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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风尘

时间:2024-02-29 09:00:12  状态:完结  作者:琉璃夭
  《杀风尘》作者:琉璃夭

  文案:

  爱是雷霆烈火,玉石俱焚,灰烬熄灭苦海吹又生。

  引

  那伙人是在傍晚时分到的。

  老板张癞头在扯旗山的半山腰客栈辛苦拙支三十余年,从没见过什么人上山时弄出过这么大动静。正是黄昏,一轮残阳血光森森,映得整座山头也红彤彤发着亮,十来匹好马撒蹄狂奔而来,尘土飞扬,人声鼎沸,热气哄哄,将客栈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店小二铁蛋今年刚满十六,是两年前倭人入关时逃难到港岛来的,一听到人嘶马鸣熙熙攘攘的吵闹就吓得不行,哆哆嗦嗦一双比麻杆粗不了多少的腿,壮着胆子将店门拉开一条缝,细声细气地问,爷,您几位?是住店吗?

  为首那人穿着南洋时兴的短衫马裤,利落地从脚蹬处一跃,跳下马背。他头发剪得很短,露出一张因为奔波而显得有些疲倦困怠的脸来,说,开十五间上房,再备些好酒好菜给兄弟们端上来,马都牵到后院里,添足水,晚些时候记得喂番薯。

  他看上去不很年轻了,约莫三十岁往上走,但一双眉眼生得极好,被尘土蒙一层灰,也从灰底下煜煜生出光彩。

  叫什么名字?

  他一边问,一边从上衣兜里摸一摸,掏出一卷起了毛边的法币来。

  “贱名叫铁蛋。”王铁蛋接过钱,意识到不是马帮、倭军或者土匪,心下安定不少,殷勤地叫来帮工牵马,引着那群人往店内走。

  客栈很大,匾额上书“太平客栈”四个大字,想来是根据洋人叫此处“太平山”而起的。一笔铁画银钩的瘦金体,装潢陈旧些,仍是阔气的,看得出张癞头为它花过不少心思。尽管这灾年劫月少有人愿意上这偏远山中奔走,桌椅条凳也每日擦得光洁干净,几可鉴人。

  “爷怎么称呼?”

  王铁蛋拿簿子来登名,他识不得什么大字,好在近日没几个客人,一页纸勾勾画画,只有些零散的南北货商在此歇脚。

  “姓季,名丰。季冬树木苍的季,丰年留客足鸡豚的丰。会写么?”

  “会会。”王铁蛋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提笔如椽地落下“记风”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滚一边儿去,吩咐厨房把肉都烧了,再弄几条鱼,给季爷备席。”张癞头瞪他一眼,夺过笔将错字涂了,写上“季丰”,不好看,但好歹是正确的汉文了。

  “小孩子没见识,没上过学,您多担待。”

  季丰笑了笑,说了句不碍事,指挥手下将货物行李一应搬下地,送到房内,亲自去视察过马厩马房,才又转回大堂内。

  这次他身边跟了个姑娘,也作精悍打扮,齐肩黑发梳得黝亮蓬松,刘海紧紧贴着头皮,围一件月白色披风,裹住玲珑身段,左手提一件棕色皮箱,面色很冷,让姣好五官不近人情起来。在一群不修边幅的人里,她显得格格不入,却自有一种奇异般得很适合这场景的妖异美感。

  “阿斐,去烧点水洗一洗,再看看弟兄们安顿好了没,有什么需要的,尽量补齐全上。”

  阿斐姑娘应声去了,季丰并不急着上楼歇息,草草扫几眼角落里另一桌打尖客商,仰头将几条逃生路线观察得清清楚楚,还刻意拉了拉四下门窗是否结实,满意了,于是长吁一口气,冲张癞头微微一点头,放松地往正对着柜台的那张榆木椅上坐住了。

  “世道不安稳,不得不小心些。”他这次从右口袋里掏出一卷更厚更新的法币,“有劳老板了,先结三天的房钱吧。”

  “您客气。”张癞头一叠声道不敢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话谁都懂,更何况是个长得好看、出手阔绰、背景看上去不好惹的笑脸人。

  “听口音,季爷是南边儿人?”

