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爱人是个妄想症患者,他们俩同害了恋爱妄想的病症。 无独有偶,宣黎也觉得自己以往百无聊赖的生活正在被慢慢破开,斩开这层关系的是此时正蹲在他宽度不过一拃的厕所窗台上的周珩,尽管他藏身于窗帘之后,但存在感强烈的视线依旧射在宣黎的身上。 宣黎坐在马桶上酝酿解手的感觉,结果却酝酿出满腔的怒火。忍无可忍的宣黎怒骂了一声,大步走到窗前,“唰”得一下拉开了厕所的窗帘。 周珩活似只姿势怪异的蛤蟆,紧贴在落地窗户上。 说宣黎是最难伺候的顾客也不为过,又要全屋洒满阳光,又要必要时见不得一丝光,公寓还在二楼,设计师只能大量采用落地窗,再配上单向玻璃和厚厚的窗帘,现在倒是方便了这小鬼头偷听。 宣黎故意悄悄推开窗户的开关,没打商量地一把拉开窗户,窗台上挤着的周珩霎时没了支撑,往里跌了下来。他趴在地上,一抬头就撞见宣黎裸露的下体,黑紫的器官沉甸甸地伏在修整得整齐漂亮的阴毛中。跟别人的男性性器官来了次非常近距离,周珩不免有些怔忪。 宣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好看吗?” 周珩正想说一般。不过宣黎也没打算让他回答,自己接着又说:“我拉屎你都要看,你是变态啊?求求你了,去找个愿意陪你玩的吧,别他妈缠着我了!” 宣黎已经数不清多少天了,每一天、每一时刻都有一道视线如影随形,走路、吃饭、运动,甚至洗澡、工作的时候都不曾离开,现在连他方便的时候都不放过了! 周珩再不会察言观色,也听出宣黎或许有些误会:“你不知道,危险无处不在,我必须保证我时时刻刻能观察到你,我才能保护你。” “骗鬼呢?你能不吃不喝不睡,成天光盯着我看?” 周珩眼神飘离了一下,不太敢说其实还有一些先进设备,针孔大小却功能强大,是最佳的协助工具。 宣黎将他的心虚误当执着,无奈地叹口气:“周小珩,虽然有点伤害你,但是你清楚,你的目标是不存在的,哥哥我不需要保护,你跟着我半点好处都没有。懂?你赶紧回家去,好好地找份工作正正经经活着。” “周珩。” 宣黎被他无厘头的话卡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说:“行,哥粗心了。周珩,周小朋友,尾随跟踪、私闯民宅,真论起来可是犯法的。你还小,没必要,别再跟着我了,别再盯着我了。OK?” “不行,放弃任务有悖原则,而你并不是任务的发出者。”周珩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真是有理说不通的榆木脑袋!宣黎被气得肝疼,一甩窗帘,愤愤然出厕所。 从没有人愿意来参与他的生活,宣黎难道不因此感到慰藉吗?实际上,周珩的到来活像是砸开他房门的大锤,他势不可挡,没有半点商量的温和余地,暗无天日中被迫洒进白灿灿的光,亮得让人不适。光化作一只只轻舞的蝶,企图深入,企图与黑暗相融。蝶尽管美丽,但他的举措实在太过强势,让黑暗惊恐。 宣黎觉得惶惑的同时,也是相对有些期待的。洗漱完,他照例是边吃饭,边了解一些必要的新闻资讯。今天天气不好,乌云密布,大中午依旧暗沉沉的,宣黎在点了沙发旁一盏小灯。宣黎觉得自己的心神像是随着他的动作更迭的暗影,难以平静。有时不自然地抓梳自己未打理的头发,有时又觉得安静得尴尬,喉咙蠢蠢欲动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继续沉默。 殊不知,一首一成不变的紧凑的小步舞曲,不过是初闻者新奇,演绎者枯燥。宣黎的一天对周珩来说充满了新鲜感,他充实而富有节奏。台灯下的他也非常好看,冷白的光在他瓷白的侧脸打下微蓝的冷色光泽,高挺的鼻子上架着笨重的大黑框眼镜,一手不紧不慢地往嘴里送吃食,一手操作笔记本电脑。整个人懒洋洋的,面容很是放松,而不像平常那样紧张兮兮的。 最后是宣黎难抵沉默,转过头来问:“喝点什么吗?”看着单向玻璃中不修边幅的自己,他又不太自然地加了句:“秋天还是要多喝热水的。” 周珩一听,心里有点急地想着:目标发生交流理应是不应该的才对…… 宣黎没耐心等他回答,干脆上厨房去倒水,顺手将没吃几口的饭盒往玄关处一抛,立刻激起一波受惊的蚊蝇。最底下的餐盒可能是上个月的产物了,宣黎记不清,也懒得记。 宣黎在冰箱前思量了片刻,最后却是捏着一罐可乐出来。他轻轻地拉开玻璃门,递到周珩眼前:“喏,可乐喝吧?你们这些小孩应该都爱。” 周珩抬头盯着红色铝罐的罐底纹路,迟迟不接。 他们俩就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遥遥相望着,谁也不愿往前一步。 这短短的几秒对宣黎来说,很是煎熬,周珩的每一次眨眼都是紧紧揉弄他的心,心脏一阵又一阵地发紧。他手掌心中握着的一团鲜红像极了春日娇嫩的花,在秋风的肆虐下,几乎要凋零褪色。 宣黎咬咬牙,又踏前一大步蹲了下来,不由分说地强掰开周珩的手,将可乐硬塞进去,还单手为他开了盖,推了推周珩拿着可乐罐的手,催促道:“喝吧,你快喝。” 东西推到了嘴边,周珩也不懂如何拒绝,于是顺着宣黎的动作,喝了一小口。是甜的,甜味里有好多小气泡,都在他口腔里跳动着,轻轻咬着他的舌头。奇妙的感觉让周珩登时眼前一亮。 宣黎让他的样子逗笑了,被攥紧的心脏这才松了几分,问:“好喝吗?” 周珩乖乖地点了点头,捧着可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来。