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雯雯。”容忱拧起眉,有些不舒服地往后靠了一点,“你脑抽了?” “气急败坏也别人身攻击啊。”阮雯雯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来,她后退了几步,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来是还在一起了。” 容忱一头雾水,气得想笑:“你——” “你觉得你妈知道吗?”阮雯雯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哎,引以为傲的高材生儿子,迫不得已复读一年的背后,竟是为心上人和别人打——” “停。”容忱按了按眉心,颇有些头疼,“少编排我。” “要不要我帮你?”阮雯雯撑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你不会真的以为,她不知道你为什么复读吧?” “……什么?” “今天可能是凑巧,但以后这种事不会少的。相信我,我在这方面的雷达很灵敏。”阮雯雯冲他眨了眨眼,“你得向你妈证明,你不是因为同性绯闻才跟人打架斗殴,影响前途的呀。” 白远恩已经回来,一边笑一边说:“点完了吗?” 一顿饭吃得容忱食不知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戴了有色眼镜,总觉得白远恩的一系列行为举止都有些反常,结果胃口也被连累,到最后都没吃多少。 大概是自己也不喜欢这种氛围,回去的路上,阮雯雯也一直在低头看手机,或是抬起头对着车窗外面拍照。 阮雯雯下了车,对着白远恩露出一个很甜的笑来:“姐,今天谢谢你,回头我妈要请客感谢你,你可别客气尽管宰她。” “行了,下次还是叫我阿姨,不然你妈又要生气了。”白远恩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她拍了拍阮雯雯的肩膀,目送着人上了楼,这才转过身。容忱站在车门边,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小忱?” “您当初,”容忱顿了顿,说,“为什么会选择程心心?” “这个……”白远恩大抵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怎么想起来这件事?” 容忱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只是好奇。” “她是最不看好我跟你父亲的,所以你父亲不会想到我还在联系她,同时也是我过去最好的朋友。”白远恩淡淡地笑了一下,“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是。”容忱掐了掐手心,试图让自己冷静地思考,“可我总觉得……” 你并不像你表现出来的那样,对程心心只有感激,其中可能还掺杂着……后悔?还是责怪? 现在想想,白远恩对他的补偿也并不是“从一而终”的。似乎是从他复读那一年开始,白远恩嘘寒问暖的频率才一下子呈几何倍速上升,或许就是怕他在实验中学的事情历史重演吧? 她是开始担心程心心教不好自己了,还是真的像阮雯雯说的那样发现了什么? 算了。容忱自暴自弃地想。就算她知道真正的原因不是同学间的冲突又怎么样,反正站在她的立场,也没什么底气逼他跟江檐生分手,大不了就是被试探几次,忍忍也就—— “小忱,”白远恩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向前走了一步,动作轻柔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你是不是在怪我?” 容忱微抬起脸,直直地看着白远恩的眼睛。和以前的任何一次见面都不同,这次的白远恩的情绪非常鲜活,甚至鲜活得有些过分了。她的眼底盛满了容忱看不懂的情绪,浓重得像团挥之不去的雾,让容忱想要后退,从这样的视线下逃离。 “我也没有办法,”白远恩喃喃着,“我已经竭尽我所能了。” “我不能让你跟着你爸爸,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而我……我要带着你,根本躲不开他,一个孩子,要有固定的地方上学,我怎么能带着你到处跑?” “其实,我……当时我是可以把你送回成江老家的。我有个姐姐一直未婚,又喜欢孩子,她会很乐意照顾你,而且她住在偏远地区,也不怕被你爸找上,就是生活条件差很多。” “可是,我突然想起了心心。”白远恩说,“她有个患了罕见疾病的孩子,比你大几岁,医生说随时有可能发病,像个定时炸弹一样。和她断了联系没多久,我就听说她家孩子出事了。” 容忱的耳畔嗡嗡作响,他甚至觉得自己被扔到了一个真空的环境里,呼吸困难的压迫感让他难以思考。 “我把你交给心心,本来是希望……” “你希望什么?”容忱艰难地从窒息的痛苦中挣出一条路来,他猛地抬起手,反攥住白远恩的手臂。记忆里大量的画面不请自来,纷纷跳到他的眼前——白远恩通过江檐生而不是程心心来联系他,话里话外对江檐生病情的怜悯,时不时暗示他不要再回江家的话……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你觉得,他有眼疾,是个有缺陷的人,也许哪一天程心心就会觉得累了,会放弃他,所以你选择了程心心,你把我送到江家,是因为你觉得程心心会移情到我这个健全的人身上,像爱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爱我,给我顺遂的人生,是不是?”容忱死死地盯着她,几乎有些咄咄逼人了,“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的好朋友。” “可是,”容忱咬破了下嘴唇上的死皮,“你没有想到,程心心一直没有放弃江檐生,对吧?” 