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还是冷,容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把外套的拉链往上拉了点,江檐生反应快得很,几乎是立刻就问他是不是在外面吹风,又让他赶紧回被窝里躺着。 带着点鼻音,容忱喊道:“哥。” “嗯?” “就叫叫你。” 一通电话打了快一个小时,从阳台回来的时候,他的室友个个都摆出一副心照不宣的笑,容忱叹了口气,拿了衣服去洗澡,开了水才发现热水停了,脑子里慢半拍地回忆起在早上在楼下看到的热水停止供应时间的告示,怪不得室友喊他,原来是今天要停热水。 头发都湿了,容忱也不好半路戛然而止,就拿冷水快速地洗完了。他怕晚上吹风机太响,只拿毛巾随便擦了几下,见干得差不多就没管,直接上了床。 早上闹铃响了两遍,容忱都没听见,还是室友把他晃醒,催他快点把闹钟关了。容忱从被子里伸出手,习惯性地挡了人一下。他的动作幅度大,宽松的睡衣袖子往下滑了不少,那人手指碰到他的手臂,惊呼道:“怎么这么烫,你是不是发烧了?” 容忱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没吧……估计就是感冒了。我睡一会儿,你们帮我签个到。” 他们上午还有早八课,几个室友也不好多留,给他拿了感冒冲剂和温度计就匆忙走了。容忱把被子拉过头顶,半梦半醒地又睡了个回笼觉,也不知道断断续续做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一醒来感觉整个人跟虚脱了似的。 他闭着眼往床边挂着的塑料袋里一抓,拿起一根温度计,夹好了,眯着眼翻手机,锁屏上显示他有四条未读消息,来自江檐生。 “刚忘了说,昼夜温差大,早上出门带个外套,别硬抗冻。” “感觉你情绪不太好。是吗?” 时隔半小时,江檐生才又发了两条过来。 “睡了吗?” “睡吧,我在呢。” 容忱想,感冒真麻烦,眼泪都不受控制,一个劲儿地往下流,全融进了枕头里。 他半闭着眼,按着手机回复。 “哥,很爱你。” 他想,虽然今天不过节也不是生日,但还是许个愿吧。 希望再做梦的时候,能在梦里见到江檐生。 “你怎么来了?”室友见他从后门弓着腰进来,瞪了瞪眼,“好了?” 容忱轻手轻脚地放好包,隔着口罩的声音沙哑:“哪儿那么快。讲哪儿了?” “哎,不愧是上学期绩点年级第一啊,真爱学习。其实不听也没事儿,找班委拷课件就完了。”室友在书上给他指了个位置,说,“你是要冲奖学金?” 容忱半闭着眼,回答得很快:“嗯。” 所幸今天是周五,容忱上了两节课就能稍微休息休息,他趴在桌子上,觉得脸烧得慌,就拿书的封皮捂着,等这本书热了再换下一本,一轮下来人也清醒得差不多了,睁着眼发了会儿呆,站起来脚步虚浮地去团委学生部开会。 部长估计是看他脸色不太好,还允许他早退,问他要不要送他去校医院。容忱摇了摇头,自己拎着包去了。他还是头一次来校医院,差点转晕了,在挂号的窗口前转了两圈,自己都觉得里面的人在看他。 最后等挂着水再坐下来,容忱已经完全没力气了。他靠在椅背上,低头翻着手机,从相册里找出一张之前在学校拍的照片,发了过去:“哥,今天下课在宿舍旁边的林子里看见一只猫,很可爱。” 他实在太累,没等江檐生回复,就闭着眼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傍晚,一个在校医院做志愿者的女生把他晃醒了,提醒他吊水已经打完了。容忱道了谢,一手按着手背,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摁开了和江檐生的聊天界面。 江檐生说:“像你。” 容忱一愣,连忙倒回去看自己发的图,还以为是自己晕头晕脑发错了图,一看才发现,那猫在太阳底下伸展,可不就像他赖床的样子。 他一笑,手一滑,按开了一旁的未读消息,林钟半个小时前给他发的,问他有没有空。 他拨了个电话过去:“有事?”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这不就早上我陪同学去医院,好像看见你妈了……”林钟说到一半停了停,大概是意识到话里有歧义,补充道,“就那个隔三差五会到学校门口等你的那个,我怕你不知道你妈住院了,就想着跟你说一声。” 容忱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白远恩确实很久没来找自己了,他问林钟要了地址,在导航软件上算了一下时间,觉得来回还够,就打算等明天病好了再去。 毕竟他现在烧还没退干净,被白远恩看出来又得觉得愧疚了。 大概是生了次病,容忱第二天就长了记性,多加了件外套。他戴了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确认了不会被白远恩看出什么才出门。 容忱找到住院部,迎面而来的满鼻消毒水味儿让他忍不住皱了下眉,他推开门,看见临床的家属正站在门口整理衣服,挡了路。他也没出声,目光略过去,落在了最里面那张床的白远恩身上。 那人很快发现他站在那儿,连忙朝旁边让了点,容忱这才走进去。白远恩正低着头看一本书,见有人过来,便抬起头。她的瞳孔在看清容忱时略略一收缩,脸上露出一种有些无措的表情来,说话也结巴:“小忱,你……你怎么来了?” 容忱的目光在床头扫了一眼,看见白远恩的病历表,白远恩大概也是注意到他的视线,想伸手去拿回来,容忱先一步碰到了,她便只勉强地笑了笑,说:“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这不就来报应了。