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终于被停止吸纳,没了牵引,又四散开来,不断抖落枝叶的树也终于恢复平静。 范渡愁跪在地上,悲哀又绝望地看着那已经四分五裂的法阵,膝行着爬到了那具女尸身边,成串的泪从眼角落下。 “陶意,我救不了你,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用……” 陆缘没有理他,慢慢地走回那块被埋了一半在土里的大石头跟前,半跪着用短刀挖土。 地下二十厘米,一颗被埋了许多年的白色圆珠重见天日。 陆缘割破了自己的手,血珠顺着指尖滴落,第三颗珠子被解封。 他的手中多了一块残破的玉佩。 圆形玉玦碎作四五瓣,被小心地拼凑起来勉强粘了回去,玉上刻字,是繁体“陆”。 他把第三个地点选在了藏宁山,把这块玉佩藏在了石头下。 他在提醒着自己回家。 陆缘染血的手握着那块东西,他散着头发站在从前的藏宁山如今的逢君山脚下,头一偏倏然呕出一口血来。 他晕得眼前快要晃出重影,身形向后倒去。 陆缘没有摔在地上,反而落入了一个带着浅淡松木香的怀抱里。 他倒在巫因的怀中,眼睛遥遥地往山上看,仿佛穿过了时光看见了从前。 他筋疲力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师父,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回家了。” 他曾忘记了家,又被自己指引着想起。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藏宁山会搜不到,因为藏宁这个名字本来就鲜为人知,知道的都早已经成为了历史。 地图也好,当地人也好,知道的都是逢君山。 陆缘终于记起,原来逢君山是曾经的他取的。 逢君逢君,落花时节又逢君啊。 他一直都盼着跟那个人重逢。 巫因抱着他,手臂都有些发抖,他吻着陆缘的额头,“还好你没事,不然我……” 天知道他回去原地不见陆缘踪影有多惊慌,翻山越岭追溯而来,却又来晚了好几步,他的小徒弟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声音哑得不像话,“陆缘,你想吓死我吗?你要是出点什么事叫我怎么办?” 他等了一千零三年才等来了这一场再遇,才等来了长相厮守,若是陆缘出点什么变故,又叫他怎么还能活得下去? 陆缘笑起来,滚烫的泪却不听话地涌出。 他心口像被人撕开了一条大口子,满腔都是无法抑制的悲伤和苦痛。 他搭不上巫因的话,只魔怔似的呢喃:“师父,我们回来了,可是我们的家早就已经没有了。” 他记起了回家的路,跟师父一起重新出现在这里,可藏宁山已经没有了,家没有了。 回不去了,藏宁山毁于大火,名字也湮灭在历史中,人们只知逢君不识藏宁。 如今草木再生,可到底不再是曾经。
第82章 一模一样 那具女尸静静地躺在地上,她应该不是刚死,尸体保持原样不腐烂也是花了心思。 范渡愁伏尸痛哭,悲伤过后他终于想起来了破坏他计划的祸首,他愤恨的双眼盯着被又一个凭空冒出的男人扶着的陆缘,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要是没有你横插一脚她已经活过来了!” 巫因扶着自己的小徒弟,对上伤了陆缘的人,心疼担心都变成了山雨欲来的沉郁。 他一扫便大概猜到这里都发生了什么事,“任何人不得逆转阴阳,你想动用禁术让一个死人复活,这是违逆生死规则。” 巫因的眼里只有漠然,近乎不含一丝人性地给出结语:“逆天而行者,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范渡愁哈哈大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算什么?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没有注意到巫因吻过陆缘的额头,却也能看出来这两人关系匪浅。 “像你们这种都好端端活着的人,怎么会知道跟爱人生离死别的痛苦?” “你们无法感同身受,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违背自然法则生死秩序!” 陶意复活无望,范渡愁彻底崩溃,他手里的符不要钱一般撒向两人,只想要破坏他复活爱人的他们都去死。 巫因一手揽着陆缘,单手一挡,风雨雷电烈焰全部都被挡在身前,噼里啪啦的爆了一长串。 范渡愁被无形的手掌掐着脖子提起来,窒息感令他脸色涨红。 隔空掐住他的这个人杀意不加掩饰,他自知斗不过先前分明强弩之末又忽然爆发的陆缘,也斗不过后来出现令他毫无还手之力的巫因。 反正他已经救不了陶意了,绝望之下,想着死在这两人手里也无所谓。 陆缘闭着眼缓了一会儿,还有正事没有了结,现在也不是由着自己沉浸在那份悲伤之中的时候,他拉了下巫因的袖子,摇了摇头。 快要窒息而死的范渡愁骤然被松开,从半空坠下去,摔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 巫因收回那只手,向陆缘解释:“放心,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要他的命。” 这人想抽干藏宁山的灵气又伤了陆缘,原本是该死,只是他也不愿脏了自己的手。 事情已经制止,范渡愁的目的也没达成,可他杀了十个妖怪抽了自然灵气是事实,迟早要印证他说过的话——不得好死。 