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笼子撤了下去,很快又有人抬上一只大水缸,这只水缸十分奇特,通身竟是颇黎制成,浑然透明,教人一眼就可窥见其中景象。 而这颇黎乃是异国之物,造价极高。就是这满堂权贵富商家中也仅仅只有几只颇黎打造的簪啊摆件甚么的,这南馆不愧是风月场中闻名遐迩的销金窟,出手如此阔绰,这么一大块颇黎,竟就用来造一只大水缸。 不,不对,这不该叫阔绰,这该叫奢靡。 珠碧被小厮抱了起来,放在了颇黎水缸中,那水冒着热气,将珠碧的肌肤都微微烫红了。四肢照旧捆上锁链,再来两名小厮一人提着两只木桶,将桶中之物哗啦啦全倒了进去。 “哇啊啊啊!是黄鳝!” 大家都知,黄鳝冷血,遇热就钻洞。 这些人当真是下流到了极点。 珠碧在缸中极力扭动着身躯,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那喘息中虽有三分快感,更多却是惊恐与疼痛而发出的哀鸣。 但谁会在意呢? 他们只会疯了一样往台上丢金银珠宝,撒银票而已。 这场荒唐的闹剧一直持续了三个时辰,珠碧撑着一口气,终于,快要结束了。 最后的戏码就稍微简单点,台上铺满一地缠着编号的山茶花,珠碧只要蒙着眼在一片花海中爬,张嘴去衔花,衔到的花是甚么编号,他今晚就陪谁一度春宵。 这真是一个莫大的好机会,谁也不愿意放过,大家都捧着手里的铜牌,一遍一遍地记上头的编号,甚至还有当场合十求佛祖保佑的,灵鹫望着台下众生相,不禁扯扯嘴角。 心想若真要让西方那些佛听见,不当场引道雷劈死你都算他慈悲,还保佑你? 不多时,上千只山茶花铺满了中央大台,不论是那些雅间上坐着的权贵富商,还是堂下挤着的平头百姓,在这一环节一律平等,所以这才是此次最扣人心弦的环节。 要知道台下那些挤成咸鱼干的可都是才花三十两就进来的有点点小闲钱的平民,若这次有幸能被老天选上,岂不三十两就能抱得美人归? 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台下的咸鱼干们最是激动,他们平日里哪里有机会能一睹珠碧的风采?也就拼一拼这回了。 而风涛卷雪阁第二层一圈雅阁里坐着的权贵们就平静多了,他们又不是没玩过,所以一副无所谓地样子。 萧启那边更是满脸无所谓,这个环节他看都没看台上一眼,他怀里抱着当朝天子帝师,一品权臣,他心尖上的皎白月光,又哪里有闲工夫去看珠碧。 珠碧眼前蒙着层层红纱,甚么也瞧不见,他趴伏在地上,缓缓地爬,诱人的腰窝陷下去一个极美的弧度,又延伸到挺翘的臀部,曼妙多姿的曲线在烛火下展露无遗,上头零零星星布着方才受虐留着的伤口,流出的血液被水珠稀释,浅红颜色布满了整具躯体。 有许多有特殊癖好的客人瞪直了眼,甚至直接扯下绔来手冲。 直接鼻尖充斥着山茶花香,耳边是众人紧张又期待的呼吸声,珠碧累得很,实在是爬不动了,低下头张嘴随意衔了一朵便仰起头来,小厮取下他嘴里那只红艳艳的山茶花,打开缠在上头的纸条,扬声道:“庚字——七十三!” 此话一出,满堂俱是叹息声。 庚字七十三,庚字柒叁,庚 柒叁。 灵鹫莫名觉得有些耳熟。 随手拿起被自己胡乱丢到一边的玉牌,定睛一瞧——庚 柒叁。 “……” 台上珠碧缓缓站起身来,小厮替他披上了朱红的衣服,只是眼前层层红纱还未解下。他由小厮搀着,在万众艳羡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又轻又缓地登上了二楼。 灵鹫就站在窗边,见他在万众瞩目中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一身红衣,眼前红纱遮覆。柔情万种,婀娜生姿。 他分明无情无欲,可现下为何胸腔里那颗沉寂的道心却在微微地颤? 疯了,真是疯了,自己该不是在濯尘池泡坏了脑袋? 他越来越近了。 要不要跑要不要跑要不要跑?灵鹫帝君在心中一连问了自己三遍,可身体却像是僵住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向自己走来,楼下,以及旁边的隔间,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们两个身上。 嗯,跑也跑不掉了。 珠碧在他面前站定,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身上依旧不是太干净。珠碧累极了,他缓缓地,轻轻地伸出手,碰到一片衣角。 再摸索,便摸上了面前人的手,他轻柔地握住,那双手很宽厚很温暖。再往上摸,摸到一串玉佛珠。 两人都沉默着,灵鹫亦没有再躲。 风涛卷雪阁中很静。 那日他第一次救下他,见到他的第一眼,也是这样的静。 珠碧绽开一个好看的笑容,那双眼被红纱遮住,看不分明他眼中神情。 珠碧紧紧握住那只温暖的手,而后他听见自己在轻轻笑:“帝君啊……您要寻的那颗珠子,莫非就叫珠碧罢?” 红纱落下,灵鹫看清了他的眼,满目似水柔情。 作者有话说: 小珠珠真是又美又惨,帝君心疼了,呜呜呜~ ps:颇黎就是古代的玻璃呀~明代就已经有这种东西了
