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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风尘

时间:2024-02-29 09:00:12  状态:完结  作者:琉璃夭

  “细细,细细……是我对不住你……”他捂着脸,哭声由小变大,到最后演变成一种刺耳的干嚎。

  “他只是哭,一直哭。”季沉漪说,“颠三倒四地喊细细姐的名字,除此之外,问他别的都一概不知情。”

  谭宝禧拿指尖按住突突直跳的额角,“没用的东西,一点都指望不上他……现在只能等着小公馆那边,看能不能从秦妈口里问出些端倪。要想溜进去估计会惹不少麻烦……你那个盛中尉呢?”

  她半眯起眼睛,“他应当很容易弄清楚前因后果,沉漪,不如你去问问他?”

  季沉漪被她的目光一扎,浑身都开始不自在,“他去沪城外面办事了……再说、再说我和他交情不怎么深……”

  “你糊弄我可以。”阿宝怀疑地从上到下将他扫视一遍,“别最后把自己也糊弄过去。你自从去年认识他以后就变得不对劲,三天两头找不到人,还常常魂不守舍——那可是盛连山的头号小弟,军部分云任务,咱们以前躲还来不及,现在倒好,不但跟他打上交道,他还给你收拾烂摊子善后;北爷的路子都能被他摆平,使馆区的医院也是他送你进去……这叫交情不深?白少对我都没这么上心呢。”

  季沉漪赶紧摆手,端出严肃拒绝面孔,“比不得比不得,白少对你真心可鉴日月可表,全沪城找不出第二个,你要星星他都不敢给月亮。”

  “得了吧,少贫嘴。”阿宝白他一眼,幽幽道,“我不过是提醒你,我们这种人,和他们不是一路的……我们这种人,赚钱,做事,走自己的道就行,你懂吗?”

  “懂。”季沉漪说,“你放心,我懂的。”

  阿宝脸上分明写着“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懂。”

  但她太了解季沉漪,在一起长大的十余年里,见过他太多次撞了南墙不回头,还故作潇洒假装不在乎地揉揉伤口,继续一根筋往前走。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她无法肯定,然而季沉漪已经习惯性地接受“命运在自己身上从不会太过顺遂”和“心态放平,再坏都坏不到哪里去了”两条铁律,并在其中自得其乐形成自己十八年来之不易生活道理,傻人有傻福,她宽慰自己,况且谁不是活一天算一天、走一步看一步呢。

  于是她眨着眼睛,意有所指道,“弟娃今年四岁,换做人类年龄已经不算太年轻。可它每日开开心心,健健康康,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有你这个好主人?”季沉漪不明所以。

  “因为它没心没肺,从不跟小公狗乱跑。龙凤楼大黄、春福街二宝和娄参谋家西洋牧牛犬威风凛凛,勇猛无敌狗中一霸,弟娃一个都不中意,只把它们当玩具。”阿宝一手托着腮,宠溺地望着脚边尾巴疯狂摇动小黑狗,“不要给别人伤害你的机会。”

  距离除夕还有一天半时间,大帅府张灯结彩,小书房内氛围却一片凝重。这是盛连山处理私人事务的地方,因此房间面积不大,说是书房,更像是建在书房内部的一间秘密会客厅。要绕过三重垂帘子的书架、两只足足五尺高二龙戏珠青花胆瓷瓶以及一张长长的暗红色软沙发,才能看见一扇小小的、通往更里面的门。及时来过很多次,何部长仍旧有种头晕脑胀的迷路感。

  他曲起手指叩了叩门,除开盛连山本人,还有叶总督和张秘书。案上的烟灰缸对了两三根吸尽的烟头,说明他们来了有一会儿了。

  “抱歉,抱歉,部里突然有事,耽搁了。”他连连道歉,“一接到您的电话就出发……广场前面还堵车……”

  “无碍,自己人,没那么多规矩。”盛连山没发话,张秘书立刻起身,朝他拉开一张高背椅,“快坐,我这次从东洋带了几条好雪茄回来,你试试?”

