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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一如平日，洗漱、上课、坐在室友身边闲扯几句，遗憾的是丢了手机，没法故意在上课时给苏廷谦发消息，作怪地吸引他爱学习的男朋友一份注意力。 这么一想，倒是手机被偷才是头等大事，那个意外的讨论在删除后，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虞皙出神地想，算上昨天，他和苏廷谦已经十几个小时没说一句话了。 一节大课中间有十分钟休息时间，铃响后教室陷入一片嘈杂。虞皙正无聊地看尤悠打游戏，尤悠被迫补位最不擅长的打野位，看得虞皙恨不得抢过来亲自上手。 他嬉皮笑脸地伸手去拽，尤悠给他一个白眼，用肩推搡着：“哎呀你让我自己打好吧，真是闲的没事做。” 就是闲啊，虞皙刚想理直气壮这样回他，忽然在周遭混作一团的聊天声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刺耳的音节。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了，伸着的手，也无所适从地搭在了桌子上。 尽管人声已被压得很低，但虞皙还是听清了苏廷谦的名字，还有“同性恋”、“表白墙”、“吵架”……的字眼。 然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虞皙”。 那种令人直冒冷汗的寒意，毫无预兆地再一次，将他脆弱的侥幸击碎了。 原来恐惧从未消失，虞皙脸色发白地坐在座位上想，它只要一点点诱因，就会卷土重来，周而复始地将自己的心淹没。 甚至不需要他去找声音的主人，坐在他斜前几排，有两个凑在一起说话的女生，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们也像是没想到会正巧撞上虞皙的目光，被吓了一跳，又讪讪地转了回去。 虞皙重重地呼吸着，低头看着写了潦草笔记的书页，拼命压抑着起身的冲动。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想做什么，冲到那两个女同学面前去质问？还是干脆就这样夺门而出。或许后者的引诱更大吧。 心中在无声地尖叫，所有的平静，原来都是一场假象吗？ 有多少人知道？怎么知道的？他们又都知道了些什么？ 这个时节的泉市，总是如此的风和日丽，穿过雪亮玻璃窗的阳光温柔地洒满了整个教室。虞皙怔楞地望着前方，他常坐后排最中间的位置，这样哪怕是抬头看黑板，苏廷谦的身影也能尽收眼底，坐在这里看着苏廷谦，能给他最隐秘的安全感。 如果此时能待在苏廷谦的身边，一定能看到他光芒中眉清目秀的容颜，就像那张照片上一样令他不由得心生爱慕。 可此时避无可避的惧怕，才是昨日真正的时光倒流，或者是未来终于遮掩不住的，塌陷的开幕。 尤悠没了身边的人扒拉着讨人嫌，终于能舒舒服服地玩上几分钟。奈何实在逆风，随着上课铃响，屏幕一黑，只得认命地将手机塞给虞皙，狗腿道：“怪我心里没数，乱玩只图一乐，真上分还得看我身边这位国服玄策……我靠！” 他低呼一声，顾不上手里的游戏了，摇下虞皙的肩膀：“怎么了虞崽，你这脸色吓得死人！” 坐在虞皙另一边，正和尤悠双排的周载也察觉到了虞皙的异样，忙摘下耳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小鱼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出去？” 虞皙咬着嘴唇，慢慢摇了摇头，低头翻了下书页：“没事，刚刚想事情。” 又垂着眼睫，朝尤悠一摊手：“拿来吧你，也就这时候你想起我了。” 尤悠满眼忧虑地看着他，仿佛想问什么，最终还是没事人似的还是把手机给虞皙了。虞皙强迫自己投入游戏，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包括周载，他们都是对怀着一种自己欲言又止。 补办电话卡的营业厅离购物中心很近，虞皙将新卡收进口袋里，和周载一起走进了人来人往的购物中心。他一直忘了问周载，等跟着他转了半天，转到阿玛尼的专柜，才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是要买口红。 “送给喜欢的女生的，”周载有点不好意思地给柜姐看了看手机，然后接过一个小巧的礼袋，整个过程快刀斩乱麻，不超过五分钟。他走出来，对站在门口满脸写着无语的虞皙解释，“她朋友圈发了说想要这个。” 虞皙好奇道：“你要表白吗？” 周载摇了摇头，和虞皙一起搭自动扶梯往楼上的华为专卖店去。昨天虞皙想好了，趁这个机会，就换他眼馋了一个星期的新款。他一边看着手里的宣传单，一边听周载说：“只是单纯地送给她。” “你送这样的礼物，其实和表白也差不离了。”虞皙如是说。 周载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凑过来和虞皙一起看电子产品的广告。忽然他低声问：“虞崽，你还喜欢你那个女神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虞皙下意识道：“喜欢啊。”他还是听出了自己嗓音中，陡生的艰涩。 周载像是下定了决心，拉着虞皙坐在商场里供人歇脚的长椅上，将一张截图给递到虞皙的眼前。 “我就说啊，唉，小鱼，那你还是离苏廷谦远一点吧。” 这是泉大贴吧上的一张长截图，标题为：【表白墙上那个是gay的帅哥，好像有男朋友了哦~】 虞皙直勾勾地看着一楼挂的照片，是上学期体育考试的冬日，他帮苏廷谦拿衣服的时候。他们相对而立，视线交错，他自己眼神含笑，而苏廷谦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发帖的好像是个女生，是这样说的：照片是我室友拍的，当时我们在他们隔壁班考排球，只是单纯地拍一下帅哥来欣赏啦，没想到今天又在表白墙上看见了！