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因为吃火锅时坐着不动,又是圆桌,贾行希倒是收敛些许,眼神没再朝耿秋阳身上飘,一副正经领导模样。 桌上谈起郑知与的投资,众人越谈越起兴,本就基本谈妥的事,更是当场定了下来,郑知与甚至承诺加大投资规模,日后争取成为规上企业。贾行希带头鼓掌,李主任则站起身,让耿秋阳定一家KTV,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耿秋阳已经累麻木了,连挣扎的欲望都没有,趁机逃离吵闹的包间,在门口打电话,联系车、预定KTV包厢,又去烟酒店买了两条香烟。 等安排众人在KTV入座、上齐所有烟酒,他已经几近虚脱。他本就没睡好觉,又做了一天跟班,还始终提防着贾行希,身体和精神都疲惫不堪,被抽空了一般,默默窝在包厢角落,一个人抽烟。 李主任喝了不少酒,和贾行希热烈庆祝招商引资的成功,又趁着他高兴,重提暖阳的项目。贾行希喝酒过后,眼神又灵活了,总是丝滑地移向耿秋阳,到了他身上,却又好像有了摩擦力,粘滞着不离开。耿秋阳想走出包厢透口气,又害怕贾行希借机跟着他出去,只好和大家一起待在包厢里。 酒过三巡,众人兴致愈浓。突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李主任一拍大腿,从沙发里弹起来,朝耿秋阳招手。耿秋阳只好从角落爬出来,走过去。 “贾常委刚刚又给书记发了几条信息,书记回话了,觉得我们这个项目可以,应该加紧落地。”李主任十分兴奋,在音乐声里扯着嗓子吼。他终于可以继续坚持自己的工作方向,无需担心被别人阻拦。 “来,小耿,咱们一起敬贾常委一杯。”他说。 耿秋阳的脸本来就是冷的,听了这话,更加灰了。他没动作,任凭李主任递酒的手僵在空中。 李主任大概从没见过这样的手下,一时愣在原地。 贾行希突然笑了出来,声音算不上低沉,却似有回音,一下下地,笑到胸腔里去,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能感受到威严。 李主任相当尴尬,勉强摆出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表情,对耿秋阳说:“我知道我答应了不让你喝酒,这不是情况特殊嘛!暖阳的项目能落地,你肯定也高兴,就喝一杯。” 耿秋阳懒得说话,接过酒,一饮而尽,杯子朝茶几上一扔,扭头走回角落,继续抽烟去了。 李主任再不敢和他说话,贾行希也没理他。他于是怀着一种巴不得世界毁灭的心情,安静地听大家唱歌。 有人点了《女儿情》,婉转的歌声在房间里飘荡: 说什么王权富贵 怕什么戒律清规 只愿天长地久 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 听完这一段,他越发希望世界毁灭。王权富贵、戒律清规、天长地久……全是禁锢,全是牢笼。老天爷就是把人捏在手里耍,人生没有意义,爱情没有必要,什么都是空的。干脆所有人同归于尽算了。 心情跌落到谷底,仿佛置身永恒的黑暗之中。他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刚刚喝了一杯酒,此时又抽了太多烟,胃便有些不舒服。恰好这时,贾行希站起身,示意今天先聚到这里。大家纷纷起身,预备散场。耿秋阳实在难受,没功夫和大家告别,独自跑进包厢里的卫生间,趴在马桶边,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嘴里又酸又苦。他漱了口,走出卫生间,结果刚一出来,就撞上贾行希注视的目光。他瞬间清醒,朝四周一望,发现包厢里的人已经走空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叹出来,说:“贾常委,有人说您手不干净,不是好人。” 贾行希照旧笑着,递给他一杯酒,说:“秋阳,你们李主任递酒,你喝得不情不愿,我再亲自敬你一杯,不知道你肯不肯赏脸?” 耿秋阳捂住自己的胃,说:“你别他妈叫我秋阳。” 贾行希笑了起来,把酒放下,说:“我观察你很久了,对你有些看法,你想听吗?” “不想。”耿秋阳不动声色地朝后挪动脚步,预备逃走,或者逃进卫生间锁上门。 贾行希没有理会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你工作这么多年,应该能体会社会人的辛苦。更何况你背井离乡,独自畚斗,无依无靠。按理说,你应该比别人更加稳重。可是恰恰相反,你很骄傲,谁也瞧不上,事情不随你意,你就浑身冒刺。” “是谁把你养得这么任性?”他笑了起来,鼻孔因为兴奋微微放大,“是昨晚找你的那个男人吗?” 他话音刚落,愤怒便如龙卷风般,瞬间席卷了耿秋阳的内心。 “你真是撞我枪口上了。”他瞪向贾行希,不再朝后退,而是捡起旁边一个空酒瓶,朝前迈了一步,说:“我正盼着世界毁灭呢,不如咱俩同归于尽?” 语毕,他抡起酒瓶,砸向贾行希的脑袋。 贾行希本能地一躲,没能完全躲过,被瓶底撞了下侧脑。他显然没想到耿秋阳这么果决,一时有些失神,狼狈地跌倒在沙发上,紧接着却又兴奋起来,发出低低的笑声。 耿秋阳一听他笑就恶心,忍不住揉了下胃。 贾行希趁机拽住他的手,扯得他失去平衡,一起倒在沙发上。 耿秋阳骂了一声,挣扎着起身,却被桌角一绊,跌坐在地上。 贾行希马上朝他扑过来,压在他身上,把他按在地上,随即拿起桌上的一杯酒,朝他嘴里灌。 耿秋阳本就没睡好也没吃好,力气不足,偏偏贾行希又很重,压得他动弹不得。