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之前,余光中又有一辆车停在他旁边。 陆成渝没在意,那辆车却突然按了一声喇叭。 真没素质,他漫不经心地想,没看见附近有学校禁止鸣笛吗? 他插上钥匙,那辆车执着地又连按了几声。 陆成渝忍不住想看看是什么样的脑残,一转头,隔着玻璃看见一张昨天刚刚见过的脸,一手撑着副驾驶,身体往这边靠了一点,皱眉盯着他的车窗。 他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一见秦信就容易心虚,一心虚就手忙脚乱,险些一踩油门冲出去。陆成渝把早上刚揣进兜里的烟盒打火机往车上格子里一塞,仓促地熄了火拉开车门。 “你怎么在这?”陆成渝摸摸鼻子问。 “办点事。”秦信见了他比昨天更差的脸色,眉心皱得更深,“你开车这么久,身体没事吗?” “没事,”陆成渝笑眯眯地说,“还能再给你操三天。” 秦信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眼睛往后看了一眼。 陆成渝还没来得及解析,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陆成渝:“……” 那人没搭理陆成渝,跟秦信说:“还不走吗?” 秦信看着陆成渝苍白的脸,半湿的头发,过了一会儿说:“清淮,你下去。” “你说什么!?”郎清淮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打个车要等半小时,你把我扔在这儿?!为什么?” “你开他的车。”秦信说。 “……啊?”突然被点名的陆成渝愣愣道,“那我呢?” “上来,我送你。” “我不。”郎清淮黑着脸说。 “不太合适吧。”陆成渝委婉地说。 秦信看着郎清淮,又重复了一遍:“下去。” 然后转向陆成渝,加重了语气:“上来。” 两分钟后,郎清淮怒气冲冲地坐上驾驶座,陆成渝僵硬地拉开后座车门。 “坐前面。” 他怕秦信看出什么端倪,挣扎道:“不了吧……” 秦信:“让我给你当司机?” 你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郎清淮不也是坐在后座。陆成渝暗诽,然后乖乖坐在了前面。 两辆车一前一后上了路。 陆成渝频频看向后视镜,总担心那个嚣张叛逆的小子故意把自己车刮了。 秦信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刮了让他赔。” 顿了顿,又说了一句:“清淮不讨厌你。” “我知道,”陆成渝可有可无地说,“他妈讨厌我。” 秦信抿了下嘴,没说什么。 陆成渝有点累了,在秦信面前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费心费力,他碎成一地的骨头还没来得及拼好,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已经快被常年如影随形的自厌和类似戒断反应的焦躁逼疯了。 秦信出现得太不巧,他这段时间本来都不打算见他的。 胃部一阵一阵地痉挛,陆成渝不敢伸手捂,不敢闭眼,连眨眼的频率都尽力控制得正常,藏在腿和车门之间的手掌被指甲掐得乱七八糟。 手腕被握住抬起来,陆成渝惊到一抖,下意识往回收了一下,没抽动。 秦信说:“袖子怎么湿了?” “不小心……”陆成渝勉强笑笑,“洗手溅到了……你先放开。” 秦信看着前面,指尖一弯伸进了他的袖口,差一点就要摸到粗糙的新鲜伤口,Enigma偏高的体温好像要把他的皮肤烫化,陆成渝小幅度地挣扎:“秦信,你先放开……先开车,看路行吗?” 那只手继续往里伸,在他摸到伤口的一瞬间,陆成渝忍无可忍地用力抽回了手,把他的身体都带得歪了歪:“秦信!你管的太多了!”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怔住了。 陆成渝心跳一空:“对不起,小信,我……” “别这么叫我,”秦信说,“你说得对,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 他缓缓收回手,握紧了方向盘,低低地说:“别这么叫我。” 陆成渝张了张口,最后也没说什么,攥紧了自己的袖口,秦信残留的体温透过布料沁进阵阵发冷的身体里。 这样也好。他想。 车开进了市区。 陆成渝说:“送我去酒店吧。” “做什么?”秦信问。 “你说呢?”陆成渝似笑非笑地说,“做爱。” 车身猛地一晃。 陆成渝漠然地转开眼。 秦信压在超速的红线上,在市区开出了找死的架势。陆成渝看着熟悉的路线,皱了下眉:“我说去酒店,秦……” 算了。 秦信一路把车飚进陆成渝家的小区,下车把陆成渝从副驾驶上硬扯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把车钥匙扔给不明就里的郎清淮:“开我的回去。” “你干嘛去?!堂哥?秦信!” “操!”郎清淮低骂了一句,“我看你怎么跟你爸交代。” 陆成渝吐得手脚发软,挣不开他,本来也没打算挣扎,破罐子破摔地被他拖进屋扔在沙发上。 