我记得那个时候这个高冷的帅哥很不想把衣服和别人的放一起，然后另一位男主角就来啦，像不像校园恋爱里帮打球的男朋友拿衣服的小女生。 这张图截得很长，虞皙在周载大气也不敢出的神色中，抿唇划动手机，下面的跟帖有围观的、有骂同性恋还好意思明目张胆的、有阴阳怪气恐同即深柜的……不过是表白墙上闹剧的复制。 还有一个可能是他们班的同学，虞皙想，会是今天上午看向他的两位女生中的某一位吗？她说：【我认识照片上的人！说真的这么一想，好像他们中一位常年都特别高冷，但听说只和拿衣服的小哥哥走得近哦w】 最后一个ID虞皙认识，是涂嘉容的游戏ID。 Evermore：【散了吧，拿衣服的是我室友，直男，不用乱猜了基本上熟人都知道我这个朋友有一个念念不忘的女神，每次放假回家都要去试着追一追的，估计看到你们这么猜得膈应死。另一个就是个奇人，那情商谁打交道谁知道，也就我室友脾气好心眼好，不想孤立他就比较关照他，也没想到会惹上这种事哈。那个奇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谁都说不清，但总归是他自己的事，发人家照片说这种话不合适吧，再就是，基撩直男，天打雷劈，好自为之。】 虞皙看完了整张截图，一言不发地将手机还给了周载，起身就走。周载几步追上他，拽着他的手臂，轻声问：“小鱼，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虞皙极力控制着呼吸的频率，低笑一声，“你们不都帮我解释完了吗？就是嘉容说的那样啊。” 周载端详着他的脸色，松了一口气，感慨道：“所以说你别和苏廷谦走得这么近的，我真是服了。” “昨天尤悠死命打我电话也就为了这事吧？”虞皙平和地问道。 周载说：“是啊，你还关机，真是吓死人了。” “放心，”虞皙低头，看着光滑的瓷砖地上，两人浅淡的影子，喃喃说道，“我喜欢女生。” 就像先前周载买口红那样，已经选好了型号，就省去许多挑选的时间。虞皙将新的电话卡插进手机，开始挨个接受验证码，修改能想起来的社交软件的密码。周载买了一碗关东煮，靠在栏杆上，一边吃着一边等虞皙。 改到一半，手机屏幕一闪，有通微信电话打了进来。虞皙没避着人，于是周载也看到了屏幕上，明晃晃的三个字，“苏廷谦”。 虞皙瞥了一眼周载有些不自然的脸色，自然地接了起来。他想，如果苏廷谦说了什么，那就是天意了吧。 “虞皙，”电话那头苏廷谦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他问，“你买好新手机了吗？” 虞皙点点头，下一秒才意识到苏廷谦根本看不见，又说：“买好了。” 苏廷谦说：“那就好，今天晚上外国文学课我们不要坐一起了，对你不好。” 虞皙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听见自己说：“好，谢谢。” 苏廷谦没有再多说什么，将电话挂断了。 虞皙看着手机屏幕跳回原来的页面。那一刻，明晃的灯光，纷乱的人声、暖调的色泽，都悄无声息地褪去了。鼓膜无端作响，指间生出磨砂的痛感，视线中是难以聚焦的茫然涣散。虞皙只觉得，剧烈的苦如潮水般，漫漶着、淹过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想，原来你全都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网上热烈的八卦，知道了身边窥伺的目光。 知道了一个雪夜的吻，一次湖畔的遣情，根本无法改变我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东西。 知道了你喜欢着的人，始终不过是一个无药可救的懦夫。 2021-02-10 20:26:14
第24章 对不起 傍晚时分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雨，虞皙和周载闷头一路从地下通道出口跑进泉大的校园，又踩着水花进到宿舍楼前厅。周载将礼袋严严实实地互在外套里，自己倒是被淋得一身狼狈。 虞皙失笑地看了看他，心中却有点感慨。他抬手摸了一把湿漉漉的脸颊，鼻腔中满是雨水清冽的气息。 “走吧。”他招呼一声正端详手里礼袋的周载，转身面向楼道，却透过湿透后贴在额前的头发，猝不及防见到了一个人。 苏廷谦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一把伞，正从面前的台阶上走下。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苏廷谦嘴唇微张，像是想要说些什么，虞皙却扭过脸，抢先一步将目光移开了。 于是苏廷谦一言不发，若无旁人地从虞皙身边经过。 本来不该是这样的。哪怕他们在人前关系并不亲近，但这种时候，怎么也会打一声招呼，而不是就这样……虞皙感受着仍有雨水从他的发丝间流下，沿着侧脸的轮廓蜿蜒而过。他觉得此刻自己下意识的沉默，是那么的可耻。 周载也在一旁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拍拍虞皙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回去了，小事情而已，别太放在心上。” 虞皙点头，还是没能忍住，回头望了几秒苏廷谦消失在雨帘中的身影。苏廷谦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好奇怪，虞皙茫然地想。 他明明记得很清楚，那一天他们将这把伞忘在酒店里了。 推门进屋后，虞皙先将外套衣兜里的新手机拿出来搁在桌上，又在洗手间里将衣服用力拧干后，才放进脏衣桶。尤悠扒着玻璃拉门的门框，探头看着忙活的虞皙，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冲他眨巴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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