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知夏重新打开迷你吧,挑挑拣拣摸出一罐冰凉的苏打水,灌下腹中的瞬间最后的困意也消失殆尽,他轻车熟路地穿过客厅,去敲林霁的门。 “哥,你在忙吗?” 门扉打开,他看见林霁坐在窗前的宽大沙发椅上,黑西装在民族风的红色针织毛毯的衬托下显得愈发一丝不苟,电脑里传来有些熟悉的女声,语速不急不缓地在讲故事。 “……从我们对于他的设定来看,他只会坚定认为自己的道理是对的,杀人是为救世,怎么可能会因此忏悔?” 是施嬅。 郑知夏顿时收了声,想要退出房间,林霁却抬眼看过来,原本严肃冷峻的脸顿时柔和下来,施嬅话音微微一顿,便看见屏幕里的林霁在对谁伸手。 “给我也喝一点。” 她面不改色地继续讲解,余光往屏幕边缘瞄,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伸过来,将一罐开封的苏打水放在桌面上,而后郑知夏的声音响起,轻快地说:“我去给你拿个杯子。” 男的啊,她一心二用地神游,没意思。 林霁却抬手示意她暂停,冲远处喊道:“不用,我直接喝就行,你过来坐着。” 施嬅:“?” 她在林霁手底下做事的时间到也不算长,但也知道自己老板的龟毛德性——看着好相处,实际挑剔又洁癖,别说喝别人喝过的水,连书桌都不愿意被秘书碰。 这就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吗? 椅子挪动的声音闷闷响起,接着便是郑知夏的脸出现在镜头里,他对施嬅一笑,自然而然地问:“在做人物小传?” “是,”施嬅推了推自己的平光眼镜,“林总,可以继续了吗?” 林霁嗯了声,说:“继续吧。” 一场会又开了将近半小时才结束,郑知夏倒也听得津津有味,就当听故事了,等链接断开后,他还支着下巴对着文档发呆。 冰凉的铝罐贴上侧脸,他冻得往上窜,转头便看见林霁唇边轻松愉悦的笑意。 “在想什么?” 郑知夏抬手揉了揉脸,道:“听得有点入迷了,我们现在去哪里?” 林霁想了想,先问他:“饿不饿?” “还好,”郑知夏摇头,“出去逛逛吧。” 林霁却低眉垂眼,抬手碰了碰他眼下隐约的青黑,郑知夏僵硬了瞬,乖乖地站住,并没有躲开。 “再休息一会吧,你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 “不,不用了,”郑知夏很坚持,“出去走走吧,刚好现在天气不错,我么湖区转一圈,还能找找晚上吃什么。” 林霁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很轻叹了口气。 “不用着急赶行程的,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郑知夏愣了下,笑着眨了下眼。 “我没赶,这才第三天呢。” 平时总觉得一周太漫长,有数不清的课和做不完的正事,窗外风景一成不变,身边的人也一成不变,以至于所有的波澜都微不足道,好像根本无法撼动长久时光积累的一切。 郑知夏直到现在都还喜欢这种稳定,他长久地凝视着林霁的面容,直到听见一声笑。 “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摇摇头,笑着越过林霁往外走。 “看你好看,不行吗?” 林霁突然觉得心跳一漏,如凉风穿过胸膛,轻快得像灵魂在空中飘飘荡荡。 “可以,”他跟上郑知夏,垂眼时神色柔和,“你也好看。” 郑知夏却没有回答,脚步跨过长长的,斑驳的廊柱倒影,他越走越慢,却每一步都很坚定。 “哥,”他轻声说,“其实时间过得很快的。”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短,在医院熬了四天晚上+生理期,确实有点受不了了,诚恳道歉!
