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拿出了当年周家派人联系周行的密令——一张印有清晰的年月份且带有周家签字的烫金纸。 “我身为周家长子,有必要为了周家人讨公道。周行,我问你……”他一字一句沉重道:“周家密令这件事,你是不是告诉过季钰!” “是。”周行仍皱眉:“我母亲没有含泪而死。” 不过这后半句似乎被忽略了,西青说,“这密令随身携带,今天这么多人,周密,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周密冲他笑了一下:“故不故意又怎么样,季钰作恶在先,还不允许人揭发了?就算是秦家的人也不能这么无法无天吧。” 谢不臣微微垂首,挺立的眉骨落下了一片阴影,遮住了微妙的视线,“你最好是事先做了准备,而不是事先做了太多准备。” 周密不怯,“怀疑我诬陷季钰可以明说,大可不必这么拐弯抹角。想验证是真是假很容易,直接问季钰就行了,如果我说的有一丁点错处,季钰早就跳出来给自己洗白了吧,而他现在一言不发,这不是摆明了心虚这是什么?” 这时,大家似乎才突然注意到,这对峙这么久了,季钰好像还真没说过一句话。 大家反应过来,催促道:“对啊,季总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辩解?” “心虚吧。” “心虚他还来什么寿宴,季总,您说,我们绝不会诬陷您。” “……” 受秦桑折磨的那群敬安世家宾客少,泰安大多数也比较偏向季钰,想为他开脱以此在谢不臣面前讨要功劳。 季钰仍旧一言不发。 中厅里几乎没有任何骚动声响,很多人都屏住呼吸等待他的解释。 连台上的谢母都不知何时回到主桌,观察局面,开口似乎主持公道:“小钰,你若是有什么冤屈说出来就是,今天这么多人在,还能冤枉你不成?大家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周行转过头,在看向季钰的眼神澄澈见底,透露着隐隐的期待。 贺兰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翘着的二郎腿重重放下去。 ——那是一个不轻不重的警告信号,在他开口的前一秒,余光瞥到季钰已经起身了。 季钰终于开口,但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周密没有撒谎,周行是被我赶走的,他的母亲……也我害了她,如果我当初没有选择那么做,他们也不用平白受苦……确实是我的错。” 周密说的太离奇了,但得到正主的亲口承认似乎更加炸裂,他们个个目瞪口呆,表情各异。周行直接一屁股坐回去,连同谢不臣的某种也闪过不敢置信。 他又看向周行,赤红眼睛,脸色脆弱得薄如蝉翼: “对不起。” 他这一声对不起在空气中荡开一阵阵涟漪,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一切似乎已经有了结论,大家也没必要再讨论了。 周密的鼻子几乎得意到天花板上去。 虽然计划有些出入,但好在最终结果相同,谢母立刻发话,“来人,把季钰带去禁闭室,没我的命令不准放人!想不到谢家竟被这种人蒙了眼,骗了这么久,我决不能容这样的隐患留在我儿子身边!” 罗伟赶紧招来十来个保镖,乌泱泱的就冲着季钰过去。 他们来势汹汹,不少宾客担心引火烧身连滚带爬的躲到一边。 在他们张牙舞爪地伸向季钰时,谢不臣喝道:“站住!” 周家保镖趁机闯进来,场面顿时混乱作一团,周密跳脚:“我们要公道,我们要天理,他杀了人为什么不去坐牢?” 胡呦呦道:“周密你疯了吧,这可是谢家,你敢让人随意乱闯?” “那我自会向谢董事长和夫人道歉,今天我一定要带走季钰!别管,上!” 这些人杂乱无章的闯入,宾客们顿时分不清谁是谁,摩肩接踵的晕头晕脑,不知道人群中谁尖叫了一声。 巨大的惊恐让他们吓得抱头鼠窜,皮鞋乱飞。 骚动之下,季钰突然觉得自己被人推了一把。 伴随着瓷器稀里哗啦摔碎的声音,人群陡然安静如鸡,惊恐万状的呈括弧状让出一个包围圈。 包围圈里清晰可见:谢不臣被人摁着打了几管阻隔剂防止他释放信息素,药水注入到体内,他脸色铁青,怒吼道:“季钰……季钰!!!” 在他眼前只剩下一滩染红了陶瓷玉器碎片的血液,季钰脸色苍白,头顶伤口血滴飞快划过眼角。 透过血色,他在一片死寂中看向被割破的手腕。 胡呦呦第一个反应过来:“不好,他晕血!” 那道声音明明不大,可季钰就是被震的耳畔发蒙,周围的声音被拉成一条笔直长线。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仰头无力地摔倒在血泊中。
