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不是因为之前裴应淮的叮嘱。 …… 夜幕深沉,牧府之中连一盏明灯都未曾留下, 长廊之中一片漆黑,阴恻恻的寒风刮过,莫名有种森寒的感觉。 他顺着长廊一路离开了正院,抬起头时发现拐角处有一道微弱的亮光, 像是在冥冥黑夜之中替他指路。 牧听舟心念一动, 加快步伐, 踏入内院之中, 看见一个笔直挺拔的少年身影正静静地等在院门口, 他的手中提着一盏泛着昏黄光芒的灯笼。 听见了他的动静后,少年闻声回过头,顺其自然地朝他伸出手:“回来了?” “感觉怎么样?”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分明上一刻他还在同成年后的裴应淮传音, 下一刻就有少年时期的他在院子门口提着灯等他。 牧听舟上前,有些别扭地伸出手, 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然后一巴掌将裴应淮的手打到了一边。 “我才不要你牵。”他嘀咕了一句,感觉自己不光是身体变小了,连心智都幼稚了不少。 “嗯。”裴应淮应道,他又伸出手,这次没有再等着他的回应,而是直接将牧听舟的手拢在了掌心之中,他道,“我晚上有些怕黑,师弟能不能牵着我走?” 牧听舟道:“怎么会,师兄仅凭这一身正气就能将鬼吓跑。” 裴应淮被噎着一时间说不出话,又好气又好笑。 两个人走进屋内后,裴应淮偏过头,一道符咒顺着指缝滑出,飘飘然地贴在了双开门的缝隙上,隔绝了整个内院的空间。 郁清名正端庄地坐在桌案边,捧着一杯清茶,陡升而起缭绕的烟雾迷蒙了他的眉眼,宛若置身尘世之外的仙人一般。 牧听舟跑上前,下巴磕在郁清名的膝盖上,后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闯祸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牧听舟忙声道,顶着莫名的羞耻,他瞥了眼裴应淮:“我最听话了,不信你问师兄!” 裴应淮将灯笼置放在一旁,凉凉地道:“师兄只有一身正气,其他一概不知。” 牧听舟:“……” 气死你得了。 郁清名脸上这才露出了些许的笑容,揉了揉他的脑袋:“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舟舟又想要什么了?” 牧听舟眸光亮晶晶的:“师父,若我说,我想同师兄一起去剑堂修行可以吗?” 郁清名失笑道:“有何不可?但剑堂的学务繁重,既然决定了就要一门心思往前冲,后日一早就随着你师兄先去试听一下如何?” 牧听舟连声应下,心中打着盘算,他不能在幻梦阵中待的时间太长,即便两个空间的时间流速不同,酆都城之中还有太多事端未曾解决,牧听舟没法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 夜深了,牧听舟横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身下柔软的触感和熟悉的味道让他心中升起一丝怀念。 侧过身去时,能清晰地看见在屋内的门口,裴应淮正端庄打坐着,微瞌着双眸,周遭的灵气汇聚一般朝他涌去。 他还未进炼体期,身上的疲惫感是无法消除的,牧听舟闭上了双眸,朦朦胧胧之间陷入了沉睡之中。 再度睁开眼时,牧听舟的眼前已然不是牧府的内屋了,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被迷雾遮挡的崇山峻岭,仰头望去隐约能看见三个大字高高地悬挂在山门前。 ——万鹿山。 一回生二回熟,牧听舟回顾了一下周遭,心下登时了然自己又是因为神魂连接而被拉入了裴应淮的识海之中了。 只是没想到在幻梦阵中也能毫无畅通的连接,牧听舟再一次感叹契约之间的强大。 这一回,他每走出一步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像上次那样半道踩空掉在床榻上…… 只是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牧听舟敏锐地感知到身侧原本郁郁葱葱的绿枝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凋零枯萎。 甚至在一些隐秘的角落里,丝丝缕缕不易察觉到的黑气正不断从脚下冒上来。 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牧听舟察觉到不妙,脚下的步伐飞快,足尖轻点落下的绿叶,一路直上——可惜,周遭的环境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这一次不是万鹿山了,而是酆都城。 整个城镇被漫山火海所笼罩,一片死寂到令人头皮发麻,地面上尸横遍野,目光所及之处猩红一片。 牧听舟怔愣了一瞬间,随即又反应过来朝城主府疾驰而去。 不太对劲。 说到底这里是裴应淮的识海,是能最清楚反映出他眼下的状况。 ——裴应淮在外界的状态有些不太好。 牧听舟当下定论,三两步便闪身来到了城主府的位置,映入眼帘的便是满目赤红色的云霞丝绸,瞬间让牧听舟有种误入嫁娶现场的错觉。 他将脑袋里胡乱的思绪甩开,站稳身子,正想直接推门而入。 不料城主府的大门被率先从里面推开,伸出一只忽地将牧听舟拉了进去。 让他有一瞬间的猝不及防。 ——这本不是现实,而是裴应淮的神识的镜像。 一道炙热的气息倾吐在他的后脖颈处,低哑嗓音全然听不出从前的清冷,附在牧听舟的耳侧:“让我看看是谁回来了。” 