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呆了一小会儿,陆意洲转着脖子说他洗完澡再来,柏延一边笑着把他踹出去,一边回复王飒保平安的消息。 柏延:你今天来这边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飒:有的,柏延哥。 王飒:我想问你,假如运动员服役期间意外去世,她的家人会得到抚恤金吗? 两条消息的间隔时间有些长,柏延简单洗漱一番,打开微信便看到了这句令他匪夷所思的问题。 柏延:这个啊。 他还真不知道。 不过有个人或许能解答王飒的疑惑。 他让王飒等几分钟,然后给远在里希的柏庭打了一通电话。 几秒后,电话接通。柏庭那边喧嚷吵闹,还依稀听见有人用里希语高声呐喊。 “稍等,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柏庭道。 噪声渐渐减弱,他道:“小延,有什么急事吗?” 柏延:“请教一个问题,哥。运动员在服役期间去世,他的家人有相关补助吗?” “……” 那边默了良久,柏庭声线颤抖:“你生病了?什么病?能救吗?我马上订机票回国!” “我没生病!” 柏延急忙解释道:“有朋友问了我这个问题,我想着你或许知道,所以打个电话问问。” “那就好。”柏庭松了口气。 “意外去世的话,相关补助肯定有,但要家属向相关单位申请。例如你所属单位是平成,就得填写资料送到这边的部门。” 柏庭:“一般情况下,去世运动员的家属都能拿到一定的抚恤金。” 柏延多问了一嘴:“那特殊情况呢?” “如果运动员生前有过失记录,这笔抚恤金很有可能不会获批。” “好,我知道了。” 柏庭:“对了小延,我估计月底回国,到时候看你哪天有空,我们出去聚一聚。” 柏延打趣道:“你买单吗?” 电话那头语气温柔宠溺:“嗯,哥哥买单。” 通话结束后,柏延把柏庭传递的信息编辑了一下,发在和王飒的对话框里。 王飒:过失记录? 柏延:对,你们的朱萍教练应该很熟悉这方面的细则,我建议你找她打听打听。 王飒:好的柏延哥,谢谢。 柏延:不客气。 手机被他放到床边,柏延带着毛巾和洗发水进了浴室,他把水温调试到刚刚好的程度,接着挤了两泵乳状液体抹在头顶打泡。 “砰砰砰!” 屋外似有人敲门,柏延没理,继续搓揉头发。 “砰砰砰!” “……” 柏延拧开花洒,冲去脑袋上的泡沫。 “砰砰砰!” “柏延!救命啊!” 有点耳熟,像是陆意洲的声音。柏延被烦得忍无可忍,不得不擦干身上的水珠,临时套了条短裤给那个杀千刀的开门。 连串的水珠从他发梢滑落,透湿的衬衫粘着他的前胸后背,好不狼狈。柏延面无表情地摁下把手,果然,正是这个姓陆的杀千刀在狂敲他的房门。 陆意洲穿得比他还潦草。 花花绿绿的沙滩裤搭配一条紧身黑T,左臂抱着瓶瓶罐罐,右手抓了一条空调被,小指勾着漱口杯,说是世界末日背景下的难民都不为过。 陆意洲:“柏延,我房间不对劲!” 第一句话就显得他脑子不清醒。 柏延挡在门口,没有半分请他进来的意思:“嗯,然后呢?” 发梢水珠滴滴答答,在他脚边聚起一滩小水洼。 “我刚在洗澡,浴室的灯闪个不停,”陆意洲吞了口唾沫,道,“没洗多久,淋浴头出的水就变成了红色,还有股铁锈味。” 柏延顶着一头湿发,半信半疑地随陆意洲到他的房间看了一圈,确实如他所说,浴室的灯昏暗闪烁,不光淋浴头,就连水龙头的水也带着一点浅粉色。 陆意洲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可怜兮兮地贴着他走,说道:“我能不能在你房间凑合一晚?” 柏延看了他一眼。 “可以。” 回到房间,他拦住想把毯子铺在床上的陆意洲,道: “谁说我同意你睡床了?两个人很挤,你打地铺。”
第20章 鬼神之说,通常带有浓烈的主观色彩。 许多看似“灵异”的现象,都能用相对应的科学理论来解释,只有少部分无法论证。 在柏延看来,陆意洲遇到的情况极大可能属于前者。 所以他决定明天上报维修,请专业人士来看看具体是怎么回事。 临睡前,陆意洲在他旁边搭了一个简易的床垫。他太高了,卷着毛毯和柏延的秋冬外套缩成一团的模样,就像一只栖在兔子窝里的金毛。 陆意洲沉睡的呼吸声与他胸腔蓬勃有力的心跳声犹如两条缠绕的丝线,柏延平躺在床上,少见地没有一点睡意。 女寝那边的宵禁规则相对严格,就算张清驰忘记转告王飒他的嘱咐,她也不应当在那么晚的时间贸然到男寝寻人。 王飒怎么看都不像是拎不清的人。 他脑袋里反复浮现王飒的那个问题。 服役运动员意外去世,家属是否可以拿到抚恤金? 当时他只顾着思考如何解答,却漏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王飒在提问中,使用的是女字旁的“她”。 这个所谓的“逝世运动员”,究竟只是一个假设对象,还是确有此人? 以及如此目中无人的陈志佳,为什么就这样放走了王飒?他的身份足以在省队畅通无阻,朱萍不过是负责女队的教练之一,连主教练都算不上,陈志佳却对她有所忌惮,柏延实在不解。 