范渡愁发了疯一般扑在女尸身上将其抱在怀中,神情似癫似狂。 “陶意啊,陶意,我救不了你……我怎么会这么没用?” 陶意只是一具不会动的尸体,死寂地躺在他怀里,不会给予他半点回应。 巫陆两人在一旁看着,思忖着该怎么处置这人。 法治社会,杀人犯法的事归法律管,但这件事涉及到的又不是普通人,法律怕是管不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相关部门能接手。 陆缘看了一会儿,说:“我去问问黄女士,她应该更清楚。” “还能走吗?” “放心,我还能行。” 巫因放了陆缘去一边打电话,却又用余光一直关注着。 面前的范渡愁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会儿悔恨自己没用救不了爱人,一会儿又念叨着自己该去陪她。 这人说他们不知道跟爱人分离的痛苦,无法体会这种切肤之痛,可巫因想,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也曾和陆缘生离死别,也曾被阴阳隔道,也曾百般不舍千般不甘却只能抛下爱的人一个人在世上。 他和陆缘,也曾被生死两道折磨了一千多年。 然而这不是动用禁术献祭他人性命和自然灵气去复活心爱之人的理由。 违背规则之人不论成功与否都将万劫不复遭受天谴。 陆缘很快就回来了,“我们开路回去,黄女士会在约定地点接我们,到时候把这些全部转交给她去交涉就好。” 十具妖怪尸体外加那具人类女尸都好办,但范渡愁还得捆起来免得他不甘心又搞事。 巫因收了妖怪尸身,要收陶意尸体时却遭到了范渡愁的激烈阻拦。 藏宁山主不是个冷酷无情动手就干的个性,但巫因对范渡愁的耐心已经告罄。 不愿意放手,那打晕也一样可以带走,他伤了陆缘的账都还没算。 只是最终也没有敲下去,现场除了他们三个活的,又赶来了一个女人。 女人长着一张和女尸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连身形都相差无几。 她祈求巫因不要动手,看着癫狂状态的范渡愁她止不住苦笑,“你们要带走他去处置对吗?我不是来求情,只是想请你们这最后一点时间就让他和陶意在一起,求求你们了。” 巫因冷淡道:“他不配合。” “我来劝他,让他自己跟着你们。” “你试试看,不要浪费太多时间,我这边还有人受着伤。” 女人连连答应下来。 她半跪在范渡愁身边去抓他的手,后者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要有人要把他跟爱人分开就反应过激。 女人被推倒,又重新靠近,“你不要再这样了好吗?她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复活的。” “滚开。” “范渡愁!你清醒一点,陶意已经死了,她怎么死的你不是最清楚吗?她寻死就是要跟你分开,你再执着于让她醒过来才是真的要她死都不安生。” “你胡说!” “陶意的死怪我也怪你,我们赎不清这份罪,她早就已经解脱,求你让她入土为安,不要再被你带着到处折腾。” “怪我?怎么会怪我?我没有想要她死,我一直都爱她。” 女人的眼泪掉了下来,“你真的只爱她一个人?要真的是,那她就不会自杀了。范渡愁,你放过她吧,你放过我姐姐吧。” 范渡愁浑浑噩噩地被女人扳着肩膀,看着她那张和陶意一样的脸忽然像被吓到似的往后躲。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陶意被你和我一起害死,她不会再想活过来见到我们,我们唯一能做的只剩下受良心和道德谴责,一辈子都怀着愧疚活着,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不会再重来,她不会再活过来。” 范渡愁似乎是被她那句“不会再想见到”打击到,骤然松开了手,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 “是我害死了她,我没有脸再见她。”
第83章 娃娃亲 那条长路里走进了四个人,巫因扶着陆缘,范渡愁抱着那具僵硬的女尸,后来赶来的那个女人走在范渡愁的身侧。 女人说自己叫陶蓉,那具女尸是陶意,是她的亲姐姐。 陶蓉擦了下眼泪,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在这段路上讲了一个关于三个人的故事。 故事又狗血又俗套,一对姐妹一个男人,三人剪不断理还乱。 — 很难想象这种年代里还有娃娃亲,范陶两家曾经是邻居,在两位母亲一前一后怀孕的时候两家人就已经定下了孩子的婚事。 那时候两位母亲关系特别好,约定如果刚好她们的孩子是一男一女就让孩子长大结婚。 陶妈妈还特别憧憬从校服到婚纱的浪漫恋爱,自己错过了机会想着孩子能圆个梦。 先怀孕的范妈妈生下了一个男孩,四个月后陶妈妈也分娩,生的的确是女孩,但一胎生了两个。 陶意和陶蓉是同卵双胞胎,打从生下来就很相像,跟范渡愁有婚约的是姐姐陶意。 小时候三个小孩子玩的挺亲近,直到陶家夫妻感情破裂离了婚,架吵得天翻地覆,共同财产的分割方案也几度推翻。 唯有关于抚养权的事夫妻俩没有太多不同意见,两个女儿一人一个,大的跟爸爸小的跟妈妈。 所以陶蓉在五岁那一年跟着离了婚的妈妈搬走,后来没过两年陶爸做生意做大了,买了新房子带着大女儿搬了家。 范陶两家在一个城市的南北两边,本是青梅竹马的范渡愁和陶意此后很多年没怎么见过面。
65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