身后的男人一只手钳制住牧听舟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压在门上,胸膛紧紧地贴着他的脊背,另一只手则环在他的腰间,以一种极为强势的动作扣在怀中。 牧听舟微微挣了挣,却换来了骤然缩紧的力道。 那人的力气很大,这姿势莫名有些暧昧,牧听舟浑身寒毛立起,咬牙切齿道:“裴应淮,你又发什么疯?!” 裴应淮低低地笑了,将鼻尖埋进牧听舟的肩侧,像是一只大狗一样拱了拱,直到他的身上沾满了自己的气味后才抬起头,喟叹了一句:“舟舟,你终于回来了。” “我好想你,一直在等你回来。”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显而易见的委屈,听得牧听舟心脏没由来地一紧。 牧听舟唇角扯出一丝冷笑:“难道不是你先将我拉进来的吗……你给我放开!听见没有!放开!” 裴应淮应声将他放开,但手掌还是扣在他的腕骨上不愿挪动分毫。 至此,牧听舟才能有一丝喘息的机会,转过身来,却看见了身后那人现在的模样。 裴应淮身上半无原先墨守成规的模样,五官俊美,下颌线棱角分明一身华美的紫金色长袍,束腰松松垮垮地扎在腰间,露出了胸膛一大片肌肤,发色如墨般披散在脑后,在与牧听舟目光对视时笑意款款,唇角带笑。 牧听舟:“……”瞳孔地震。 “你,你,你……”他瞠目结舌了半天,直到目光被他身上隐隐约约散发出来的气息给吸引。 在他的身上,已经察觉不到任何灵力的气息——反而被另一股牧听舟非常熟悉,又非常厌恶的气息所取代。 他微愣,僵在了原地,随即反应过来什么。 紧接着,一股滔天怒火涌上心头,近乎卷席至他的四肢百骸,烧得瞳眸都一片猩红,身躯止不住地颤抖,连血液与骨头都冻结在一起。 “是……” 是谁干的—— 可话才说到一半,眼睛就被一只手给遮住了,熟悉的气息再度逼近,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怀中,灼热的呼吸与微凉的躯体将他紧紧包裹。 “都让你不要看了。”裴应淮轻笑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这就怕了?” 牧听舟一把落下他的手腕,恶狠狠地瞪着他:“我怕奶奶个腿!” “是谁干的?!”他欺身向前,鼻尖红红的,连眼尾都晕开了一抹红晕,死死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话,“我问你,是谁干的?” “是乐阳洪?他过来找你了?还是说是九重天的那群废物——难不成是姜晗?戚玦?是戚玦对吧,他现在人在哪,你们还在酆都城吗?” 牧听舟几乎前言不搭后语,牙齿在这一刻都打着颤,思绪凌乱纷飞,手指痉挛地攥紧了裴应淮的衣袍。 裴应淮也没想到他反应竟会这般过度,蹙眉道:“舟舟?” 可牧听舟已经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了,他的内心被无尽烈火给焚烧殆尽,化成的灰烬在一瞬间被吹散,仅留下了清晰而又明了的字样。 ——裴应淮入魔了。 “不对,是因为我。”牧听舟喃喃自语,“是因为我,他才……” 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如果没有他,那裴应淮就不会堕入魔修之道,也不会失去仙盟之首的位置;如果没有他,那裴应淮依旧会是万人敬仰的聿珩仙尊,不会同他纠缠半分,也不会陷落至此。 【一入百年前的那场将牧家焚烧成灰烬的大火,如果不是他,裴应淮也不会为此失去金丹,更不会落入众矢之的。】 直到—— 颈侧俨然传来了一阵刺痛感,将牧听舟瞬间拉回了神,他吃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看见一个脑袋正埋在他的脖颈。 裴应淮精准无误地叼着他颈侧的软肉,在唇齿间摩擦了几下。 “你干嘛?”他声音又小又弱,莫名有种受气感。 裴应淮眸色一沉,有些抑制不住地,像是野兽一般,在牧听舟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齿印,一滴血珠从齿印中渗了出来,外围一片晕红。 他咧了咧唇,展露出舌尖上方才顺势带出的一滴血珠,看着牧听舟那双晶红色的眸子中倒映出他的身影,顿时有些心痒。 俯下身,轻轻蹭过青年的唇角,留下了一片湿漉又暧昧的痕迹。 裴应淮拇指印在牧听舟唇边那道方才蹭上的血渍,拨弄着他的下唇,歪着头,神情略带些许邪气。 “舟舟,不要去想别人,多看看我,嗯?” 镇魔
第四十六章 “舟舟, 不要去想别人,多看看我,嗯?” 裴应淮俯身凑近, 另一只的拇指摁在他泛红的眼尾上, 漫不经心道:“哭什么?” 成功换来了牧听舟的一个白眼, 一巴掌将他的手打掉,毫不留情地反驳:“眼瞎?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 裴应淮笑着道:“是是是,舟舟最厉害了。”带着点哄人的意味。 牧听舟忽地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角,仰着脑袋认认真真地望着他:“你入魔多长时日了?若是趁现在将魔气抽离出来兴许还来记得, 你过来……” 绝对不能让他重蹈他的覆辙。 也正是这一刻,牧听舟才清晰地认知到,原来他打心底地不想看见这个人坠入深渊。 他想他干干净净的,想他独坐高台纤尘不染。 裴应淮微微站直身子, 垂眸看着眼前面露急切的青年,陡然笑了:“舟舟要亲自替我驱魔吗?” 他轻轻抚摸着青年的脸侧,感受着掌心之下柔滑的肌肤与温暖的体温,指腹摩挲着, 像是在喃喃自语:“那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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