白远恩有些错愕地看着他,她张了张嘴,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类似于心事被戳破时的表情。容忱只看了一眼,就全都明白了。 他的身体形同一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许多白远恩精打细算的谎言,数量太多,以至于他曾经信以为真。* 容忱松开手,重心不稳似的后退了好几步,差点一个腿软直接栽在了地上,白远恩伸手去扶他,他别开头,用手撑着旁边的路灯,狠狠地推了白远恩一把。 “小忱……” “够了。”容忱闭上眼,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可以请你离开吗。” 白远恩静静地在那儿立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真奇怪。 他原本已经打算接受白远恩,甚至做好了如果她发现并不接受江檐生和自己的关系,他要怎么去斡旋应付的准备,可紧接着,白远恩就给他来了当头一棒,提醒他从一开始,他就是被带着目的送到江家的。 他是白远恩为江檐生准备的、一个可憎的掠夺者。
第29章 Blue Dream 直到车已经开远了,有不少人从附近经过,好奇地回头看他,容忱闭着眼,等缓过来那阵劲儿了才挺直背站稳。他走了一段路,正要去坐附近的地铁,揣在兜里的手机忽然振了起来,他拿出来看,是江檐生的电话。 他清了清嗓子,说:“哥。” “小忱,”江檐生那边很静,有点轻微的回音,容忱怔怔地听着,便觉得自己好像被包裹在了他的声音里,“是不是快放假了?” “嗯,七月初考完。”容忱闭了闭眼,觉得喉头有些发涩,但还是艰难地问了出来,“哥,你有没有想过……” “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容忱迎着风站着,被吹得眼睛有些疼,“如果我没来你家,会怎么样呢。”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向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等待着江檐生的回答。 如果容忱不在,程心心的爱和耐心,就可以只属于江檐生一个人了。 人性生来自私,没有人可以从中被规避。 “想过。”江檐生说。 容忱攥紧了手机,他觉得自己的手心在出汗,黏到手机表面上,让他几乎握不住。 “想……”江檐生停了停,他的呼吸声平稳而绵长,像在讲述一个梦中的画面,“容忱那么好骗,一罐汽水就能收买。” “还是留在我身边,才能好好长大。” 容忱喉头一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他在过于刺眼的阳光下想,江檐生是不是圣父啊。 他甚至觉得,哪怕当初的自己只是掏出他最浅显的一部分作为礼物送过去,江檐生也会接受它,并把坏的、负面的东西都摁紧在胸膛,回报给他最好的所有。 “我哪里好骗?”容忱忍不住反驳,“你每一次骗我,我都发现了。” “嗯,我下次再接——” “哥。”容忱吐出一口气,说,“我会好好努力,你也要好好努力。” 容忱仰起头,看见头顶稀疏的云层正在缓慢地移动着。 云层那么高,包容地裹挟着所有雨水。 那就把他的难过、悲伤和痛苦,也都留在这里吧。 等他回到江檐生身边时,就还是那个可以为江檐生带去安全感的容忱。 和白远恩不欢而散之后,容忱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神经敏感得过分,警惕着白远恩的一举一动,担心她会放弃从自己这边攻克,转而联系江檐生摊牌。毕竟,不管是江檐生还是程心心,都是没办法强硬地拒绝白远恩的恳求的。 一个母亲希望寄人篱下的孩子与自己重聚,这本就无可厚非。 他隔三差五就在程心心那里打听,但都没什么收获,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偶尔几次收到了嘘寒问暖的短信,容忱也选择性地回复,以免把白远恩逼急了不再循序渐进。 同时他也确定了,阮雯雯的猜测可能是真实的。白远恩一个十几年前就开始算计程心心的人,怎么会毫无疑虑地接受所谓“同学矛盾”这样的解释?她也许已经知道了容忱动手的原因,也许只是假设,但不管是哪一种,留给容忱的时间都不多。 他不希望白远恩去和江檐生对峙,他太了解江檐生,也太了解白远恩。他不想要江檐生被白远恩伤害到一丝一毫。 寒流忽然入境,气温陡降的当晚,程心心买的那趟飞往江父所在的疗养院的航班停飞,她不得不改签了第二天的航班,在家里多住了一晚。雨声很大,掩盖住了院子的大门被打开的声音,程心心正准备关上手机休息,才注意到脚步声。 “檐生?”她出声喊道,“怎么突然到这儿了?” 没有人应她,程心心以为自己听错了,翻了个身没再管,但几分钟过后,那脚步声又重新响起,她心有疑虑,便翻身起床,打开门往楼下客厅望去。 客厅里一片漆黑,窗帘是拉上的,只留出一道缝,透进来的一缕光隐隐照出地上的水渍。程心心摁开走道上的灯,眯起眼仔细打量楼下,随即吓了一大跳,惊呼道:“檐生?” 江檐生靠坐在沙发上,像是慢半拍似的,顿了两秒才抬起头,因为太黑,程心心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只嗔怪道:“大晚上不回家上这儿来,我还以为进贼了。” “门锁坏了,进不去。”江檐生低声说,“您去睡吧,别吵着他们。” “怎么突然坏了?明天记得找人去修。”程心心没多想,说,“你早点休息,一熬夜眼睛又要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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