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记忆于他来说,不过是另一份耻辱罢了。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裴应淮方才垂眸时细心照顾他的模样,长睫微微垂下,那双深邃黝黑的瞳眸中单单显现出了他一个人的身影。 不知为何,心脏忽地一停。 牧听舟晃着脑袋,试图将他的身影直接甩出去。 眼下最重要的是需要找到阵眼,只要找到了阵眼,方能找到破局的方法。 牧听舟沉下心来,探知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态——刚刚踏入道中还没有两日,甚至连炼体期都还不到。 没有办法,他只能垂着脑袋一步一步地原路返回,朝上山的路走去。 万鹿山上的学堂刚下课不久,一路上都是好奇地盯着他的同门少年少女。 直到身后传来了一声: “小孩!喂,等等——” 牧听舟双耳不闻窗外事,只顾着低着头匆匆赶路,脑袋里思索了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浑然不觉身后越发靠近的那抹身影。 “喂!小孩儿,你怎么不理我?” 一只大手陡然放在了牧听舟的肩上,使得他条件反射的拽住身后那人的手臂。 兴许也是李淞没什么准备,等反应过来之后他人已经悬在了半空中,背部朝地,重重地落下。 ——他直接被人甩了起来。 周遭一片死寂。 就连路过的同门师兄弟们也都驻足于此地,呆愣愣地望着这一幕。 人群中有个弱弱的声音传了出来:“那个孩子……是谁?” 要知道李淞师兄可是除了聿珩师兄以外唯二在阶梯榜上排行前列的佼佼者,竟然能将他直接摔过背肩。 人群之中发出了一阵唏嘘声。 牧听舟满脸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眼尾微塌,水灵灵的眼睛就这般望着李淞,让李淞莫名想到了家中做错事的小狗狗。 李淞心底一下子软了,他干脆利落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呜哇,你这招,难不成是和聿珩学的?有点长进啊,出门在外也不用怕会被欺负了。” 牧听舟心中不屑的腹诽,从来都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但面上还是一副仓皇的模样:“李师兄,对……” 李淞大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手劲贼大,拍得牧听舟一个趔趄差点跌落石阶。 “没事没事!这有什么事!走吧,我们一起去见你师父——” 他指了指腰间的乾坤袋,笑道:“恰好我师父他老人家酿了两壶酒,命我送去给扶柳剑尊。” 扶柳剑尊的住处比较偏远,郁清名与裴应淮向来喜静,便在当初选择峰座时挑选了一个最外侧的山峰。 所以就形成了这么一幅画面—— 李淞在前方悠闲自得地晃荡着,时不时地来扭过头去瞅牧听舟有没有跟上来。 他双手枕在脑后,毫不掩饰地笑道:“小孩,你体力怎么这般不行?方才不还能将我掀起来吗?” “要不要师兄等等你啊?” “或者你要是来求求师兄,师兄勉为其难地背你也不是不可以。” 牧听舟气得眼前发黑,咬着后槽牙,恨不得直接把面前这个聒噪的人直接用匕首大卸八块。 他勉强扯出一丝笑:“不用了师兄,你先走吧,不用来管我了。” 最好能立刻马上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那怎么行,加油加油,我在旁边为你加油打气,很快就能看到山顶了。” 牧听舟干脆眼不见心为净,翻了个白眼直接不再去听他叭叭来叨叨去了。 他沉下心来,身侧的声音逐渐远去,就连同树叶摩擦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都在逐渐消散。 身侧的道路开始变得熟悉又陌生,牧听舟恍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双腿上像是灌了铅一般难以行走,每踏上一步,就要消耗百倍的精力,他渐渐觉得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他知道,这是石阶上的阵法逐渐起到了作用。 不知是又走了多久,抬起头时,已然能看见石阶的尽头就在不远处的地方。 不知为何,这一幕倏地变得好熟悉。 牧听舟迈开灌铅的腿,即使眼前逐渐开始发黑,他也一声不吭地超前进着。 就在他踏上最后一层石阶的时候,双腿一软,眼看见身体就要失去平衡。 一只手从前伸来,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牧听舟落入了一个微微凉的怀抱中,头晕目眩了半天,再次睁开眼时,望见的却是头顶灼目的烈阳。 他睁着眼睛呆呆地盯着看了半天,心想,他这是有多久没有见到太阳了? 幽冥常年阴冷,魔气伴随着黑雾肆意地将头顶的阳光遮掩,朱颜殿中冷清又孤寂,百年之中也仅留有他一人。 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将他抱在怀中的裴应淮却听地一清二楚。 “……有点冷。” 牧听舟回过神,眨了眨眼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瞅了眼头顶的太阳,又瞅了瞅自己现在捂得严严实实的衣装,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脑抽。 可裴应淮却直接将他抱起,牧听舟身形瘦小,坐在他手臂上恰好合适。 牧听舟浑身不自在,扭了扭身子就想下去,被裴应淮轻轻地拍了拍脊背:“别动。” 裴应淮转身朝着峰座走去,他从没有和旁人这么贴近过,更别说牧听舟现在身上的衣袍近乎都被汗水打湿,所以他现在的动作略微有些变扭。 