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个孩子啊!小九心中大声呐喊。 珠碧将那佛珠一个个往里头塞,直到外头甚么也不剩,才对小九扬起一个迷死人的笑容:“小九可以出去了。一时半会儿不要进来。” 小九挠挠脑袋:“好罢……您真的没事?!” 虽然很替自家相公担心,但不听他的话,可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所以小九即便再担心也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地出去。 灵鹫现身了,气得几要吐血:“你——” 珠碧还是笑,只是不再如方才那般风情万种娇柔妩媚。带着几分乖张骄傲,方才塞珠子的手沾染了淋漓的污秽,珠碧朝他扬起高傲的脖子,竟将那满是水光的手摸到嘴唇边,如品仙酿般伸出舌头舔了上去。 那手一路往下,摸到白皙的脖颈,滑过挺立的喉珠,将污秽尽数蹭了上去。一片淋漓水光。 灵鹫活了万八千年,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对他来说这个冲击力实在是太太太大了。 他一时竟不知该一掌拍死他还是干脆了一巴掌拍死自己。 珠碧用那双迷倒荆都无数男人的眸子对上他的怒极了的双眼,灵鹫惊怒太过,一时竟没了主动权,珠碧抓住他的手强行摸上自己一片水光潋滟的脖子,一点一点慢慢往下:“来,恩人不是要掐死我么,奴的脖子就在这里,掐啊!” 珠碧知晓他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最厌恶碰到这种脏东西,他就偏偏要弄得浑身脏污让他摸。 你就是那不染烟尘的天山雪莲,我也要把你拽进污泥地里,染上一身污秽。 体内还留着上一个恩客的精华,这一剂猛药,不信收服不了你。 那只手触碰到脆弱的脖颈,竟像是碰到了三途河边的水一般,灵鹫一只手抖如筛糠。 “恩人怎么不说话?您不是要拿回佛珠么?”珠碧撩起纱衣,无边春色就在灵鹫眼底。 珠碧笑得乖张:“自己来拿。” 是灵鹫输了。他气红了一双眼:“你究竟想怎样?” 珠碧张开双手环上他的脖子,一张艳唇附在他耳边:“奴早就说了,让奴报了恩,咱俩之间自然不再有瓜葛。” 灵鹫将他推开了。 珠碧幽幽叹口气,自嘲一笑:“奴的恩尚未报完,只怕仙君已经与我结下仇怨了罢。” 世间教人纠缠不休的,无非爱与怨恨而已。 恩人啊,珠碧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与你纠缠到底。 既做不到让你爱我,便只能让你怨我恨我了。 作者有话说: 灵鹫:我不干净了
第20章 何为天道 灵鹫怎么也不会想到,他阴差阳错地发了发慈悲,后头会牵扯出这样一堆事情来。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该一掌把他两个一块劈到阴曹地府里去。 他向来不通情与爱,但凡他心中存了一丝情感,当年也不会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将月御与他的徒弟劈下凡尘,落得个天人永隔的境地来。 兰泽痛失挚友,因此恨了他八百年,再没唤过他一声师父。 灵鹫帝君能怎么办呢?看着凡人白花花的躯体,佛珠就在他那隐秘的身体里沾染了秽物,就算他乖乖拿出来了,丢到自己怀里,估计自己也得一脸嫌恶地把它丢在地上。 当年降服恶鬼道时,我们的帝君可是连眼睛也没眨一下,拼上一身修为散尽的下场劈了下去,可如今对着区区一个凡人,他是手足无措,进退两难。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你这样的人,死后怕是也得下那十八层地狱一层层走一个遍。” 神仙不能随意枉造杀业,只能吓唬吓唬他了。 珠碧拢了拢长发,妖娆一笑道:“恩人用不着吓唬奴家,奴活着已然是深陷地狱,又何惧那地府下的刀山火海?” “恩人现在就劈死我好了,奴宁愿魂归地府受那刀山火海无边酷刑。” 也好过在这人世间像狗一样毫无尊严地活着,做那权贵胯下玩物。 灵鹫道:“我不杀你,你这样的人,自有天道来收。” 珠碧忽然笑起来,笑声里竟有几许悲凉。他一字一句道:“那奴家就等着那该死的天道,我倒要问问它,我究竟做错了甚么?” 自小被歹人卖进风尘泥沼,自此与骨肉分离,前程尽断,是我错了么? 九岁进了南馆,从此被馆里人殴打谩骂折磨强迫接客,是我错了么? 馆里其他妓子嫉妒我厌恶我忌惮我,千方百计整我陷害我,是我错了么? 那些权贵骂我讥我辱我笑我,从不拿我当人看,是我错了么? 我不便变成这个样子,不把自尊踩在脚底下,不逢迎讨好,现在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那双眉眼的眸子里折射出毫不掩饰的怨恨:“你这样的神仙,既然甚么都不懂,既然那么爱干净,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天上,不要下凡!” 他从身下将那串佛珠拽出来,丢在了仙人脸上,沾染了他一脸污秽:“拿了快滚!你们这副道貌岸然的嘴脸,看了真叫人吃不下饭。” 就是最讨厌灵鹫的兰泽,都不敢这样与他说话,灵鹫帝君被这一砸给砸懵了,看着那串掉在地上滑腻腻的佛珠,半天也下不去手。 