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面的位置就挂着一只钟,江檐生松开手的时候,容忱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只过去了五分钟。他还在发呆,江檐生已经把他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弯着腰,额头抵着他的,说“谢谢”。 容忱想开玩笑地回一句“这么客气”,但当他看见江檐生的眼睛时便不怎么忍心了。容忱眨了眨眼,攥住江檐生的手腕,问他:“我可不可以就待在这里,我不会打扰你。” 江檐生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起来:“好。” 助理送来了条毛毯,颜色很素,容忱本来不愿意披在身上,端详了几秒江檐生的表情,还是乖乖接了过来。容忱打开了几篇老师在群里发的资料,坐在沙发上很安静地看,但大概是他昨天真的睡得太晚,又或许是资料的内容太枯燥,看到最后,容忱还是半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他之前为上课而设置的闹钟没关,已经响了好一会儿。容忱眼睛半睁半闭,发现江檐生不在,以为是去开会了,也没在意,想着起身找个插座给手机充电,等人蹲插座边上了,容忱才想起来自己没带充电器。他叹了口气,把还剩下百分之二十电的手机设成飞行模式,转手揣到了兜里。 他起身快,一时眼前发黑,下意识地扶了一下旁边的桌子,撞倒了那边上摆着的一样东西,那东西摔到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容忱按了下眉心,蹲下去捡,发现是个包得很好的长方形形状的盒子,他正蹲在那儿端详,身后的门开了,江檐生走进来,带着冷气的手盖住了他的。 “看什么?” “这是什么?”容忱偏了偏头,江檐生的头发从他颈间擦过,让他觉得痒,忍不住笑了一下,“哥。” “送给外公的春节礼物。”江檐生用指腹摸了下他的脸颊,“还困吗?” 容忱摇头,江檐生就握住他的手:“带你去吃饭。” 江檐生没开车,就近订了一家餐厅。容忱低着头用江檐生的手机点单,刚准备提交订单,屏幕上方跳出来一则新消息提醒,来自于程心心。 江檐生大概是开了隐私保护,容忱看不到对方发了什么,他本来也无心窥探江檐生和程心心的对话,但紧接着,程心心又接连发了好几条,间隔的时间很短,大概是非常短的句子。容忱收拢了手指,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面色如常地把手机还给江檐生,江檐生随手把手机放到一边,但程心心的消息又来了,锁屏几乎一直保持亮屏状态。容忱抿了抿唇,说:“哥,我去找一下充电宝。” “嗯?”江檐生抬起头,“我去给你找。” “不用,我自己去吧。”容忱低着头,快速地起身离开。他走到几张桌子的后面,正好能看见江檐生的背影。容忱想,也许是别的事情,但他记忆里的程心心却很少像这样逼迫似的给谁一连串地发这么多消息。容忱攥住了一旁的椅背,忍不住回头,看见江檐生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隔得太远,他听不清江檐生说了什么,也无法看见他的神情,但容忱隐隐觉得,程心心的这通电话应该是影响到了江檐生的情绪的。他拿着充电宝回去,还没来得及坐下,江檐生就侧过身,攥住他的手,语气淡淡地问:“鱼没有了。要不要点点别的?” 服务员就站在旁边,附近还有刚进来打算用餐的人,江檐生的动作几乎算得上是张扬。容忱转头看他,见他神色如常,只是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很用力,像要从中汲取什么似的。他克制住心里的焦虑,摇了摇头,说“不用”。 回去时已经接近八点,气温降了许多,路上没有多少行人。容忱低着头,盯着地上的两道影子发呆。他看着它们交错、并齐、再交错,偶尔有树影从中穿过,但也没能把这两道影子拉开。 容忱稳了心神,他没再细想,快步上前,熟练地把手揣到江檐生的口袋里,冰凉的手背从对方的指尖擦过,另一只手的主人不可避免地被冻得一抖。容忱像恶作剧成功的小孩,露出一个笑:“是不是被冰到了?” 江檐生也没生气,笑着反握住他的手:“幼稚。” 江檐生的公司年前接的新项目已经基本进入尾声,准备和合作企业的负责人一起吃顿家常饭。日期正好定在除夕之前一天,司机已经放假,江檐生自己开车到了餐馆,停好车出来的时候,在电梯里遇到了白远恩。 白远恩穿着件白色的羽绒服,高领的毛领遮住了一小部分的下巴,柔和了棱角,使她看上去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江檐生动作顿了顿,按了按钮,说:“阿姨。” “檐生?”白远恩像是才看见他,惊讶地喊出来,眉眼弯起来,露出一个笑,“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应酬吗?” “嗯。” 一时沉默,江檐生没有再说话,白远恩看上去心事重重,等电梯又升上去好几层,白远恩才突兀地开口:“小忱还好吗?” “还好。”江檐生礼貌地给出建议,“如果过年的时候您还在这儿,可以去看看他。” “看看……好像也来不及了,太晚了。”白远恩若有所思地盯着电梯上变化的数字,近乎喃喃,“檐生,阿姨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 电梯已经到达江檐生要去的楼层,他按着开门的按钮,没有往外走:“什么?” “你劝劝小忱,”白远恩说,“我希望他留在成江。”
