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忱跑得很快,回到房间的时候连气都还没喘匀。他推开门,发现江檐生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容忱蹲下去,把刚刚去药店买的烫伤药小心翼翼地给江檐生涂了,又抬起头看着江檐生的脸,见他眼底发青就难受,也不知道怎么就冷战了这么久,把两个人都伤到了,他明明一点也不喜欢跟人冷战。 “哥。”他小声说,“到床上去睡吧,小心落枕。” 江檐生睁开一半的眼,看着还是很疲惫的样子,容忱就后悔为什么要把他叫醒了。他看着江檐生点了点头,脱掉外套,拽着他的手,说:“宝宝,陪我睡会儿。” 其实容忱等会儿还有课,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江檐生,其他的事全抛在了脑后,便任由江檐生拉着自己。江檐生的手只虚虚地揽在他的腰间,是一个方便他随时离开的姿势。 容忱心里一涩,抓着江檐生的手握紧了,小声说:“哥,你睡吧,我不走。” 江檐生大概是太困,只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随后便没了动静。 容忱睁着眼,就那样盯着江檐生看了许久,心想,以后再怎么样,也不能把江檐生一个人扔在那儿。 他根本不敢想,江檐生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 第二天一早,容忱就接到了程心心的电话,问他江檐生是不是在成江,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整个人像个炮仗似的炸了起来,让容忱把手机给江檐生,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又让他马上滚回去做复查。 手机开的外放,容忱就站在旁边,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眨了眨眼,冲江檐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哦——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还把阿姨拉进黑名单。” “以后不会了。”江檐生态度良好地认了错,“你也不要。” 容忱想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是受伤的事,便抿起唇,点了点头:“嗯。” 容忱把江檐生送到了机场,又给程心心发了消息让她放心,这才算是真真正正地松了口气。容忱抬起头,看向玻璃外的天空。 一朵花开的时间太短,一个春天驻足的日子太少。* 他还是贪心,不想再有别离。 容忱的外婆家在成江的乡下,离市区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最后一次来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了,见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风景,只觉得陌生而遥远。 白远恩买了不少东西,容忱就拎着一部分,跟在她身后去看望那些陌生人似的亲戚,基本全程都在叫人,除此之外也不说话,听着白远恩跟别人介绍自己,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大概是他太安静,有几个亲戚开玩笑说他是不是怕生,白远恩一边应着,一边抓着他的手,让他再多说两句话。 快到晚饭时间,白远恩去帮厨,容忱就坐在院子里,低头给江檐生发消息,小腿被人碰的第一下他并没有注意到,直到他那个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外甥女声音软软地叫了他一声舅舅,他才转了转视线,看向她。 小姑娘举起手里的一罐糖,递到他面前:“我拧不开,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可以。”容忱接过罐子,两下就拧开了上面的盖子,但他看到小姑娘满含期待的眼睛时又顿了顿,问道,“马上要吃饭了,你妈妈让你吃吗?” “我想吃。”小姑娘撇了撇嘴,把手伸得很直,手心摊开,“舅舅,里面有没有草莓味的?” 容忱在里面找了找,翻出一个草莓味的,撕开了糖纸放到她手上。小姑娘嘴里嚼着糖,迷迷糊糊地说:“他们都不让我吃,说会把牙吃坏,故意放得很高。” 容忱笑了笑,逗她:“你怎么拿下来的?” “用凳子。”小姑娘转过头,再次朝他伸出手,“我还想吃桃子味的,可以吗?” 容忱想了想,还是拿出来给她了。大概是吃到了想吃的东西,小姑娘有些兴奋地在他旁边跑来跑去,过了一会儿才停下来,扒着他坐的椅子,说:“我以前都没见过你。” “嗯。”容忱说,“我很久不来这里了。” “我也很少见到姨奶奶。”小姑娘晃了晃头,说,“妈妈说她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来,总是到处跑。” 容忱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问道:“是吗。” “她每次都带很多东西回来,但我妈妈好像不喜欢她。”小姑娘嘟起嘴,做了个表情,说,“每次见到她来,等她走了就会露出这个表情。” “为什么?” “不知道。”小姑娘摇了摇头,“她们说什么,我也听不懂。” 容忱没再问,在小姑娘再次伸手找自己要糖时,冲她比了一个不行的手势。他把糖罐子盖上,说:“吃得太多就会觉得腻,以后再吃。” 大概也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小姑娘鼓起嘴,倒没非说要他给自己,乖乖地坐在一边。没过多久,她的妈妈就找过来把人领走了。 也许是容忱在的缘故,今天这顿家宴吃得有些别扭,到后半段的时候才稍微好一点,几个大人敞开了心在那儿聊天,把原本很活跃的白远恩讲得都沉默了,只是不停地说“都过去了”。 