慌乱间,他摸到了一个酒杯,便用力砸在贾行希头上。 贾行希“嘶”地吸了口气,额头流出几丝血迹。但他没有退缩,反倒更加兴奋,挤着的眼睛瞪出一条缝,肮脏的眼神再也藏不住,带着浓浓的欲望,射向耿秋阳。 “我等到今天是对的,”他说,“要是昨天就把你办了,不一定这么带劲。” 耿秋阳泛起恶心,胃里一阵翻滚。 贾行希竟不松手,任凭他一阵阵地吐出许多胃酸,流得脸上、脖子上到处都是。 耿秋阳险些被呕吐物呛到,不停扭着脑袋,猛烈咳嗽。 贾行希却是嗅到了机会,掐住他的脖子,把刚刚没灌进的酒全部倒他嘴里。 耿秋阳下意识地吞咽,接着吸了口气,疯狂咳嗽起来。酒被他咳出来一半,咽下去一半。 他说不出话来,手指在地上摸索着,摸到刚刚打碎的杯子碎片,便握在手里,趁贾行希专注地望着自己,猛地抬手,计划刺向贾行希的太阳穴。 然而,在他刺过去之前,身上突然轻了,贾行希被人拖走,掼在了地上。 变故发生得太快,贾行希来不及反应,耿秋阳也来不及反应。 他翻身爬起,疲惫地跪坐在地上,靠着一旁的茶几。贾行希喂他的酒有问题,他脑袋直发昏,眼皮不受控制地朝下垂。 身旁传来巨响,他于是扭头去看。 昏倒之前,他看到冯冬阳踩着贾行希的胸膛,用力一跺,像跺一团垃圾。 “你怎么敢?” 冯冬阳低声说了一句,接着拿起一瓶酒,打开瓶盖,把酒淋在贾行希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 俺也有点着急,于是今天近7000字超长放送。 下章标题:强制
第27章 强制 【哥,你放过我吧……】 耿秋阳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没有人物出现,也没有具体情节,有的只是笼罩在眼前的烟雾,和其中若隐若现、一闪而过的景物。 摆着两张小床的卧室,嵌在教学楼中间的操场,学校门口的奶茶店…… 尘封的场景不断涌来,在烟雾中聚拢,又如沙画一般被风吹散。 一股浓烈的情感从梦境深处向外溢,混杂着喜悦与悲伤、希望与绝望。那是一种过了头的情感,强烈到不可理喻,足以炙烤灵魂。 随着这份情感越来越浓,回忆飘散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终,一切场景都被抛弃,只剩这份情感弥漫在空无一人的烟雾中,如毒气一般,侵蚀肉体、压迫精神。 窒息感越来越重,耿秋阳逐渐察觉到自己的呼吸。他张开嘴巴,急促呼吸,以求生存。 梦境猛地破碎,烟雾隐没于无边的黑暗。耿秋阳睁开眼睛,随即恢复一切知觉。右手掌心袭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吸了口气,扭头看过去。 冯冬阳正捧着他的手,用碘酒给伤口消毒。 他察觉到耿秋阳醒了,浑身都是一僵,却没有扭头去看,呆愣片刻后,继续埋头清理伤口。 耿秋阳看到他捧着自己的手,心口阵阵抽痛,仿佛梦里那股过度的情感延续下来,渗入现实之中。他没有说话,眼角悄悄流出一行泪。 冯冬阳没看他,却知道他流泪了,低声问:“哭什么?” 耿秋阳撇开头不看他,说:“疼。” 冯冬阳拿起纱布,小心又温柔地缠住伤口,说:“别想它,过会儿就忘记疼了。” “嗯。”耿秋阳抬起另一只手,偷偷擦干眼泪,把所有情绪咽回肚子里。 冯冬阳依旧不看他,默默收拾医药箱。 “你把贾行希怎么了?”耿秋阳小声问。 冯冬阳动作一顿,说:“别跟我提他。”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不耐烦,要是平时,耿秋阳肯定会怼他一句,此时却没那个心情,也没那个力气。 “我只是有些担心。”他平淡地说。 “我很好,不用担心。” 冯冬阳的语气依旧烦躁,甚至显出些许暴戾,耿秋阳便懒得理他,偏头发了会儿呆。片刻后,实在没忍住,又问:“你没受伤吧?” “没有。”冯冬阳放好医药箱,站起身,垂头睥睨着耿秋阳,问:“能站起来吗?去卫生间洗一下,吐的到处都是。”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是没看耿秋阳的眼睛。 耿秋阳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他默然不语,自顾自地坐起身。下床时,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迷药,两腿一软,险些没站住。 冯冬阳连忙扶住他,把他带到墙边,示意他扶着墙走,继而撒开手,后退一步,和他保持距离。 耿秋阳呼吸一滞,意识到事情不同寻常。他打起精神,小心地观察冯冬阳的情绪,环视四周的环境。 卫生间就在卧室里。路过卧室门时,耿秋阳朝客厅望了眼,看到了自己很喜欢的那只餐边柜,以及与之相配的沙发、书柜、餐桌、餐椅。 这世上还会有另一个人这么懂自己吗?还会有另一个人把自己的喜好当做原则吗? 不会有了。 这是一种过了头的关系。像窖藏百年的葡萄酒,像纯到发苦的黑巧克力。 怀着沉重的心情,耿秋阳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站定。看到镜子里一塌糊涂的自己,他当即皱起眉,连忙去脱衣服。他穿了件套头毛衫,需要两手配合脱下来,然而他的右手被缠成了粽子,难以行动,动起来还疼。他努力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成功把衣服脱下来。
62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