但他还是始终将怀中的人紧紧地抱着。 牧听舟有些不安地文:“我们这是要去哪?” 裴应淮沉声道:“去见见师父。” 牧听舟顿时傻了眼了:“……可我还没准备好。 裴应淮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昨日不才见过?” 牧听舟无力道:“是,可是……” 裴应淮却倏地停住了脚步,声音平静道:“师父。” 牧听舟身形一僵,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样。 身后传来了一个青年如沐春风般的声音:“回来了?” 熟悉地牧听舟甚至眼睛都有些红了,他背对着郁清名,死死搂着裴应淮的脖颈,有些不敢看他。 郁清名的声音带着点滴笑意:“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上山第一日便闯了祸了吧?” 牧听舟张了张口,到嘴边的话不知为何有些哽住了。 他缓缓地偏过头,像是想要将人整个藏进裴应淮的怀抱中,只露出了一点点余光。 像是莫名做了亏心事想要躲起来的小仓鼠。 郁清名眸中的笑意更加深了。 他站在原地,打趣道:“也不知是谁方才来的路上,好端端地就把人家李淞师兄给翻了个底朝天。” 牧听舟:“……” 他正想反驳些什么,便骤然听见耳侧传来了一道不冷不淡,却好像极为笃定的一道声音。 裴应淮面色沉着地道:“师父。” “弟子斗胆猜测,师弟可能是想家了。” “方才见他时,发现他偷偷摸摸地在哭。” 郁清名:“……啊。” 牧听舟:“……啊?” 梦境世界的主宰(二)
第四十三章 牧听舟预感不对, 急忙开口:“等……” 谁知,站在身后的郁清名沉吟一声:“嗯,确实有这种可能。” 牧听舟:“啊?不是……” 郁清名两手一拍:“那不如这样, 聿珩, 你明日把剑堂的课翘了吧, 我们带着舟舟回一趟牧家如何?” 裴应淮沉默片刻:“那好,回头劳烦师父同长老报备……算了,还是我来吧。” 牧听舟悚然地盯着裴应淮,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你要翘课?!” 裴应淮:“一日罢了, 并不碍事。” 牧听舟被抱在他怀中,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句,回过头才想起来自己被扣上了一个“想家”的帽子。 但裴应淮已然带着他离开了峰座,再回头同郁清名解释也已经来不及了。 牧听舟气得蹬了蹬腿, 示意着裴应淮将他放下。 双脚踩在地上之后,他一声不吭地扭头走在前面,而裴应淮也不是什么话多的性子,两人就这般谁也没有先开口、 不知不觉间, 牧听舟已经走回了记忆中与裴应淮的住所。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 牧听舟有些愣神地站在屋外, 推开门的手有些犹豫住了。 身后的人只手撑在牧听舟的手旁, 引领着他缓缓将木门推开。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清幽的香味, 木屋的摆件上都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大部分物什都成双成对地摆着,就连床榻之上都放着两床叠得方方正正的被褥。 裴应淮推开门:“进去看看,喜不喜欢?” 牧听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视线缓缓地落在了床榻之上,那两床被褥之中摆着的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 但异常干净的布娃娃。 这个娃娃近看上去有些可谓是有些可怖看上面缝缝补补了好多针线,用来充数当成眼睛的黑色袖扣有些过于破旧,甚至上面隐约能看见些许用针落下的几道划痕。 裴应淮替他凉好一杯茶,转过身,也看见了那个布娃娃:“那是师父赠予你的,若是不喜欢也不要丢掉,回头我给你收起来就好。” 牧听舟没有说话,表情呆滞地缓缓走上前,俯身拾起了那个模样怪异的娃娃。 他缓缓问道:“这是师父什么时候给你的?” 裴应淮思忖片刻道:“两三日前。” 两三日前。 牧听舟摩挲着粗糙的布料,指尖细细地感受着这份触感,眉眼之中流露出一丝怀念。 “没事,放着便好。”他轻声道。 裴应淮沉默片刻:“你喜欢就好。” 曾经,郁清名有段时间沉迷于织布,织来织去也都非常惨不忍睹,牧听舟当时年少轻狂,日日沉浸在逃学的心思里,全无顾忌郁清名的感受,还以为这娃娃是什么诅咒之物,随意地将其丢弃了。 后来才知道,这其实是郁清名亲手织给他的,虽然外貌丑陋,但其中被他埋藏了一道护身阵法,几乎可以抵御洞虚期大能的竭力一击。 ——也算是他送给牧听舟的一份拜师礼。 只是…… 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违和感。 牧听舟将那布娃娃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都没有发现这违和感从何而来,只好暂且作罢。 他一放松下来,疲惫卷席而来,面对着松软的床铺,牧听舟恨不得直接将脑袋埋进去。 刚准备一下子瘫在床上,就发现整个身体忽地悬空了。 他被人拎了起来。 牧听舟:“……?”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扭头,对上了身后那人的目光,登时挣扎了起来,“你干什么!!” 裴应淮冷酷道:“还未沐浴,不得上床。” 牧听舟:“我知道,我知道!!你放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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