  何部长接过来,张秘书给他点了火,拿着雪茄剪裁掉茄尾,“你闻闻,是不是当时那个味儿?”

  叶总督笑道,“还是老张有心呀,咱们一起到东洋考察过了这么多年了,还记得老何你随口说的玩笑话。”

  何部长吸了一口,慢慢吐出,他的头发往后梳,露出一个油亮亮、光秃秃的额头,上面的抬头纹随着烟雾舒展开,“是呀……一转眼时间就过去咯。”

  三个人又寒暄几句,直到烟灰缸被烟头堆满,氛围烘托得恰到好处,正事往往要等酝酿好时机才好摆到台面上谈。

  他们不约而同停下,将目光投向盛连山,这个刚刚失去自己来之不易的第三个孩子的男人,华南真正的掌权者,这座城的无冕之王,此时面容不苟言笑,拿起面前所剩无几的烟盒,慢慢开口道,“大野那边,是指望不上了。”

  沉默。烟味的沉默。哈德门、七星和骆驼牌共同的沉默。

  盛连山知道他们都在等自己说话。

  “北边儿……老叶,有什么好消息没有?”

  叶总督摇摇头。

  “老何,朱老总那边儿呢?”

  何部长摇摇头。

  盛连山叹气,“四面都是难啃的骨头。”

  张秘书面露惭色,小声道,“怪我办事不力,没谈拢……”

  “别瞎说。”盛连山道,“谁都清楚寇人窝里现在是什么鬼德行,你和明烨已经尽力。有些是不能强求,否则反而弄巧成拙。”

  何部长“咦”了一声,“盛中尉呢,他不是和老张一起回来的?”

  “八营那边赶着练枪,我让他去盯着。八营的事有些棘手,看他能不能借此机会顺带料理。”盛连山说,“我打算趁新年调一批新人上来,东洋西洋蠢蠢欲动,北洋南洋风声鹤唳,是时候多给年轻人机会,让他们历练历练。朱老总去年特意自己去西点那边挖回两个少将到炮兵营,咱们也不能落后嘛。”

  “是,盛中尉青年才俊,难得一遇,这种人才,当然要多多提拔。”张秘书道,“大帅知人善任,是我等大幸。”

  “老张,你消息不灵通啊,你们去东洋的时候调令就发下去,大年三十一过,盛中尉就变成盛上尉。”叶总督说,“你再叫中尉,可有些不礼貌。”

  张岩一愣,随即眼珠一转,笑开来,“是我落后了,哈哈,我可得备个厚礼,好好给明烨庆贺一番。”

  何部长适时插嘴道,“对了,我来之前见过巡捕房杨大队长,他说法医那边报告今早上刚出,和刘医生的并无二致,大帅您看……?”

  照理说人命案子统一归巡捕房管,然而杜细细身份特殊,上上下下的人竟没一个敢亲自问盛连山的处理意见。这事知道内情的人不算多,但也称不上少,杨队长一大早提上两瓶好酒去何部长家里遮遮掩掩地试探,巡捕房该不该插手?查不查?该怎么结案?抓不抓?要抓谁,能抓谁?对外到底该怎么说?

  盛连山闻言,脸色一沉,“让他别碰,我自会派卫官调查个水落石出,背后捣鬼的,一个都跑不掉。”

  自从盛泠然出生以后,这位神勇无敌、平均三个月换一张床榻安眠的大帅仿佛中了什么诅咒,要么就是怀孕的情人突然病故,要么是生产时难产而亡,待他步入三十岁下旬,更是再无一人腹中传来喜讯,使他不得不相信自己克妻克子、天煞孤星命格,往灵隐寺报国寺白马寺投了好几万香火钱,天南地北的大师神婆拜了个遍,可惜不知是不是如来观音送子娘娘业务繁忙,不受人间香火收买,他的愿望一直落空。