第23章 百般撩拨 庚字柒叁的客人抱得美人归,那投来二楼雅间的目光中有艳羡又有嫉妒。 灵鹫的本体生的太扎眼,美艳如此的珠碧站在他边上,也不免被他夺去几分光辉,这可真就算得上是珠联璧合了。 那边厢姚鸨头上在一众小厮的簇拥下走上来,要来恭喜这位拨得头筹的幸运儿,灵鹫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横肉,一身暴发户打扮的凡人,心中实在没甚么好感,只干巴巴吐出寥寥两字来:“多谢。” “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啊?是何方人士,家中作何营生?”姚鸨头客客气气地问出一连串问题,这人面生得很,多半是慕名来的外乡人。 灵鹫道:“闲云野鹤之辈,居无定所,四处漂泊。” 姚老鸨赔笑,语出句句恭维:“对对对,我观阁下器宇不凡,瞧着也不似那寻常的高门大户哩,今夜您且尽兴!” 灵鹫漠然地点点头,姚老鸨又对珠碧道:“珠儿,伺候好这位公子。” 珠碧浅浅一笑:“爹爹放心。” “来!给贵客带路!”姚老鸨话音一落,小厮们便两边排开,齐刷刷道一声请。 灵鹫再是想溜,现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后头珠碧轻轻地拉上了他的手,与他一同,在一众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中,缓缓走出了风涛卷雪阁。 风涛卷雪阁很大,四处铺设红毯红烛高照,八方红绡垂落,在一地红艳艳的山茶花中,灵鹫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出风涛卷雪阁。 他的脚程着实有些快,没有看见珠碧的大腿内侧蜿蜒着猩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满是山茶花的地上。珠碧当真是累极了、痛极了,加上他本来就缠过足,哪里跟得上他的脚步?脚下一个踉跄,摔在了红毯之中。 “……”灵鹫止步,回身看他,半晌竟无动作。 珠碧眸中现出脆弱之色,可怜兮兮地回望着他。 底下不知道谁怒其不争地呸了一句:“甚么熊人,真他奶奶的不解风情,你抱起来啊!” “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也不知道走得甚么狗屎运……” 此言一出,底下人纷纷怂恿,为了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灵鹫转身,弯腰,一手揽他脊背,一手抄过他膝弯,温柔地将他打横抱起。 台下传来一阵骚动。 这人啊,轻飘飘的,浑身上下统共没几两肉,方才是怎么承受住那两头畜生的夹攻的? 珠碧累极了,那人的怀抱结实温暖,像躺在一片柔软的云朵之上,飘飘忽忽,教人难以自拔。 而此时二楼的某处雅阁内,姚老鸨卑躬屈膝地站在一旁,萧启揽着身旁已经被灌醉的谢寻,望着台下那抱着珠碧的青年人,淡淡开口:“甚么底细?” 姚老鸨擦擦汗:“没问出来,只知道不是本地的。” “给我查。”萧启阴鸷地吩咐。 “是,是……” 那些小厮在前头一路开道,直到了萃月轩门口,才嘿嘿笑:“到了,爷,您今晚尽兴啊!” 灵鹫点点头,那行人才退下,又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地偷偷打量灵鹫,这个人生的未免也太扎眼了,他要是来南馆做红牌,都能把珠碧给比下去。 小九站在萃月轩门口,他今日也换上一身红艳艳的衣服,衬着那张扁扁黑黑的脸,好不滑稽。 见自家相公被人抱回来,知道他就是今晚拨得头筹的幸运客人,虽然他长得扎眼出奇俊秀,但谁知他在床上下手狠不狠,自家相公受了那番非人折磨,小九是蹲在角落里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小九鼓足了勇气,对灵鹫道:“爷,您下手可千万轻一些,我家相公受伤了,您别再让他受罪了……” 灵鹫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下手?下甚么手? 珠碧倦倦地睁开眼,朝小九笑:“没事儿,小九回去歇息罢。” 是没事儿,珠碧心知肚明,自己就算费尽心思勾引他,他也不会正眼瞧自己的。 萃月轩内事先点好了催人欲望的暖香,对灵鹫肯定是没有一点用,珠碧也早就对这些东西免疫了。此时不过就是味道呛得人发昏,灵鹫将他放在床上,受不了这刺鼻的味道,遂反手拈了个净气诀,房中登时一片清新。 房中不再有那暖香的存在,珠碧身上的血腥味就散了出来。 灵鹫踟躇了半天,终是开口道:“你受伤了。” 珠碧轻轻笑:“不妨事,帝君这是……心疼我么?” 灵鹫坐在床边,替他掀开那身朱红纱衣,露出一身青紫痕迹来,那上头多半是被畜生踩踏撞击后留下的淤青,灵鹫抚手上去,手下淡淡金光如雾,丝丝缕缕钻进皮肤之中,珠碧只觉酥酥麻麻地,十分舒服,再低头一看,那身青紫竟奇妙地消失了。 然而这身上的青紫实在算不上甚么,身下那处才是伤得最重的。灵鹫伸手要去掀,倒是被珠碧抓住手腕:“帝君还是不要看了,脏。” 你这么爱干净的人,怎么看得了这些呢。 灵鹫怔在原地,半天还是把手收了回去。 “我知帝君爱干净,定是不愿碰我的。即是如此,帝君可否容我休息?我真的很累……” 灵鹫只听自己温柔地说:“好……睡罢。” 珠碧满意地笑笑,抓着他的手道:“帝君既然与我如此有缘,今夜就陪陪我罢,好么?” 今晚有够折磨人,只怕又要噩梦连连。珠碧真怕午夜梦回间吓到浑身大汗淋漓,又怕梦到少年往事,最后一夜无眠,望着烛光呆坐到天亮。 烛火下他疲倦的面庞显得十分脆弱和哀伤,灵鹫的心隐隐作痛,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句:“好。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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