第21章 视线被鲜血浸透, 与细小清晰的画面完全融合,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接踵而来。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走马灯一样浏览了不算太长的前半生。嬿陕厅 恍惚中, 他看到了父亲的谆谆教导;看到了落日余晖前母亲温柔呼唤他的名字, 也看到了父亲被一群黑衣人带走再也没回来过、以及母亲血淋淋的胳膊无力搭在浴缸边缘。 小季钰根本不懂什么是“死亡”, 只是坐在地上, 靠着妈妈冰凉的手臂睡了很久。 他要乖乖的不能吵醒妈妈睡觉, 那样等妈妈睡醒了就会带他找爸爸了。 当昏迷的小季钰被人从火场抱出来时, 眩晕的看见慌乱的佣人在灭火。 尖叫、咆哮、警笛的嘶鸣、杂乱的脚步,小季钰被人抱在怀里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细节与色彩化作虚影, 整座城市被深深的黑影笼罩, 小季钰嚎啕大哭地扒着座椅, 透过车窗竭力地想要看一眼母亲被大火吞噬的地方。 那是一个很平淡的正冬月,熊熊火光映亮了半边天际, 年幼的季钰终于知道, 他再也没有家了。言杉挺 之后的季钰被迫推上到独木桥,走着小心翼翼的生活, 如履薄冰、深渊在侧,他的无忧无虑被早早抹杀在了那场烈焰大火里。 — 季钰是在一间陌生公寓醒来的, 顿时警惕打量周围, 很简单的布局,几乎没有陈列什么贵重物品。 床头被人放了杯热牛奶,冉冉飘着白雾, 他掀开被子下床, 当拧到门把手的那一刻, 他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雇佣团里的领头大步流星,神色肃穆。一双黑沉的眸子警惕地观察了一会楼下的行人。 谢不臣抽出来一根烟叼在嘴里, 手抖着点了好几次才点燃,“事办得怎么样了?” “我们的人已经伪装成快递和运输公司的司机,您这里的一切生活需求都会畅通无阻且不被人察觉地送来。”领头一双清晰的剑眉轻蹙: “谢总,我们一定不会让夫人和周家他们发现这里。” “这段时间,你们会很辛苦。” 领头:“我是被您一路提拔上来的,我们不怕辛苦,只不过,您以后打算怎么办呢?夫人和周家她们好像铁了心要抓了季总。” 那天宴会都有录像视频,季钰的亲口承认无疑就是证据,周家现在上下都是大快人心,叫嚣要判季钰死.刑。而且这件事有谢母参与,两家早早结成了一种联盟,警方的逮捕令下达的速度也会比正常流程快上一个星期。 万一季钰被警方抓走,那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周家这些年在泰安积累不少人脉,更何况还有我母亲掺手,就算不想帮的也得过来插一手用来讨好谢家。” 昨天晚上他在谢家的权限已经被冻结了62%,可他剩下的权限根本不足以抗衡整个泰安,他恐怕难保季钰。 谢不臣长着茧子的指腹扫过猩红的烟尾,浑身肌肉紧绷而显得整个人极为凌厉: “但只要我活着,季钰就不会被押上法庭。”他把烟尾火星碾灭在指尖,道:“去问问常宁那边能不能秘密把苏白送来,季钰还有伤,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他特地重点说了“常宁”,常宁和领头的一样,都是谢不臣从贫民窟里捞出来的亲信,比兰折和张斯瑞更可靠一些。 两百平的复式公寓里没有开灯,大部分窗帘都被严丝合缝地拉上,只留了几扇比较小的透着一点光。 空气中肉眼可见的飞尘在空中漂浮,四处辗转。谢不臣兀自坐在沙发垫上,沉默的背影难掩颓唐。 一个出身尊贵、顶级alpha,花了八年时间也没从父母手里把权利挖过来,如今更是落魄的带着自己心爱的伴侣东躲西藏,过着四处逃亡的生活。 从前谢不臣从不胡思乱想这些,只一心和父母分走谢家股权,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窝囊过。 “谢不臣。” 他惊觉,转过头看到季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皮肤苍白,薄如蝉翼,白的几乎透明,隐约可见耳侧脖颈青色的脉络。 整个人染上了灰白的病色,单薄的身形更加惊心动魄。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有没有不舒服?手疼不疼?我给你热了牛奶,你别忘了喝。” 谢不臣破天荒的变得啰嗦起来。 季钰低头看了一眼被缠得严实的手腕,“我刚醒,外面要抓我的人是不是很多?” “……”谢不臣拉着他坐下,牵起他的手,在指环的位置亲了一下:“他们不敢,你安心养着病,剩下的我会解决。” “可是,周行母亲的死确实与我有关,你护着我就成了同谋。谢不臣,你好像糊涂了,怎么连黑白不分了呢。”季钰真心为谢不臣感到不值,惋惜地摇摇头。 一说到这,谢不臣的神情就愈发严肃:“我不信你会干这种事情。” “我好像……已经承认了吧。” “我要听实话。” “……” 季钰抿嘴,双手被谢不臣紧紧攥在掌心,炙热的暖流顺着指尖灌进体内,他好像都出汗了。 “季钰,你可以不说,但我会一直陪着你躲下去,我不会让他们抓到你的。”谢不臣说着这一字一句,都像是在虔诚地立下誓言。 季钰抬头久久凝视着他,目光非常不忍,叹了口气:“从小父亲教我:人人平等,贫民窟也并不全是恶人。” 早期他非常不理解这句话的,直到那天遇到周行。 十五岁的周行倚在树干上睡觉,季钰看见了觉得新奇,问他为什么睡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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