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牧听舟一眼:“尊上,属下不知您刻意前来,并未提前拾掇,还望海量。” 他不知从哪挪来了一个躺椅,牧听舟顺势坐下,怀中抱着手炉,长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着。 在他的身旁,站着一位穿着淡蓝色长袍的男人,他身形挺拔笔直,面容冷肃,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矜贵的气质。 唯一违和的只有他手中端着的那碗褐色汤药。 牧听舟现在一看见这碗汤药头就疼,但还是接了过来,小口小口的抿着。 姜晗见他气色不太妙,见状瞥了眼戚玦,后者悄无声息地退后一步,姜晗只能气得干瞪眼。 无奈之下,他率先开口:“尊上,属下有一要事要禀。” 牧听舟没有说话,一口闷完了汤药,拽了拽裴应淮的衣角。 男人心领神会,拿出了一颗养魂丹,送入他的嘴里当糖丸啃。 牧听舟这才不冷不淡地瞥了眼地上跪着的姜晗:“说。” 姜晗鬓角流下了一滴汗水,他咽了咽口水道:“在您外出的这些时日里,那名女修……也就是您命戚玦先前监看的那名侍女,在某天夜里忽然行动跑到了酆都城之中。” “第一时间属下便封闭了酆都城,仔仔细细地追查起那名侍女的行踪。发现她最后出现的位置是一家商人的府邸,但在那之后不管属下再如何去搜寻,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法再追查到那个人的踪迹。” 牧听舟似笑非笑道:“就依靠你如今这般说辞,你的意思是那侍女的修为远高于你们二位,所以她隐匿声息后你们便再也找不到了?” 戚玦一听,单膝跪下抱拳,他沉声道:“尊上息怒,属下怀疑那侍女身上藏有仙阶品级的神器,故不敢轻举妄动,但也已命人封锁了那座府邸,随时静候您的大驾。” “一个小小的侍女,身上能藏有仙阶品级的神器。”牧听舟心下微沉,抱着暖炉站起身,“走吧。”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光明正大的人不想当,偏偏跑去当个阴沟里的老鼠在这跟我东躲西藏。” 牧听舟解开宽大地外袍,露出了修长的脖颈与精瘦的腰身,踏着黑靴转过身,瞥了眼眼睛都看直了的姜晗。 “带路?” 姜晗急忙回神,按捺下心中的悸动,低着头不敢看他:“尊上,这边请,我来给您带路。” 在两人离开之际,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牧听舟偏过头,恰好与裴应淮的视线对上,看见了对方已经伸至半道的手,那模样看样子是想拉住他。 牧听舟顿时面露不善:“又干嘛?给我好好老是待着,你连修为都没有恢复,在魔域就是妥妥的一个小废物。” 裴应淮:“……” 他上前两步,细心地撩开他的碎发,从长袍之中掏出了一串珠链,上面闪着细碎的光泽。他就这动作,将青年半边身子环在怀中,双手绕过他的脖颈,将这串珠链给他带了上去。 清冽的气息倏然凑近,将他尽数包裹在其中,牧听舟看着面前陡然放大的俊颜还有他垂下眸时细心又认真的动作,心脏猛地一跳。 他情难自禁地再度攥紧了胸前的衣襟,茫然地想:又开始了。 又开始了,这股发自内心的冲动又涌了上来。 牧听舟感觉心脏扑通扑通地就快要跳出来了,浑然不知耳廓已经变成红彤彤的一片。 替他带上了串链,裴应淮抽身而出,指尖似有似无地拂过他发烫的耳畔,成功让牧听舟惊得瞬间跳开远离。 裴应淮将他怀中的手炉接了过来,又从袖袍中拿出先前他吃的那一瓶养魂丹替他收拾好。 “记得要注意安全,身体现在还未恢复,就不要勉强,知道了?” 牧听舟捂着耳朵的手慢慢放下,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第二天去踏春的小孩子,莫名有些羞耻,他唇瓣动了动:“……” 裴应淮有些没听清:“什么?” 牧听舟破罐子破摔:“我还以为你又会一阵唠唠叨叨地说这也不让去那也不给去。” 裴应淮失笑:“怎么在你嘴里说得我像是个老婆婆一样。” 牧听舟冷笑一声:“可不是比老婆婆还要 唠叨。” 裴应淮叹了口气,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况且又不是我唠叨了你就能不去的。” “你只要放心大胆的去做就好。” 牧听舟微愣,此时觉得他话中有话,却已经来不及细想了。 姜晗在也一旁出声提醒:“尊上……” 牧听舟回神,应了一声,转过头又叮嘱了一句:“戚玦,给我看好他。” 他最后警告似地望了眼裴应淮:“安分一点哦,等我回来。” 裴应淮颔首:“注意安全。” 待到牧听舟与姜晗走出城主府后,姜晗这才隐晦地转身望了眼,面色有些踌躇。 牧听舟向来懒得去猜这群人的心思,不耐烦道:“有事直说。” 姜晗道:“属下斗胆,方才那位便是九重天之上的聿珩仙尊大人吧。” 牧听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目光略过周遭重重房屋,落在了不远处的集市上。 酆都城是唯一一个建立在幽冥的城镇,里面居住的都是一些被遗留下来的孤儿与魔修,一开始的那一批都说要追随牧听舟便留了下来,最后慢慢开始发展成了这副模样。 说不上富裕,但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有了一个栖身之地。 虽然姜晗这个人平日里逍遥快活不见正行,但胜在善于管理这些城镇和居民,牧听舟勉强将他留下了。 