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陆成渝说,“店里洗手间吐的。” 伍相旬:“……” “你可真会气人。” “我说呢,”他说,“哪来的漂亮服务生。” 陆成渝笑笑:“我什么时候出院?” “还出院,”伍相旬冷笑,“不吃不喝,我看你是想得道。出院干什么,放你接着修仙辟谷,没事在胳膊上乱划?” “哎,”陆成渝无奈,“那是个意外。我不能待在医院太久,真的有事。我保证,肯定谨遵医嘱,按时吃药吃饭,好吧?” “歇着吧您,”伍相旬说,“我决定不了。” “我得跟你说个事儿,“他支支吾吾地说,“那个,那个小信……” 陆成渝听见这两个字就胃疼,急忙打断他:“你能别提他了么?听见我就难受。” 伍相旬一下扭过头看向门口。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秦信波澜不惊地站在那儿,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在桌上,对伍相旬点了点头:“伍哥。” 从头到尾没看陆成渝一眼,放下就走。 “小……秦信!”陆成渝想也不想地伸手拉住他,整个人摔下了床,吊瓶都险些带倒。 伍相旬离他最近,动作却依然没有秦信快,他刚想扶陆成渝一把,一眨眼秦信已经揽住了他的肩膀,表情很难看。 “起来。”秦信面沉如水。 “起不来,”陆成渝不要脸地说,“你抱我。” 伍相旬惨不忍睹地撇开脸,没眼看。 秦信避开吊针,勾着他的腿弯把人抱回床上,往回扯被他攥在手里的衣服。 扯不动。 他沉默片刻:“松开。” “不松,”陆成渝说,“松了你就走了。” 秦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半晌,他对伍相旬说:“伍哥,我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 “哎,”伍相旬如获大赦,“你们聊,我去抽根烟。”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秦信弯下腰把掉到地上的暖水袋捡起来,放回他手底下。 “不是看见我就烦吗,现在这又是要做什么?”他说。 “我没说过!”陆成渝头都大了,后悔不迭,“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秦信,我……” 他顿住了。 秦信深色的眼睛看着他,好像在等他给出一个解释,只要他愿意说,说什么都信。 陆成渝说不出口,这事没法解释,他不能让秦信知道前因后果。 Enigma眼睛一闭,再睁开时已经没了那种神色:“既然你没什么想说的,我就先走了,还有事。” 那片衣角依然被死死攥着。 秦信站着,把手放在他手臂的绷带上。 陆成渝一抖。 “不让我看的就是这个。”秦信说,“那天,你去哪了?” “我……”陆成渝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那个方向除了工厂就是疗养院和医院,去的哪一个?” “秦信,别问了。” 捏着衣服的手指泛白,秦信接着说:“医院?你去看谁了?” “别问了……” 他慢慢松开手,秦信反而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额上突起细小的青筋:“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心肝?” “你去哪、做了什么、为什么不吃饭、胃病是怎么回事、自残是为什么我一概不知道!”他喉结滚了一下,“从你家出来我想了一晚上,怎么也没想到下次再见是在医院,陆成渝,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有心吗?” 陆成渝逃避地闭上眼睛。 秦信放开他,后退一步,声音变得冷淡,自嘲般勾了下嘴角:“我忘了,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从八年前,到现在。” 这次陆成渝没拦着他,离开之前他说:“给你煮了粥,趁热吃。” 秦信走了没多久,伍相旬进来,疑惑地问:“这么快,你们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陆成渝半靠在床上,“还能在这儿打一炮吗?” 伍相旬一哽。 “该说的七年前就说清楚了,我俩,早没话说了。” “我还是觉得没必要,小六,”伍相旬说,“等你把想做的事情做完,不也能好好跟他在一块么?” 陆成渝睁开眼,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不说我要做的事情,只就我作践了他七年,你真觉得能一笔勾销吗?” 伍相旬哑口无言。 “秦信以前是什么人,在他的场上点人能被他不留情面地直接撵出去,最看不起乱搞和包养情人的,又正直又天真,”陆成渝低低地笑了几声,“这么洁身自好的人,我作践了他七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伍相旬凉凉地说,“他还没说什么呢,你在这先自轻自贱上了。” 他在陆成渝那颗中看不中用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打开秦信带来的保温桶:“小信走之前还交代我了,看着你吃下去,别想再闹绝食。” “我不是绝食……” 米粥的清香涌出来,伍相旬拿勺子搅了搅,山药糯糯的跟大米混在一起,几颗枸杞饱满鲜红,他忍不住感慨:“真贤惠……操,真香!” 