也没什么,过两天我都出院了。” 容忱三两下看完了病历,见不算太严重便松了口气。他重新把病历放回去,沉默着看向白远恩的脸。不知道是谁在床头柜上放了一束花,浅淡的花香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让容忱感到头晕反胃。他闭了闭眼,说:“出院时我来接你。” 白远恩怔了一下,有些错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嗯”了两声,又去抓他的手。容忱看清她手背上隐隐的针孔,便没有挣开。 就这么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容忱下午还得去做家教,不得不走了。白远恩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他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站起来,问临床的人平时还有没有人过来,那人摇摇头,大概是以为他们闹矛盾,还热心地劝他母子没有隔夜仇,让他多来看看。 容忱已经走到门口,闻言便又退回去,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白远恩的眉眼,从口袋里拿出两块仅剩的糖,放到了床边的桌子上。 人的生老病死,好像总是很突然的。 容忱想,既然迟早都会分别,就给白远恩留一点他力所能及的东西,也不算什么。 但再要别的,他也给不起了。
第23章 惑 容忱和同学上完课出来,一起拼了车去部门的聚餐地点。前几天学校活动多,他们部门人手不足,仅有的几个人一直在连轴转,这会儿好不容易闲下来,部长就组了个局当是补偿。容忱其实更想回宿舍补觉,但碍于盛情难却,也只能赴约。 他和大多数人都只属于一起做过任务的普通朋友,话说不上来两句,玩了几轮游戏都很沉默,部长看他兴致缺缺的样子,便起哄骗他喝两杯酒,度数不高,但容忱不怎么喝酒,还是觉得整个人有点晕,就从游戏中退出,坐到旁边看他们玩。 一直折腾到八点多,容忱和程旻其被分到同一辆车,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小憩,程旻其忽然开了口,问:“听说你要租房子?” 容忱睁开眼:“嗯。” “我朋友在租的一个房子,因为一些原因,下半年不打算住了,如果你愿意,他可以转租给你,房东他很熟。”程旻其说,“你可以先想一想。” 容忱的唇角浅浅地陷下去,说:“我欠你太多人情了,本来林钟打算帮我——” “没事。”程旻其顿了顿,看向窗外,“就当我帮林钟省下一件事。” “……好。”容忱有些意外,心里有个疑虑浮起来,被他不动声色地按下去,“改天我去看看。” 程旻其还有其他的事情,便跟他在路口告别。容忱呼出一口气,闻了闻自己衣服上的味道,确认了酒气不算太重才往门禁的位置走,刚走了两步,手机忽然振起来,吓得他手一抖。 他把手机拿出来,清了清嗓子:“哥。” “容忱。”江檐生说,“在哪儿呢?” “学校东门门口,聚餐刚回来——” “你回头。” 容忱转过身,看见不远处的路灯拖长了一道人影,而那影子的边上,站着江檐生。 “你怎么来了?”容忱小跑过去,下巴缩在衣领里,“现在和辅导员报备,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江檐生把手里提着的袋子递给他:“出差路过。” 容忱低头简单地翻了下袋子,发现是市集上卖的那些手工零嘴。他哽了哽,声音也小下去:“你大晚上的,就特地跑过来给我送这个。” “嗯。”江檐生抬起手,指腹轻轻地从他脖颈边擦过,托起他的半张脸,“还想看看你。” 容忱看向他,眼底盛着路灯落下来的光。他在江檐生的眼里看见自己,便没忍住,很不争气地吸了吸鼻子,说:“我前几天才许愿想见你,今天你就来了。哥,你是不是偷窥我?” “是啊。”江檐生很配合地点了点头,末了还弯下腰,亲了亲他的嘴唇,“算你借我一个愿望,改天得给我还回来。” 容忱握起手,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江檐生只笑,一手不动声色地掂量了一下他的袖子,点评道:“穿少了。” “今天最高温十九度。”容忱无语地看着他,“还嫌少?” “那你现在不冷?” “……” 看江檐生一副憋不住笑的样子,容忱就气得想给自己扳回来一局,结果打量了人半天也没找出什么破绽,这家伙明明从升温更快也更早的地方过来,穿得却比他要厚很多。容忱叹了口气,知难而退地说了声“算了”。 江檐生看了眼时间,见已经不早,便把牵着容忱的手松开,说:“回去吧。” 闻言,容忱不禁收紧了拎着袋子的手,声音发涩:“那你呢。” 江檐生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声音很轻:“马上去机场。” 容忱咬了咬牙,很慢地点了点头,又慢慢地转过身往校门口走。容忱想,真奇怪,他分明没穿什么,却觉得腿上像被捆上了什么东西,难以承受的重量令他举步维艰。 下一秒,他猛地转过身,撞见江檐生因为没想到他会回头而显得有些怔的眼神。容忱几步跨过去,抬起手,抓住江檐生的衣领往自己这儿扯,仰起脸,没什么停顿地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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