  散了会,张秘书与何部长一道在路边朝平政厅走,两个车夫和听差在后面跟着,今晚不太冷,没有雪,车灯缓缓扫过空荡荡街边。一日后就是除夕,商铺陆陆续续关门,虽然新年的装饰一个不落地挂着,却没有多少人气,倒比之前更冷清些。

  “小公馆这次的事,实在是蹊跷得紧。”张秘书说,“大帅吩咐不得谣传,唉,哪里瞒得住……不说那门口周边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光是守在里面的老妈子和厨子花匠加起来就得八九个,我看是不太好查。”

  何部长点点头,表示同意,“还有,我听说大帅默许让杜小姐和百乐门的阿宝小姐每周通一次信,其中隐患大着呢,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密谋?虽说有专人过眼检查,不过情报科的那些小子,对这种事能上多少心?这阿宝小姐仗着有白少撑腰,甩过大帅脸子,不得不防,不得不防……”

  张秘书接话道,“当时那杜小姐,你是没瞧见,情况着实不好,眼见着人就挺不过来,刘医生也说一切以稳住她为先,大帅有多信任刘医生你又不是不知道……哦,通信这法子还是盛中尉——盛上尉——想出来的,你说大帅该不会迁怒他吧?”

  何部长侧着头琢磨了一会儿,“现在也没证据表明这杜小姐去世就和信有关系啊,不能吧,不然盛明烨还能不降反升?老张,我说真的,这么多年,你见过大帅如此器重过谁没有?虽说现在是用人之际,就可着这么一个人用,是不是多少有点儿反常啊?”

  “谁说不是呢,你知道我上次听老赵他们背后是怎么议论的?”张岩窃笑道,“大帅南征北战,手上人命太多,所以命硬,命盘中不带子孙福气,受大师指点,把盛上尉给出去,骗过菩萨佛祖的眼睛……你信不信?”

  “你是说……盛明烨是大帅的亲生儿子?”何部长搔了搔头,“可是我跟着大帅少说二十来年,没觉出这里面的蛛丝马迹啊。”

  “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嘛,是不是真的,哪有那么重要?”张岩说,“重要的是大帅看重他,这才是比黄金还真、还贵重。只要大帅乐意,别说一个怀着还不知道是儿子女儿的杜小姐了,盛明烨要他的帅印他都能给。”

  “你还真别提,升上去以后才是麻烦的开始呢——老话怎么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一枝独秀,难上加难。咱们还是,按兵不动,静虚观之,顺势而为。”

  “势比人强——老张,不愧是你。”

  “那么年轻,那种出身,也不知能不能服众。”何部长忧心忡忡,“晋上尉——还不到二十六——啧啧,按规矩,中尉以上再晋升,要亲自上塔楼插旗,爬尺竿亮军区大灯,往年谁注重这事儿啊。”

  “老何,你当时是怎么展旗的来着?”

  何部长嗤笑道,“我么,哈哈,自然是塞钱给撞钟的小和尚,让他替我办的。是在洛阳吧?那会子天天打乱仗,哪会在意这些虚节,老赵是找守塔那老头,老叶就更离谱了,头天晚上跟着加灯油的上去了,提前安排得明明白白,第二天太阳一出来,嘿,他在旗杆下面呼呼大睡呢!”

  “这次恰好在大年初一——大帅应当不是故意的吧?不过,这么大的日子,要是不去,恐怕有些老人背地里都有微词。”

  “是,难办……”

  两个人闲聊着转过街角,前边一家卖小食的南货店门口,有人笑意盈盈唤道,“立铭。”

  何部长一听,眼睛一亮,嘴角挂上笑意,腰站直了,连步子都忍不住迈得大了些,朝那人走去。张岩稀奇,立铭并不是何部长的名字,而是他的号。他是旧世家望族出生,号是前朝一品大员亲取,只有老家人爱这么叫。自他追随盛连山起,熟悉的叫“老何”,不熟悉的叫“何部长”,叫得他头发白了、皱纹密了,立铭这个称呼,张岩几乎没有再听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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