珠碧见他踌躇在原地手与脚都不知该如何放,不由有些好笑。便蹲下身去拾起佛珠,摊开他的手,稳稳当当塞入他手中。 “恩人嫌脏,当时就不该救我。你救得了我一时,救不了我一世。” 灵鹫垂眸。那串佛珠还带着珠碧的体温,滑腻腻地还带着腥臊味,他拿在手上,忽觉得有些沉重。 灵鹫思忖了很久,才轻轻开口:“我可以救你,我带你走。” 珠碧轻蔑一笑,这话他可听太多人说过了。他早就不再相信任何人,从来出了这南馆的妓都没有一个好下场,珠碧不想再步他人后尘。 “省省罢,恩人连碰奴家一下都嫌脏,你凭甚么救我?仙凡殊途,恩人不要再来招惹我了。”珠碧已拿起桌边换洗衣物,要出门去时,他忽然停下,问道:“恩人还未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报不了恩了,总该记住恩人的名字才对。” “灵鹫。” 珠碧笑得轻浅,将那名字在心里头念了念,又问:“您在天上,是很大的官罢?为甚么下凡?能说与珠碧听听么?” 他不再掐着嗓子扭捏着说话,灵鹫心里舒服多了,便不再有方才盛气凌人的架势,将他的身份与下凡寻珠一事缓缓说与他听。 语调平缓没有一点抑扬顿挫,干巴巴地不怎么引人入胜,珠碧却听得格外认真。 他还将灵枢告与他知的情劫一事也说了,一切说完,珠碧莞尔,他最是玲珑通透,一听便明了了。 珠碧推开房门,望着红墙围起的天空,悠悠道:“帝君啊,你还不懂么?你遗落的那颗珠子,或许就是你的情劫。” 灵枢曾与他说,兰泽与迦叶串通一气令他遗落一颗珠子,又好巧不巧落入轮回塔,让他下凡来寻。即是人为,又有心要他历情劫,那么遗落的珠子,就必定是他的情劫。 “只是人间情爱至毒至苦,毁人最深,帝君这一劫可不太好渡。” 灵枢故作玄虚,一口一句的不可说,如今就被区区一个凡人道破了天机。灵鹫犹如醍醐灌顶:“多谢你。” 珠碧抬脚欲走,灵鹫忽地开口问住他:“你叫,珠璧是么?是珠联璧合的珠璧,还是看朱成碧的朱碧?” “珠联璧合的珠,看朱成碧的碧。奴家卑贱如蝼蚁,配不上那珠联璧合的璧。” 仿若是自嘲,珠碧抬脚隐入那花木幽深的庭院里去,灵鹫静默立在檐下,直到听见远处传来轻轻的人声,才恍然回神,旋个身隐去了。 沐房中,珠碧懒懒泡在浴桶里,小九正替他清洗一头软滑乌丝,嘴里还不忘关心道:“相公刚刚怎么了,吓了小九一大跳哩。真的没事?” 珠碧闭着眼睛小憩:“没事,你就当我又发疯了罢。” “哦……” “二十那日表演些甚么东西,姓姚的可拟好了?”珠碧问。 “没有,鸨头说那帮恩客口味刁得很,满足了这个满足不了那个,实在是不好取舍。许是就这两日了罢。嘿嘿,鸨头的头发都要愁秃啦。” 珠碧轻嗤:“愁罢,最好愁死他。” 小九忽然想起什么,气愤地哼哼:“我今日路过霁月轩,看到小六抱着他家相公二十那日游行的衣裳,一整个人趾高气昂的,用鼻孔看我,都不知道他在神气甚么!他家相公也就今年一回,看给他狂的,真是恶心死了!” “我家相公年年游行,我年年去取衣裳,我狂了么!甚么玩意儿。” 珠碧笑:“就这一回,你便让他狂一狂罢,他家相公好不容易得着今年这一回出风头的机会,不得好好炫耀一番么。明年你再给他狂回去。” 小九这才脸色稍霁:“我家相公才是当之无愧的南馆头牌,他家那个不过是舞跳得好了点,其他的与我家相公比差得远了,哼!” 看,终归是个小孩儿,甚么都爱拿出来比一比。 “放心罢,我珠碧只要活一日,锦画就永远爬不到我头上。” 洗罢那头三千青丝,取来一支玉簪斜斜轻挽,珠碧姣美的脸庞被雾气蒸的白里透红,好像一只诱人垂涎的仙桃,直教人想一口啃下去。 珠碧翻了个身,肘撑在浴桶边,对小九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他这般模样,看得毛都没长齐的小九都快起反应了。 小九吸了吸鼻子,捂住了眼睛:“相公别这样啊,我可没有钱买你一夜……” 珠碧哈哈笑:“你?你那东西行是不行?”说罢伸出手在他裆下一抓,笑得可欢了:“小鸟还没我指头粗呢。” 啪,小九手里布巾丢到他脸上,那张丑兮兮的脸气得又红又紫,十分精彩:“你……你自己洗罢!我不伺候你了!” 珠碧拿下脸上湿漉漉的布巾,把他拽回来:“好了好了,逗你玩儿的。我与你说正事。” 他平时没有人能与自己说说心里话,只有这个伺候在身边的丑小子,是真的一心一意对自己好。珠碧时常与他吐露心事,抱怨委屈。小九不能帮他甚么,但却可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一个不带任何欲望的,温暖真挚的拥抱。 “小九,你相信这个世上有地狱么?”珠碧冷不丁来上这么一句。 小九啊一声,不知道自家相公为甚么突然问这么不着边际的问题,自己还小啊,他的世界如此单纯,怎么会知道这些有的没的? “我不知道。”忽然间又恍然大悟:“啊,相公!我说你今日怎么奇奇怪怪,你是不是撞邪了!”小孩子的脑回路果然十分清奇。他啪地一下伸手捂在珠碧额头上,又啪地一下拍上自己的额头,没发烧啊。 “去——”珠碧挥开他的手,而后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踟躇了半晌,神色有些寞然:“小九,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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