  他倒了茶水,端到季丰眼前。茶叶涩苦,跟季丰从前惯喝的名贵春茶自然没得比,但在这样的时节与地界,一杯酽茶足可以洗去七八分风尘。

  “从陆上那边来”。季丰说,“沪城。”

  “哟,沪城,那可是个好地方。”张癞头道,“从前还没打这么厉害的时候,我跟着亲戚在沪城待过两个月。那几年还是盛大帅掌兵吧?遍地黄金,啧啧,真是遍地黄金。”

  季丰低头喝茶,没再接话。张癞头识趣地退开了。反正他只是客套,客人来来往往,都有伤心旧事,他不感兴趣。

  大约是太久没有一口气来这么多人,厨房火候不够,手忙脚乱,斜阳彻底沉下去后,饭菜才将将送上桌。除了季丰与阿斐,这伙人千奇百怪,各式样貌都有。有面上一道黑疤狰狞可怖的,有身长两米壮似牛犊的,还有比王铁蛋纸片一样小身板更细瘦、叫人疑心一口气就能吹走的。阿斐是其间唯一一位女士,然而很有几分领袖气质,半大小伙子喝了酒以后面赤耳热地活络起来,可没人敢去开她玩笑,被她横眉一瞪,只能低下头乖乖吃菜。

  太平客栈并没有什么十分拿得出手的菜色,无非是些烧牛肉,卤鸡卤鸭,烧腊白粥,还有一大盆白面条。不过胜在量大,十几人的桌上碗碟堆砌,满满洋洋,加上几大罐黄酒助兴,倒是烟火气下又热闹又松乏。

  隔壁角落那桌人已经吃完了,在饮饭后茶歇;张癞头支使王铁蛋把门口两盏大灯笼点上,摇摇曳曳,在夜风里漾着昏黄的光。大家早已习惯用电灯,只是张癞头念旧,总爱保留这些其实并无实际用处的过时传统,太平客栈门口的灯笼亮了七十年,光从他爷爷脸上映到父亲脸上,又从父亲脸上映到他脸上,他舍不得换。

  大厅变得很吵,是一种令人心安的好的意义的吵,它象征着人气、生机与平和。季丰没有动筷,只是靠在椅背上一杯接一杯地喝茶,仿佛要用茶水将自己泡个清醒,嘴角抿着一点笑意,不时帮阿斐夹点肉菜。

  “多吃点。”他说,“你太瘦了。前些天顾不上,许久没吃上一口热饭,这几天你好好休息。”

  他的语气很温柔,眼神也软和,张癞头原本以为他们是夫妻,现在看倒不太像,姐弟或是兄妹更贴切些。

  阿斐不为所动,将他夹的大鱼大肉都垒到碗的另一边去,小口小口地喝粥,然后将勺子一放,“我吃饱了。”

  季丰脸上的笑意收起来,像一本书收起它饱含深意的书页,幽幽地看着她,“不吃了?”

  “不吃了。”

  “那走吧?”

  “走。”

  又有三四个人放下碗筷,跟他们一道走去后方存货的柴房。他们表情严肃,奇怪的是并不沉重,也不悲痛,更类似于是要去做一件悬而未决太久、需要非常审慎庄严的事情。

  “诶,兄弟,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啊?”张癞头问,“到处都兵荒马乱的,不是兵就是贼,城里山里,都荒唐得紧。”

  那群人哄笑着,抢最后一个鸡腿吃,赢家美滋滋地嚼了一大口,囫囵地咽下去,才讲话,“做生意咯,讨口饭吃嘛。哪个时候都有那个时候自己的活法,总得过下去的。到底在港岛留多久,之后又去哪儿,我们这些小喽啰哪说得上话?不过是跟着混的,得看十三少的安排。”