他百般无聊地翻了个身,右手随意地垂在床边。 心乱如麻之时,柏延的垂落的指尖被人轻轻捏了捏,微微酥麻的感觉从手指传递到了心口。要不是他始终没忘陆意洲今晚留宿这件事,高低得摸出枕边的迷你版榔头往人头上招呼一下。 “你装得还挺像。” 下方那人闷声道:“没装,我和你一样睡不着。” 柏延把手收回被子里,问道:“我是因为王飒和陈志佳的事失眠,你又是怎么回事?银行卡被冻结想不开了?” 这么一想,陆意洲确实会为这个辗转反侧。 柏延觉得自己说得挺有道理。 陆意洲没说话,像是默认了柏延的说法。 “当时王飒似乎找你有事。” “对,她问了我一个很特别的问题。” 柏延复述了一遍,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床下半晌无人回应。 他以为陆意洲睡了,正要侧身酝酿睡意,却听陆意洲低声说道:“柏延,我们最好多查一个人。” “多查一个,”柏延皱眉道,“你说的是?” “王飒。” 两人异口同声。 省队的训练强度适中,柏延和陆意洲又是新人,入队第二天的任务并不繁重。休息的间隙,柏延联系了维修师傅,约定在中午上门。 男寝和女寝分别配备两三个师傅,柏延叫来的这位工龄超过二十年,已经为省队工作十年以上了。 师傅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问道:“哪个地方出故障了?” “灯和淋浴头。” 柏延独自把他引入浴室,陆意洲由于昨日的冲击,心有余悸地呆在门外没进来。 头发斑白的维修师傅拉开工具包的拉链,一顿操作后,他伸手抹掉额角的汗水,说道:“这房间怪得嘞。” “你看,我说对了吧。” 陆意洲手指扒在门上,探头道:“这房间就是很奇怪。” “小伙子你想哪去了?”师傅回头,有些语塞,“这房间怪是怪在自来水管长期失修,里头锈得很严重嘞!” “那灯是怎么回事?”陆意洲不依不饶道。 “灯?” 师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灯泡,面露疑惑:“换个新的不就成了?” 陆意洲:。 柏延一个没忍住,低声笑了两下。 换新灯泡花费的时间不多,但清理水管的沉积物和铁锈是个体力活,维修师傅撸起袖子蹲下来,挂在裤腰上的中老年人必备钥匙串叮当作响。 “我在这工作这么多年,从没听过男寝出过什么事。”他道。 柏延眉头微皱,男寝没出过事的另一层含义是,女寝那边有情况? 师傅把水管中的污垢冲洗干净,往下说道:“前几年吧,另一栋楼发生过一场意外,你们队的领导大半夜把我们全叫来,又是处理电路故障又是搞这搞那的,忙活了好一会儿。” 另一栋楼…… 不就是女寝吗? 柏延:“大半夜?有说为什么吗?” “肯定不得讲的,”师傅憨厚一笑,“我们也没问,就把该做的都做了,早弄完早回去补觉!” “好嘞,这个水管处理好了,下次有问题再联系我!” 师傅将水管重新装上,两手蹭蹭衣摆,递给柏延一张手写名片,上面有他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柏延收之前看了眼,他涉猎的业务还挺广泛,修水管、修桌椅、换灯泡……日常生活中可能遇到的一切问题,皆被这张小小的卡片涵盖了。 柏延想起在原来的世界看到的一个梗: 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晚上训练结束,计划外出购置衣物的柏延十分不情愿地被陆意洲拉去食堂吃饭。 此人声称为他的胃着想,实际却是惦记着某个窗口的特色菜品,怕到晚就被人一抢而空了。 柏延打了一碗汤和两样菜,找空位的时候恰好看见张清驰独自坐着吃饭,看上去兴致缺缺。 “你一个人吗?” 张清驰呆呆地咀嚼着一颗水煮西兰花,看到柏延之后,好像被逗猫棒撩起玩耍欲望的小猫,眼睛顿时一亮。 “柏延哥!”她四下张望,“欸,陆哥在哪?他也没陪你吃饭吗?” 柏延:? 这个“也”是从哪里来的? 而且为什么是陆意洲陪他吃饭,明明他才是被强行拽过来的那一个。 张清驰的目光从他脸上挪开,偏向柏延身后,手中的筷子在空中画出一个半圆:“陆哥,我们在这!” 陆意洲将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牛肉炖菇放在餐桌上,问道:“王飒呢,她没和你一起?” “没呢。” 她左手撑着脸颊,渐渐萎靡:“中午飒飒貌似有事情问朱教练,从教练办公室出来以后她心情就不怎么好,晚训完了也没来吃饭。” 柏延:“她现在在哪?” 张清池道:“天台,训练馆顶层天台。” 省队的每一栋建筑基本都有天台,两栋寝室楼的天台用处在于太阳好的时候,方便运动员晒床单、晒被子。 训练馆的天台则安置了躺椅和小圆桌,柏延时常看见队里的运动员闲暇时刻上去躺着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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