第39章 宿命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郑知夏总感觉和林霁有关的记忆片段里大半都是黄昏,宏大的世界缩小在将要燃烧般的夕阳中,热烈得如同永不消散的长夏,又短暂得像天边已悄然升起的月亮。 他们拒绝了礼宾开车的提议,沿着长长的,仿佛看不见尽头的青砖小路往山下走,郑知夏看向覆满积雪的远山,缓缓下沉的太阳,长风吹过发梢,他突然牵住林霁的衣袖。 “怎么了?” 林霁看他时,温柔得如看远山的飞鸟,看天边橘色的浮云,郑知夏张了张嘴,而后弯眼一笑。 他希望林霁走得再慢一些。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走下山估计还有好长一段路,到城里的时候,天应该已经黑了。” “嗯?”林霁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你有想在黄昏要做的事吗?” 郑知夏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也没有,路上也能看日落,我只是在想,好像没办法完成原本的计划了。” “计划不重要,”林霁转过头,落日已没入山中一半,“你开心这件事得排在第一位。” 郑知夏在他身边低低闷闷地笑,好一会后才说:“哥,你真的对我太好了。” “这不是应该的?” 林霁勾了勾唇,说:“我们都多少年的交情了。” “只是因为交情久?” 郑知夏问得玩笑,林霁却很认真:“不,因为你对我来说最特殊。” 好容易让人迷惑的言语,好容易让人自以为是的温柔,郑知夏和他对视,麻木地感受到心跳在加速。 “哥,你这么说,我很容易误会的。” 林霁却反问他:“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他们都心知肚明彼此在说什么,郑知夏移开视线,风声平缓,他也平和。 “不止吧,这种事向来是讲不出具体原因的。” 林霁点点头,又突然问:“那换成别人对你好,你也会……吗?” 郑知夏噗地笑了。 “怎么可能呢?”他专注地,抿唇的动作显得莫名执着,“想对我好的人有很多,真正付诸行动的人也不在少数,但那不是我需要的,所以我会感谢,会拒绝,但永远不可能心动。” 夜色从极遥远处无声地蔓延而来,吞没光华,淹没来路,山林寂寥,鸟群从头顶掠过,震翅声回响在深谷中,像一场持续多年的孤独战争。 郑知夏说:“我喜欢谁,是因为他的全部。” 林霁沉默一瞬,问:“即便那个人其实并不如你认为的这么好?” “都说是全部了,”郑知夏弯着眼,忍俊不禁般,“再好的人,在旁人看来都会有不好的地方,只要我认为最好就足够。” “原来是这样。” 林霁神色深深,路边的灯突然亮起,却映不出他晦涩的眼神和微蹙的眉目,无法追溯源头的酸涩仿佛撕裂了胸腔,他很轻地笑了声,习以为常地和郑知夏一起疼痛。 “如果我说谢谢,你是不是会生气?” 谢什么?郑知夏眼眶与鼻腔俱是一酸,抬眼故作不满地瞪他。 “这还用问吗?”他闷着鼻音笑,拍了下林霁的手臂,“你要真说谢谢,我就当以前那么多年都是假的,你不拿我当朋友!” 他从来不愿意林霁因此感到压力。 林霁也笑,笑着笑着就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青砖路终于走到尽头,他对着夜色,温声说:“好,不谢,但我得再次强调一下,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朋友。” “我知道啦。” 郑知夏应得轻快,牙关却咬得很紧——谁要跟你当朋友?事到如今,怎么可能继续当朋友! 一次又一次,林霁总是强调,他便也渐渐对那撕裂般的心痛脱敏,分别将近,他奇迹地开始褪去漫长的高热与疼痛。 是件好事。 他自然而然地抽回手,却没发现林霁短暂的失神,夜色遮掩了他脸上的挣扎与愧罪,也遮掩了他看向郑知夏的专注眼神。 会有人在跟朋友睡觉的时候起反应吗? 林霁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和郑知夏只能是朋友,有些罪一旦犯下,便再也无法转圜。 他不愿意让郑知夏成为被唾骂的异类,被审判的罪人。 因此他在长久的沉默后再次开口:“我记得你说过,在努力换个人喜欢。” 这在郑知夏看来便是一种温和的逼迫,他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弯着眼说:“我一直都在努力,但是哥,你得给我点时间吧?如果随随便便就不喜欢,反而是一种侮辱吧。” “我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林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知夏,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郑知夏竟觉得他可笑——凭什么断言现在的他不开心呢? 他第一次对林霁产生了怨怼,大概是因为那句迫不及待的询问,郑知夏可以接受林霁的拒绝,却无法接受他温和之后藏得极深的避之不及。 一万次的冷眼都不及此刻的心痛。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他第一次对着林霁的眼睛说出这句话,“我总有一天能忘掉那些不应该有的东西的。” 可林霁却没有很开心的样子,他笑了笑,看向黑暗的远方。 “嗯,这样最好了。” 他担不起郑知夏错误的喜欢,却仍会因为终有一日的消失感到提前的微弱刺痛。 …… 晚餐吃得索然无味,郑知夏兴致缺缺地拒绝了林霁散步的提议,想要回酒店好好睡一觉,林霁没有拒绝,在客厅和他道晚安时很轻地叹了口气。 “你在生气,”他说的笃定,“因为我下午说的话吗?” 郑知夏却只是摇头,笑得很乖,露出一点尖尖虎牙。 “没有,我只是在努力不喜欢你。” 多好的借口,林霁没有了关心的理由,只能叹息。 “不用着急的,”他说,“我不介意。” 郑知夏只弯着眼说知道,回到房间后笑意褪去,神色淡淡地望向窗外。 怎么可能不介意?林霁是直男。 半夜时郑知夏被一个电话惊醒,莫名的不安感在看见来电人的名字时抵达顶点,心跳快得像要从胸膛中蹦出来,他接通,神思未反应过来前便先听见了宋白露的哭声。 一瞬间如跌入万丈深渊,郑知夏猛地坐起来,嗓音微微发颤:“怎么了?” 他的直觉在叫嚣报警,宋白露深深吸气,声音依旧哽咽。 “你现在马上回来吧,”她说,“你爸爸想见你。” 他听见自己的牙关在打,语气强行端得冷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爸爸怎么了?” 宋白露便又是一声压抑的呜咽。 “你爸爸生病了……本来说能熬过这个冬天,但……” 啪嗒。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碎裂,郑知夏恍惚地站起身,竟然十分冷静。 “好,我现在就回来。” 作者有话说: 好,可以开始写我期待很久的后半部分剧情了
第40章 冷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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