第20章 Love Shot 话没有说尽,江檐生却已经听懂,他一时怔愣,松开了按着按钮的手,电梯门缓慢合上,白远恩伸手帮他摁开,眼角微微泛红,笑意收敛了几分:“不是还要应酬吗?快去吧。” 因为都是相识的老朋友,这顿饭吃得还算轻松,氛围融洽,倒有几分年夜饭的感觉,然而江檐生却罕见的没怎么说话,脑子里像被塞了一把乱糟糟的毛絮,折腾得他很头疼,没撑到结束,他提前退场,就在餐馆外面吹风,穿得少,隔着衣服皮肤都发凉。 程心心是很防备他挨冻的,小时候每到冬天都会给他准备很多件厚衣服,一定要盯着他一件件穿上才允许他出门。后来江檐生升了初中,程心心奔波四地,也就没人总是盯着他注意保暖,江檐生不喜欢被厚重衣服束缚的感觉,冬天也是单衣加外套的基本搭配。 是忽然来到他家的容忱注意到这件事,把自己的暖宝宝让给他,教他怎么贴在身上,还自告奋勇给他准备装了开水的保温杯。 可能容忱自己都没注意到,程心心也没有发现——在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做都无法离开这里以后,容忱会不自觉地讨好他们。 这种习惯来源于他还在白远恩身边时的生活,后来已经被江檐生磨没了,他从一个会讨好自己寄人篱下的房子的房主的孩子变成了一个会发脾气、性格张扬而鲜活的少年,江檐生在这上面花了很大的功夫,作为监护人他不算失职,但他不能拒绝白远恩。 他也没有理由拒绝白远恩。 容忱以为江檐生会和往年一样,在除夕当天去接江父回来,所以当他看见江父和江檐生的表弟一起走进来时,他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正和程心心待在院子里除草的江檐生。 程心心手里拿着水管,把地上的泥污冲掉,看着江檐生的侧脸,说:“献什么殷勤?到里面去。” 江檐生从她手里接过水管,冲着旁边的地方。程心心的双手空下去,就忍不住攥成拳,像是要发脾气,又觉得做什么都显得无力,最终还是把手松开了:“算了,随你去吧。” 江檐生没做声,程心心大概也懒得和他再争论,转身走了。江檐生把东西收拾好,走到院子里的水池边洗了手。容忱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个暖手宝,见他把手擦干了就递上去:“哥。” “什么?”江檐生看了一眼那个过于卡通的暖手宝,没有伸手接,被容忱强硬地按着他的手套了上去,做完还冲他露出一个笑来。 “别张扬,我从你表妹那儿骗来的,她妈妈给她的,她拿着太大。”容忱小声说,“很暖和。” 他本以为看江檐生那副别扭劲儿,应该用不了一会儿就会把暖手宝拿掉,谁知道等进了屋,坐在沙发上和别人聊天的时候,江檐生手上还是套着那个暖手宝。容忱生怕被他表妹看见,一会儿咳嗽两声,一会儿把要往沙发边走的小姑娘抱到旁边,哄着人玩别的游戏。 然而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程心心在厨房里喊江檐生去帮忙端菜,江檐生起了身,一旁的小姨眼尖,一眼看到他手上突兀的东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檐生,你怎么还用暖手宝了?” 江檐生低头看了一眼,用一种很平和的语气讲了一句过于得意的话:“小忱给的。” 原本蹲在地毯上玩积木的表妹被他们讲话的声音吸引,站起来往那儿看,一眼看到了自己的暖手宝被套在了别人手上,张了张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容忱按了一下额角,连忙牵着人到茶几边,极力怂恿:“回头给你再买一个,那个给哥哥好不好?” “不好。” “等会儿吃完饭带你去买个更好看的,先吃糖。” “我就要妈妈那个。” “我给你买个新的,一模一样的。” “不要。” 容忱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刚刚就不该想着用暖手宝作弄江檐生,反而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长辈在场,难免喝酒,容忱因为年纪小,被暂时放过,但江檐生就免不了跟人碰杯。容忱趁他不注意,偷偷过去把暖手宝拿走了,放回到了表妹那儿,松了口气,决心以后再也不敢这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事。 容忱下了楼,饭局已经差不多结束,只剩下几个人在收拾东西,江檐生站在他刚刚坐过的单人沙发边,眼神发怔,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沙发看。 容忱走过去:“哥,你看什么?” 江檐生的声音里带着股鼻腔,像在撒娇:“不见了。” “什么?”容忱反应了一会儿,想起那个被他拿走的暖手宝,登时头都大了,“哥,那是你表妹的,不还给她她要哭的。” 江檐生抬起头,盯着他看:“我也会。” “……你也会?”容忱感觉自己听错了,他怀疑江檐生被长辈灌傻了,便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你会什么啊,是不是醉了?” “已经送给我的。”江檐生抓住他的手,有些固执地说,“不能收回去。” “我哪儿有收回去过……”容忱叹了口气,安抚道,“我再给你买一个,行不行?” “有。”江檐生眼睛低垂着看着地面,声音闷闷的,容忱觉得自己竟然从里面听出了一点“秋后算账”的埋怨味道,“你就把音乐盒拿走了。” “……音乐盒,可是、那不是——”容忱心里一紧,没想到江檐生还记得这么久远的旧事。他把手指蜷缩起来,勾了一下江檐生的手心,开玩笑似的说,“哥哥,你好记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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