陆成渝看得好笑,虽然不太有食欲,还是接过来慢慢地舀着喝。 “我看见他煮的粥,总能想起来,你记得么?他十二三岁的时候也是拿这样的一碗白粥试图贿赂你。” “嗯,”陆成渝弯起眼睛,“十三岁,还贿赂成功了。” 秦信十三岁的时候,陆成渝和伍相旬刚刚高考结束。 伍相旬不听家里的安排出国,硬要跟陆成渝一块高考读商科,结果分没人家高,调剂到了食品安全。 伍家以为这回他总该听话了,结果还是不愿意,放言要不仅读完四年本科,还要在国内考研,毕业去某东方应聘厨师,给家里气得天翻地覆,把他扫地出门,拉着陆成渝在深夜大排档借酒消愁——主要是消这个专业的愁,以及庆祝高中生活结束,喝到凌晨两点半。 付完账两人浑身上下凑不出两百块钱,大概只够打个车。 陆成渝当时还住在秦家老宅,没人会在意他是否晚归,当然也没人给他留门。他拖着伍相旬打车到老宅大门,看看两人高的大铁门,手腕粗的锁,意料之中地叹了口气。 揉揉喝酒喝得发痛的肚子,刚想再把人拖走,门后晃过一道手电筒光,陆成渝还以为是自己眼晕看错了,眯着眼睛盯了一会,那道光越来越近,映出后面一张稚嫩的脸。 陆成渝意外地一挑眉。 陆娴防他比防贼更甚,不可能让他跟秦家众星捧月的小少爷有什么交集,两人同住在老宅里,连面都没怎么碰上,更别说说话了。 小少爷给他俩开了门,还伸手搭了一把伍相旬,陆成渝怕给小孩压坏了,提心吊胆地撑着劲儿。 深夜,老宅又大又空旷,他们没惊动任何人,把伍相旬扔在自己床上,陆成渝松下劲儿摔进椅子里,揉了揉坠得发痛的头皮,伍相旬压着他的头发压了一路。 秦信好像就真的只是来给他们开个门,一路上也不说什么,放下了就要走。 “哎,你,”陆成渝一时忘了他叫什么,卡了下壳,“小心?” 秦信抬了抬眼,没纠正他的称呼,陆成渝于是就这么接着叫了,看着他笑盈盈的,一点不害臊地冲小孩撒娇:“有吃的吗,光喝酒了有点难受。” 秦信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么不见外,面上有点错愕,想了想,点点头:“有。” 然后出去了。 陆成渝以为他顶多给拿点零食——秦家不留剩饭,没想到这一去许久,他差点窝在椅子上睡着,伍相旬睡完了一觉醒过来,秦信还没回来。 “小六……”伍相旬迷迷瞪瞪地搓了搓脸,“你坐那干嘛呢?” “……我怀疑我被涮了。”陆成渝惊醒,慢吞吞地抬手撑住脸,长发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倾泻而下,呈现出绸缎般的质感。 “明天吃涮羊肉?行……” “把你片了。”陆成渝随手抓了个东西扔他。 他已经开始觉得是自己脑子不清醒被那孩子耍了,秦信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端了个托盘,托盘上放了两个碗。 陆成渝和伍相旬一块蒙了。 他人不大,手还挺稳,把两碗热腾腾的白粥往桌上一放,转过来看陆成渝。 伍相旬呆愣愣地说:“乖乖,秦家还招童工啊?” “去你的,”陆成渝回过神,哭笑不得地说,“这我们小少爷!” 他又卡了一下,认认真真地问:“你叫什么来着?” “秦信。” 屋里没开灯,他眼睛的颜色偏深,看着陆成渝的时候显得格外专注,重复道:“我叫秦信,信任的信。”
第9章 哄人 大米的香味很好地抚慰了被酒精摧残的胃。 “这粥是……”伍相旬很没骨气地咽了口唾沫,“你叫人做的?” 秦信摇了摇头:“我做的。” “你做的?!”两个从来没进过厨房的“大人”异口同声,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只会这个,凑活吃吧。”秦信说,只看着陆成渝,不紧不慢地说,“不喜欢就倒掉。” “不不,挺好的,特别好。”伍相旬连忙抢着说,从床上一跃而下,自己端了一碗,把另一碗塞给陆成渝,“吃啊,你弟弟的一番心意!” 秦信也不走,坐在床边看着他们吃。 陆成渝从来没把秦家的同辈当过兄弟,想必他们也一样,这粥煮得软糯香甜,意外地像样,他却吃得很迟疑,总觉得这天上掉的馅饼会硌牙。 所以当秦信说想请他帮个忙的时候,他骤然有了种果然如此的安心感。 “说吧,让我做什么。”他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歪着头,想看看这小少爷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秦信的视线在他发尾上停滞了一瞬,然后认真地说:“我想请你帮我开家长会。” “……啊?”又是异口同声的两声。 “没人给你开家长会?”伍相旬小心翼翼地问。 秦信点点头,又摇摇头,平静地说:“妈妈去世之后就没有了。” 陆成渝皱了下眉:“秦峥呢?” “爸爸让助理替他去,我拒绝了。” “陆娴。” “婶婶是别人的妈妈。” 伍相旬第一反应是不合适,以陆成渝和秦家微妙的关系,他跟小少爷有了交集被秦家人知道,最后倒霉的肯定不会是小少爷。 “一个家长会,也不是很重要吧,真有什么事学校还能略过秦董么?”他说。 秦信抿了抿嘴,一言不发地看着陆成渝,眼睛因为往上看显得有点圆圆的。 陆成渝抱着胳膊看了他一会,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他反手推了一把桌子,转椅咕噜噜带着他滚到秦信面前,微微弯下腰,抬手揉了揉秦信的脑袋,笑眼弯弯地说:“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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