。 “但,也可以说是失败了。” 讲台上的庄尤又说。 “十数位大能修为耗尽、黯然陨落,这才将世间浊气压在一起,却发现准备好的容器根本不够承接这世间至浊,濒临崩陨。” “若容器崩陨,浊气重新爆发,不仅是这些大能的陨落毫无意义,地上也将污浊千里,生灵涂炭。” “正在这时,一族奇异的修士如履平地般踏入浊源,找到了他们。” 庄尤停顿了一下,吐出两个字。 “魔族。” “魔族?” 容秋脱口而出道。 “没错,就是魔族。” 庄尤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在他身上落了一下。 “魔族生而形貌与人族无异,只是世间所有生灵皆是吸纳灵气排出浊气,而魔族反之,乃是吸纳浊气排出灵气。” “基于种种原因,魔族不得不远离人族,隐姓埋名。” 灵气?! 台下亦有不少学子是第一次听说魔族存在,听罢难免哗然。 大家都是修行者,自然知道灵气有多么重要。 许多世家宗门能在时间的冲刷下屹立不倒,其中多少是因为背靠一方灵脉,占据天时地利,因此才能人和数代。 灵脉可求而不可得。 然而,若是能生灵气的人呢……? 容秋仿佛听见自己耳边“轰隆”一声。 远离人族,隐姓埋名。 这便是众多兽修前辈们曾告诉过他的,兽修能光明正大行走于世间前所过的日子。 同为异修,与“能生灵气”相比,兽修尚且只是因为毛皮能缝制宝衣、异貌能豢来亵玩便遭如此对待,魔族可能遇到的劫难更是可想而知。 而这一切不公遭遇总结起来不过尔尔四字。 ——“种种原因”。 一时间,容秋难免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哀。 “但魔族长成之前难以自控,其状态更与人修走火入魔、或魔修倒行逆施有所相似。所以魔族纵然尽力避世,也免不了有许多被误认为是这两者,就此被误杀殒命。” “因而魔族愈来愈少,世间灵气便也愈来愈稀薄,稀薄到了人族有所察觉,从而商讨出‘清世行动’。” “魔族自现于人前,这时还活着的人族大能们才知道,原来世间灵气并不凭空生出,而是由魔族而来。然人族数年杀伐,早已使魔族的数量降至一个岌岌可危的程度,这才是世间灵气不丰的本质。” “但为时已晚。” 庄尤低沉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的声音蓦然绷紧,字字铿锵,带着浑然凛冽之意。 “于是有魔族大能自请为法器,愿代替濒临破碎的容器,容纳这世间浊源,并以此作为条件,请求人族大能将剩下的魔族族人迁至地底,分摊逸散浊气的同时,也远离地上争端。” “人族大能泣血而应。” 魔族众人的气息波动更加剧烈。 至浊之气在殿中如腾波鼓浪,无论是人修抑或异修,在这样浓烈的浊气中,都犹如置身水底,连呼吸都难以顺畅。 除了零星凡人尚且懵懂,大部分学子们都反应过来。 他们纷纷转头看向众位魔修,惶惶者有之,暗思者有之,面色不一。 众人目光赤|裸,魔族亦有所感。 魔鸿端闭了闭目,率先平心静气、收敛气息。 紧接着浊息包裹身后同族,将他们的气息压回各自身体。 一道平和灵力在大殿中一扫,那带着激烈情绪的残余浊息便被吹至殿外,消弭于无形。 似是故意留给魔族们平复的时间,讲台上的庄尤这时才继续开口。 “浊源被封至魔族大能体内,深埋地底,人族大能也如约将地上所有魔族迁入地下。并在封印地设下阵法,将地上生灵产生的浊气送入地下,再将地下魔族产生的的灵气送回地上,大家互不打扰。” 或许是因为魔族众人刚刚收敛了浊气,现在又听到了这样的结果,又学子试探发问。 “……那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 最小的魔鸿绮终于忍不住开口:“哼,哪里来的‘皆’?只是你们欢喜罢了!” 果然,只听庄尤道:“然世间之事,大多难以遂人愿。” 他语气中有难掩的唏嘘。 兹事体大,魔族之事仅有封印时还留在地底的极少人族知晓。 能同甘苦却不能共患难,此事古来有之。 危险已除,然后续该如何与地底的魔族共存,人族这边却有不同的意见。 当事的大能皆力竭陨落,唯有一人一息尚存。 其人以强硬手段排除异己,包揽了安置魔族的所有工作。 “此人,名为太凃滩,时任鸿武宫长老。” “而当年的封印法阵,正是建在鸿武宫的碑林之下。” “又或者说,现在七宗之首的鸿武宫,其所驻碑林,正是清世行动时为了向地上输送灵气,才由现在七宗之一的归藏宗设计建造的。” 十沙雪域,鸿武碑林。 是现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三岁的凡人小孩都能说道两句的存在,却很少有人知其竟是来源于千年前的清世行动。 霎时间,殿中学子们一阵窃窃私语。 “早就听人说以前的十沙雪域灵力浓厚,是现在不能比的,原来竟是因为地下藏着宝贝吗?” “你才知道啊?平时都不看灵璧?你以为为什么鸿武宫是当之无愧的七宗之首……” 对于种种议论,庄尤权当不知,只继续讲述。 封印法阵顺利运转,太涂滩却看出这“容器”只能封住一时,若不能时时更新维护,待封印松动,磅礴浊气破阵而出,不仅会立现当年“污浊千里”的猜测,就连浊气中心的魔族也将因承受不住,全数爆体而亡。 魔族死,则人族亡。 为保证世世代代的魔族都能乖乖充当浊源的容器和灵力源头,太涂滩决定向修仙界隐瞒魔族的存在,并不再返回地上,而是私自把魔族全部掌控起来。 当中血腥与黑暗已不可尽述。 只知百年以后,所有新出生在地底的魔族全部接受了洗脑,已不知有“外界”的存在。 不知阳光雨露、高天新云,不知自由为何物,不知人生而该是何种模样。 当所有人都告诉你日子是这样过的,所有人的日子又确实都是这样过的时候,你只会以为这便是命运的常态。 地底的魔族就是如此。 他们像一群被圈养在地底的家畜,茫然无知地奉献着自己的血肉,供养地上的万万生灵。 随着庄尤的讲述,殿中小声的交谈也没有了。 坐在后面的魔族们仿佛已经在刚刚耗尽了怒气,在真正字字血泪的历史被讲述出来时,反而如同一口行将干枯的老井,连一丝波澜也。 “直到清明元年。”庄尤话锋一转。“学府将太涂滩恶行公之于众,轰动了整个修仙界。” “魔族千年的不公待遇已是事实,然亡羊补牢,犹时未晚。” “各世家宗门集结弟子共赴地宫,欲诛太涂滩,并救出所有魔族。” “虽魔族圣女里应外合,但太涂滩及其鹰犬实力强横,行动多有波折。” “最终,由鸿武、天衍、天枢、归藏、无尽海、小药宗、剑宗组成的小队力杀太涂滩、破封印,秘法化解浊源冲击,并将所有浊气缓散入世间。” “这只小队也就此一战扬名,其所属宗门便是现在的天下七宗。” 如果某某人也在这里的话,大抵也会有所感叹。 多年前于座下聆听历史的人,如今自己竟也成了历史。 真是令人唏嘘。 岁崇山忽然一把攥住容秋胳膊,激动传音道:“听见没有!听见没有!这里面就有我豹兄弟!” 根本不用岁崇山提醒,容秋刚听见“天衍”两个字就已经开始激动了。 他一把回攥住红毛的胳膊,当即也顾不得不会传音,只压低声音问。 “那颜哥哥呢?有没有我颜哥哥?” “呃,不知道,应该有。”岁崇山一下子卡了壳,“我豹兄弟他们一门就仨徒弟,这么大的事,应该都在……吧?” 没得到准确答复,容秋有点失望。 不过老婆就在家等他,他回去直接问当事人就好了。 不只是他俩,殿中其他学子听了也颇为震动。 他们虽没有老婆、朋友亲身参与,但受害者苦尽甘来、重获新生这种爽文文本是大众喜闻乐见的。 此时大家一齐听故事,悲欢离合互相传染,更是有种身临其境之感,不由得一起为魔族脱困而高兴。 “不是,你们都在开心什么啊?” 江游一脸莫名其妙,忍不住提高声音说道。
第054章 听完讲述, 这群人竟然没愤怒,反而觉得开心? 其他人没见识也就算了。 可听了魔族被解救出来的消息后,自己的几个跟班在面上都有乐些许放松之色, 江游只觉得简直离谱。 一时间, 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豪感胀满了他的胸腔。 “后面的事难道你们不知道吗?”江游恨铁不成钢道。 “容器没了, 浊气遍布整个修真界, 从前随便吸一口就是精纯灵气, 现在都得从混沌里提出灵气来才行, 修行速度慢了哪止一倍,十倍都有!” 江游一起头, 便有世家或宗门的子弟小声说道:“对,我听我爹娘说过,以前他们那个年代灵气多浓郁啊, 随随便便就能筑基了!哪像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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