容忱听了一些,才知道白远恩当年离婚离得不顺畅,为了躲她的前夫,在一个地方住不了多久就要搬家,连老家也很少回,几个兄弟姐妹都怨她识人不清,又心疼她这些年的奔波。 这些以前程心心都和容忱提过一些,只是讲得不深,大概是怕他担心。容忱默默地喝完了杯子里的饮料,连什么时候散席了都没注意到。 “小忱,今天回去太晚了,你要不要就住在我那儿?”把东西放进后备箱,白远恩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容忱一眼,“如果你不想——” “可以。” “哦、哦,好。”白远恩眨了眨眼,随即便笑起来,按了按他的手心,“我明天早上要去接一个同事的女儿,你多睡一会儿,我下午再送你回学校。” 白远恩住的是个复式的公寓,通往二楼的楼梯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容忱跟着她进到自己的房间,甫一打开灯,他便愣在了那里,呆望着里面的陈设。 白远恩大概真的是希望他以后都住在这里,整个房间的装修都十分的温馨,墙上挂了一张木板,上面钉着的都是他这几年的照片,大概是程心心寄过来的,其中有很多连容忱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拍的。而衣柜里白远恩给他买的衣服也放得整整齐齐,也许是为了透气,柜门敞开着,他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一年四季的东西都在里面。 他心头一沉,忽然从舌尖品到一种难言的苦涩。他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 白远恩明显并不了解他的喜好,而他从记事起,衣服就都是和江檐生一起买的了,连程心心都不了解。衣柜里什么款式的衣服都有一点,容忱从中挑选出几件,洗漱完换上,拿着手机坐在床头发呆,他看到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但还是忍不住,给江檐生发了消息。 “哥。”容忱说,“我是不是应该对我妈好一点?” “她好像很爱我。”过了两秒,他又补充道。 江檐生回得很快,只有一行字,却已经说得清楚:“小忱,她一直很爱你。” 容忱仰躺到床上,把手机放到胸口上,心想,他也该试着去爱白远恩了。 他有点轻微的认床,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才睡着,却也只是浅眠,一点很细微的动静就把他吵醒了。容忱半睁半闭着往前看,见白远恩仰着脸,按着空调遥控器,把空调关掉了,又给他打开了风扇。 这样的场景,容忱曾经梦见过很多次,只是永远看不清对方的脸,这会儿白远恩的面孔逐渐变得清晰,他便喃喃地、模糊地说:“……妈。”
第28章 记忆收音机 临睡前容忱关掉了手机的闹钟,一觉醒来时便已经到了中午。他睁开眼,看见床头桌子上放了一张便签纸,白远恩说十一点钟就会回来,到时候带他出去吃饭。 容忱把纸条揣到兜里,下床去洗漱。一觉醒来,那种仿佛在别人家做客的感觉稍微淡了点,他甚至开始在心里盘算,以后放假是不是也可以抽空过来陪陪白远恩。 他打开了外卖软件的定位,正要下单,玄关处突然响起一阵钥匙碰撞的声音,白远恩推开门,见他站在客厅里还愣了一下,随即便笑起来:“临时有点意外,雯雯的妈妈飞机延误了,让我带她去吃顿饭,我怕你等久了会饿。正好你也起来了,我们一起去吧。” 容忱下了楼,才发现白远恩嘴里的那个“雯雯”竟然是他当年那个学习交流小组里和自己组队的女同学,对方明显也认出来了他,瞪大了眼,看了看他,又看看白远恩:“你是远恩姐的儿子啊?” “巧了。”容忱耸了耸肩,“我也没想到还会见到你。” “干嘛啊,咱们当初也算是互利共赢,没仇没怨的,久别重逢不说喜极而泣,至少也该寒暄一下吧。”阮雯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姐,您儿子可真不如您。” “原来你们认识,我还担心待会儿吃饭会尴尬呢。”白远恩像是松了口气,笑起来,“小忱,你要不跟雯雯一起坐,你们两个叙叙旧?” 容忱不想被阮雯雯阴阳怪气地反讽,干脆就坐到了后座。阮雯雯打开了手机,递到他旁边:“我换新微信了,加个好友呗?” “干嘛。”容忱警惕地往回缩了一点,“你原来的微信我都删了。” “你也太不留情面了吧。”阮雯雯有些意外,叹了口气,把手机收了回去,“本来我还想说,以后等你这个学习之星出名了,我好抱个大腿呢,谁知道你这么无情无义。” “留一些不会再联系的同学没什么意义。”容忱偏了偏头,“都是人情债。” “你可真行。”阮雯雯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佩服。” 容忱没理她,低头看着江檐生发来的复查结果报告,他从上翻到下,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说刚点开时还存有一点侥幸心理,这会儿一颗心就完全沉到底了。 容忱眨了眨眼,觉得有些喘不上来气。 白远恩让他们先点菜,自行离开去了趟洗手间。阮雯雯很快就把菜都点完了,见他一直盯着手机,摇了摇头,把点菜用的平板推过去,拿着手机对着容忱咔擦拍了两张。 容忱皱起眉:“你拍什么?” “给你这网瘾青年的样子留个证据,待会儿打小报告。”阮雯雯露出一个有些俏皮的笑来,冲他眨眨眼,见容忱只是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重新低下头去,不知怎么的就感到一阵无趣。 她把手机往旁边一扔,站了起来,走到容忱面前,倏地靠过去:“容忱。” 声音离得太近,容忱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瞳孔猛地一伸缩,他整个凝固在那儿,看着离自己的距离不足五厘米的阮雯雯,听见她说:“当年表白墙上说的那个人——你还跟他在一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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