灼热的体温压上来,秦信用力咬住他的嘴唇,不像接吻,像是在发泄。 陆成渝不拒绝也不回应,垂着眼睛任他作为。 却在秦信解他衣服的时候突然回过神,抬手格开他:“今天不做,秦信,你先起来。” “是不做,还是不跟我做?”秦信说。 陆成渝看见他的脸,一时愣住了。 那不是他想象中带着怒气的脸,而是好像要哭了似的,有点悲伤的脸。 他狼狈地撇开脸,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还是在回答秦信:“不能……不能跟你做,今天不能。” 僵持一阵,秦信慢慢起身:“我明白了。” 陆成渝再看他的时候,他外露的情绪已经尽数收了起来,平静地走向门口,握住门把的时候,他低声说:“抱歉,今天是我越界了,你好好休息。” 一声轻响,门被关上。 陆成渝孤零零地在沙发上仰面躺了许久,突然起身,径直进了浴室。 浴室里的水声持续了近三个小时。 他几乎要在满室蒸腾的水汽中化掉,伤口泡得像朽木上生出的银耳,手指上的皮肤皱起来,却还是觉得洗不干净。 扔进脏衣篓的衣服里响起电话铃声,陆成渝迟钝地蹲下身,找出手机。 “喂。”他说。 “小六,”对面说,“我回国了。”
第6章 干得好 秦信没在陆成渝家耽误太多时间,但等他到老宅的时候,还是稍晚了点。 所有人都到了,秦峥坐在主位上,皱着眉看他。 “爸。”秦信说。 秦峥不开口让他坐下,他就沉默地站着。 陆娴站起身,面色如常地拍了拍他,然后拉着他的手臂引他坐下:“站着做什么,快坐下吃饭呀,你爸爸也一直在等你。” “婶婶。”秦信摇了摇头,轻轻把她的手拉下来,“你去坐。” 郎清淮坐在陆娴身边,抱着胳膊看他。 “怎么来的这么晚?”秦峥慢慢地说。 秦信沉默了一阵,回道:“碰到认识的人,送了他一程。” 郎清淮扼腕。 就一点慌都不撒是吧。 秦峥的眉头皱得更深。 陆娴抬手碰了碰丈夫。秦屿犹豫地看看她,又看看板着脸的大哥,在陆娴催促的眼神下硬着头皮开口:“大哥,让阿信先吃饭吧。” 秦峥看了他一眼,秦屿立马就低下了头。 “坐吧。”秦峥说。 老宅的家宴就像游戏里的每月任务,意义不大,索然无味,但不能不做。 秦家人丁不算旺,秦峥妻子早逝,只有秦信一个儿子,秦屿和陆娴的大儿子秦陆英一年四季不着家,老二郎清淮这些年要好一点,没有以前那么叛逆了。 至于秦竹庄,一向不算在“秦家”,陆成渝更不可能。 就这么寥寥几个人。 —— 周一早上,手机闹钟不知道为什么没响,陆成渝睡过了点,坐起身的时候还是蒙的。 他用手指顺了两把头发,叹了口气,接着把早就写好的辞呈邮件给了人事。 起床洗漱,做饭。 刚开了火,总经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辞都辞了,陆成渝本来想直接挂断,点错了,只好接起来。 “小陆啊,”总经理和蔼地说,“我听人事那边说收到你的辞呈了,是不是不小心发错了啊?” “没发错,”陆成渝肩膀夹着手机,打了个蛋,热油刺啦一声,“我家里出了点事,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没法上班了。” “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说,万一我能帮得上忙呢?” “我妈妈病了。”陆成渝说,“癌症。” “啊……啊,这个……”总经理叹了口气,终于说了实话,“你们谢部长刚离职,你这又要走,你们部怎么办?你说你们让公司怎么办?” 他怀疑地说:“你俩不会是要合伙单干吧?” 陆成渝啼笑皆非:“不是,王总,我这也是真的没办法,事发突然,我妈需要人照顾,雇人我都不放心,谁也不想家里人得这种病,对吧?” 他三言两语打发了总经理,拒绝他交接完再走的要求,非常不负责任地甩手不干了。 慢悠悠地把煎蛋从锅里铲出来,放在一边的手机又开始震,陆成渝以为又是前上司,看也没看就点了挂断。 等等。 他拿起手机看来电记录,伫立片刻,打了回去。 “陆成渝!!”电话对面传来一声大吼。 他把手机拿远了点,“在在。” “我是不是说过我今天的飞机,是不是说过让你来接我?嗯?两个小时过去了,你人呢!!?” 陆成渝讪讪地抓了抓头发,隐约中记得好像确实接到个电话,但以他当时那个混沌应激的状态,能留个印象已经很不错了。 “哦,”他面不改色地说,“怎么会忘呢,在路上了,为了接你专门去公司办了离职,前上司扣着不让走,不然早接到你了。” “你最好是。”伍相旬哼哼,过会儿又不自在地说,“你真为了我辞职了?” “嗯,”饭是吃不上了,陆成渝拿了钥匙出门,随口应道,“辞了。” “……” “我听见你开门的声音了。” 伍相旬抓狂道:“你是不是刚出门?陆成渝你个骗子你根本就不是为我辞职——” 陆成渝挂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接到了怨气腾腾的伍相旬。 “上车。”陆成渝挂在车门上,四指敲了敲玻璃。 伍相旬自己拖着行李箱哗啦哗啦地过来,塞进后备箱里:“你这是弄了辆什么破车,这坐着能舒服?” 他嫌弃地打量了一圈:“我爸昨天还说庆祝我回国搞了辆迈巴赫,等送来你拿去开。”
84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