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种好东西呢? 两人蹲作一处,因为一听可乐,笑得开怀。与楼下小区娱乐设施上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孩相应和。 这样的快乐就像华而不实的肥皂泡,被芒刺在背的视线一刺,便碎得一丝痕迹都没有。可是,屋里就他们俩,背后又哪来的其他视线呢? 宣黎略显粗暴按着周珩的头迫使他往后仰,周珩茫茫然地对上他酝酿着风暴的双眼。 “怎么了?”周珩问。这人怎么总是突然之间就举止癫狂起来。 不过他的圆眼睛里没半分惧意,它笔直地望向宣黎。宣黎在这干净见底的瞳色里除了几分迷茫,看不到相关人性的东西——不管是善或是恶。 他太干净了。 宣黎的怒火霎时间化成了无用的棉花,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问:“你在我家装了监视器?” 宣黎对摄像头和注视有着趋近病态的敏感,那是伴随了他整个童年的背景板。 周珩没想到宣黎会如此敏锐地察觉到异样,他的眼神立刻飘忽了一下。手中的可乐此时倒像是烫手的山芋,周珩舔了舔唇角余留的甜味,小小声地说:“……比较方便。” 他没半分底气,因为他知道正常人的生活里不应该存在监视器,更不应该违背本人意愿对其进行监视偷摄。 “你不应该跟着我,你不应该接触这个肮脏的圈子的。”宣黎神情有些悲戚,他有几分爱怜地拂过周珩的发顶,呢喃道:“你那么的干净。”是他羡慕也羡慕不来的清澈。 周珩没听清宣黎的呢喃,只听到前面的拒绝,理由他已经信手拈来:“但是我要保护你。” “我要保护你”,从两人初识起,这五个字就不断从周珩的嘴里跌跌撞撞滚到他的耳朵里。宣黎一开始没当回事,但次数渐渐多了,和周珩向来言行统一的做法结合起来,让他心里也莫名地吊了起来——他隐隐地在期盼,如果监视他的是这样的一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他这回没拒绝,而是拍了拍周珩的脑袋顶,说:“随你吧,小心点。” 2021-02-07 20:26:04
第08章 牵挂 说周珩是宣黎见过最奇怪的人也不为过,他身边随处可见的是馋恋肉欲的假君子真小人。唯独周珩是不相同的,他的眼睛是他见过最清澈的黑,不带一丝邪光。宣黎也晓得,他看着他时,心思完全不在他的样貌与身体上。 宣黎一面做着力量训练,一面还分心想着周珩为何会盯上他。从口鼻呼出灼热的气息,体肤上蒸腾如出的热汗都是他纷乱的思绪。 他想着周珩应该是个刚出道的小杀手,看着冷酷,实则有些不谙世事的稚拙。宣黎想起他得到一听可乐的模样,不禁莞尔。 今天倒是没见他贴在他家窗户上,宣黎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周珩没出现在窗外是因为深受了他的启发,学着他将每天的时间划分为一小块一小块,训练、画图、改造、游戏与监视都不误。规划性让周珩感觉好极了,生活不再漫无目的,不踏实的悬空感也随之消失。就连是举着焊枪工作也颇具意义,眼前迸出来的一串串火花是鲜活的,耳边焊枪工作时的“滋啦滋啦”声也同样富有生命的。 他很感谢遇到宣黎,他从组织离开后,尝试去认识无数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融入并尝试过他们的生活,宣黎让他第一次有了自己也能成为正常人的念头。 相比周珩的理性,宣黎陷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宣黎一整天都想着周珩怎么没来,等到了满春阁,紧闭的店门才让他恍然发现自己早到了一个钟。他有些怅然地摸了摸鼻子,发觉自己居然想那孩子想得忘我,宣黎满心不安起来,又忍不住地摸出烟盒。 吞云吐雾的快乐让他心里的一大团湿棉花不至于被胡乱弹奏着,他就这样插着口袋叼着烟,在店门口闲逛了起来,颇有门面担当。 才下去两根,身后有人喊他:“阿黎。”柔软的男声洋洋盈耳,闻声便知是个俊逸男人。 宣黎一听声音便知道是谁,回身应了句:“海哥。” 张海逸也确实如他的声音一般动人,与宣黎同一色系的西装,只不过宣黎是竖纹条的硬挺冬装,衬得他原本挺拔的身材更为高大些,里头穿了件领口大开的宝蓝色丝质衬衣,又适度冲淡了生硬。张海逸则是经典三件套,规矩的白衬衫扣到了最上面的纽扣,搭了低调的藏蓝银纹领带。视觉上肩胸宽阔,较为柔软且贴身的面料又掐出他的窄腰细腿。看着不像个牛郎,倒像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他快步走上前来,亲昵与宣黎拥抱在一起,两张同样俊秀的脸并在一起,让人感叹造物主的不公。张海逸的五官较之宣黎的,少了强攻击性的美,而如白玉一般温润耐看,眉宇间也不似宣黎那样常缭绕着忧郁黑气。 他问宣黎:“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也不进去。” 宣黎选择性避开了前面的问题,举了举手中的烟,说:“出来抽根烟。” 他向来不愿意来员工休息室,休息室是供须住员工宿舍做“培训”的员工使用的。但凡有人的地方,必定有楚河汉界一般明确的敌我阵营,他最不爱、也无力去参与这些“党派”之争。果不其然,张海逸揽住他的肩头进去时,里头霎时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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