  张癞头把烟袋点了,有一搭没一搭地抽,“季老板官仔骨骨,看上去顶不像是个走风口的人。”

  他用了句广府俚语,那人没听懂,另一桌客人却明白,热心地充当起翻译。

  “哦——不算啦,十三少是十三少,季老板是季老板。”

  “怎么不算?有印章就作数嘛,管他是什么人呢。”

  “谁是十三少?我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就是个代号而已。”

  “跟谁做事不是做事,算那么清楚干什么?早晚都要死,头别在腰带上,人都一样,没分别啦……”

  半醉不醉的汉子们你一言我一语聊开,聊了半晌也没讲请究竟做的是哪门子生意,只言语之间天南海北,走东闯西,充斥着各色人物,连洋人的交道也打。张癞头摸了摸自己坑坑洼洼的癞头,心里有了底,估摸出他们大抵是灰色地带里的一支人马——不偷不抢,不昧良心,但常游走在一些上不得台面买卖边界的散佣。这年头这样的人马很多,大胆些的自己跑单帮,更常见的便是这样,一伙人凑在一起,有大有小,明面上官老爷管不着,暗地里和黑道帮派好歹算是说得上话,倒倒货走走商,哪儿有买主就在哪儿扎堆,运气好时能赚不少。

  酒再过三巡,话题已经变成了“谁还记得季老板真名”“倭人的飞机到底是不是黄厅长送的”“从港岛到沪城做火车要多久”以及“这仗怎么也打不完,再一个月就过年了,能撑到那个时候不被飞弹炸死就去给关二爷上三柱高香磕个响头。”

  动荡岁月,人人的命都不过是在胸前拴着,心酸谈资拿来当酒后慰己慰人消遣。

  阿斐再出场时拿了一面鼓,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翻出这玩意儿的,破破烂烂,随手一拨弄动静就很响。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人拖着一个巨大的不停扭动的麻袋,走到饭厅的戏台前。戏台是十多年前,听戏风潮刚刚从末代皇朝刮到平民人家时建的。窄窄小小一方,优点是在整个旅栈正中央,好叫四方来客都能看个清楚。后来炮火一打,打死唱曲儿的卖艺的花脸的,把这方戏台给打死了,剩下这具衰败的尸体空落落地躺在原地,是块黏在时光里的疤。

  现在这块疤被季丰一抬手剥落开来,麻袋“嘭”得往台上一滚,果然露出个五花大捆的人,戴着副瘸腿眼睛,嘴里塞着破布,不知被捆在马上连日颠簸了多久,剩下半口气只进不出的样子,呜呜地蜷缩成一团,似乎被拳脚收拾怕了,喉咙中跌出一连串求饶的含糊哀鸣。

  “这……姑娘诶,这叫是怎么一回事?”

  张癞头被眼前的变故惊得一愣,“您这是……”

  “掌柜的别怕,冤有头债有主,这人不论如何处置,落不到你头上,也牵连不到你,我们自有说法。”阿斐说,“这是桩旧事,今日无论如何都得了结不可。”

  “哎,季、季老板,怎么有点眼熟哇……”

  另一桌狼藉杯碟里有将醒的客人眯着眼睛打量,醉醺醺的疑问声传过来,“挺有名的那个,唱戏的,扮小娘子扮得出神入化,我还听过两场呢……叫什么来着?”

  “今天有酒有菜,大家吃得高兴,不来点助兴的热闹热闹怎么行?”

  阿斐如同没听到一般,左手执锤,右手举锣。

  “我想起来啦!”那客人灵光一现,猛地起身一拍大腿,顾不得酒水洒了一大半,大叫道,“季沉漪!嚯,季老板,当年名震沪城的季大老板!”

  阿斐眼波向他一转,流露出几分倨傲的神色,显然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手下并不停歇,铜锤破锣,在空中狠狠一击。

  咣当一声,尖锐地将众人从昏昏欲睡的酣然惬意氛围中砸醒,砸出一句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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