皓月当空,酆都城中满街灯火,远远望去千盏明灯照彻前方的夜路,倾洒在闹街上每个人的脸上。 牧听舟不免驻足,静静地望着这一幕。 他有些出神,敷衍似地开始回应姜晗的问题。 “尊上,对于您看到的这一切还满意吗?” “嗯,还行。” “尊上,您心情愉快吗?” “嗯,还行。” “那尊上,若是您心情还算愉悦,还望赐给属下一块免死金牌……属下实在是好奇,感觉今日不问出口,就可能要憋死了。” “尊上,您同聿珩仙尊大人的关系……您们两人已经结为道侣了吗?” “嗯……”牧听舟望得出神,冷不丁地听见这么一句问话,登时回过头,长发在空中甩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你刚刚说了什么?” “您与仙尊大人已经结为道侣了……吗?”姜晗最后说得声音越来越小,咽了咽口水,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但是实在是太好奇了好吗!!!! 不管是城里城外,大部分人口中皆传这两人的传闻,甚至连各种不同版本的都有,姜晗平日里在酆都城里吃喝玩乐,都快能将这几重不同的版本给背下来了。 如今一下子见到本尊,甚至两人之间说话时的气氛半点都插不进去,姜晗左瞅瞅右看看,着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两人的事情给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在看见牧听舟那双想要杀人似地眼神时,心底那冒起来的小尖还是萎靡地缩了回去。 牧听舟冷笑一声,转过身去不予作答。 姜晗内心尖叫,冷笑是什么意思,是已经结成的意思吗?! 但他的脸上一片镇定,甚至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两人一前一后,谁都没有率先开口,沉默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牧听舟一忍再忍,终于,还是没忍住。 他站定脚步,转过头,冷冷地盯着姜晗,开口:“到底是哪里给了你们这种错觉?” 姜晗小心翼翼地问:“这是能说的吗?” 牧听舟道:“你说。” 姜晗开始细数:“您将仙尊大人掳来做奴,实际是为了将他救于九重天的苦海之中吧;您前往人界那种令人窒息的地方,实际是为了帮仙尊大人找寻恢复修为的丹药吧;您不顾生死安危前往檀若寺,甚至为此神魂还受了伤,也是因为要替仙尊大人报复那群人,为他夺得仙果吧?” 牧听舟:“……不是。” 单调的反驳在此刻显得有些牵强 姜晗语锋一转又道:“先前仙尊大人在当值仙盟盟主时,时常因为调剂两边关系而与同盟发生争执,甚至还会亲自前往庇护您惹下的……额,事端,甚至……” 说到这里,他脸上出现一副“都到这里了你还不明白吗还要我说得再清楚一点吗”的表情。 “尊上,虽然你们互相为彼此着想,互相为彼此受伤,甚至还签下了神魂契约……但你们还是很纯洁的师兄弟关系?” 牧听舟:“……” 幻梦阵
第四十一章 牧听舟一阵无言, 沉默地盯着姜晗半晌。 姜晗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了什么,惊恐地捂住了嘴,心脏止不住地狂跳起来。 却忽地听见牧听舟笑了一下。 是一抹极其嘲讽的笑。 他听见牧听舟慢悠悠道:“不会就这段时间离他近了些, 便以为自己能同天上那群神仙比了吧。” “裴应淮是谁?你可别忘了, 论手上谁沾的魔修的血最多, 他可是当仁不让的……总有一日裴应淮会再度登上仙盟之首的位置,现下不过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罢了。” “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将那些不入流的传闻放在心上。”牧听舟淡淡道,“都是些饭后茶谈罢了,没有什么可信度。” “带路吧。” 姜晗缩了缩脑袋, 率先带着他走在了前面。 头顶的月光逐渐被密丛遮掩,昏暗的环境包裹着两人,姜晗有些莫名心紧,时不时地偏过头去瞥牧听舟。 两人穿过了一道狭小的林径, 在即将到达的时刻,一个黑影自身侧一闪而过。 牧听舟条件反射地甩了一道匕首出去,就听见姜晗倒抽了一口凉气:“尊上——请等等!” 他定睛一看,一名右肩处插着匕首还渗着血的黑衣人跪在地上, 低着头沉声喊了一句:“城主大人, 尊上。” 是幽冥的死士, 那模样看上去是在替姜晗放哨。 牧听舟长呼出一口气, 有些疲惫地拧了拧眉心。 本身将裴应淮一个人丢在那里他就有点不放心, 方才经历了姜晗那一通长篇大论,牧听舟只觉得自己心情更加糟糕了。 另一旁,死士开始汇报:“这商人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出门去往即将运输的粮仓之地,其余时间都是待在内院里, 与他同行的通常话还会有一个他的姨娘。” “这个姨娘我们也有监管,但她的行动轨迹就相比之下比较简单了, 并无其他异状……尊上?” 死士的声音戛然而止 牧听舟足下微微使力,整个人轻松一跃,便站定在树梢之上。 他遥遥望着面前这座隐匿在黑夜之中的巨大府邸,心底隐隐不安的情绪逐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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