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就好。行了我睡觉了,再见。」 冯冬阳输入了好一会儿,最后只回了两个字:「晚安。」 第二天一早,耿秋阳前往高铁站,先与李主任汇合,接着又与几个其他部门的领导汇合,最后等到了贾行希,一行十几个人奔赴成都。 到站后,会议主办方派车来接,一行人又前往酒店。因为耿秋阳是临时增加的人员,主办方没有为他单独预留房间,恰好李主任住了间双人间,耿秋阳便住进了他的房间。 放好行李后,大家集体前往会场,会议准时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 从早上出发,直到会议开始,耿秋阳都没有和贾行希说哪怕一句话,贾行希也没空多瞅他哪怕一眼。 耿秋阳悬着的心彻底跌回肚子里,心想,冯冬阳绝对是被害妄想症。 会议结束后,贾行希约了意向公司谈话,此次成都之行的主要目的,也正是拉拢这家公司到他们区里发展。 见到这家公司老板的第一眼,耿秋阳就吓傻了,不自觉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郑知与!” 他声音有些大,语气也很笃定,瞬间吸引了全场目光。 “我们……认识吗?”郑知与文质彬彬,举手投足间精英味道十足,朝耿秋阳看过来时,目光沉稳,面带微笑。 耿秋阳尴尬一笑,解释道:“没有没有……您长得和我一个朋友太像了,吓了我一跳……” 大概因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工作人员,郑知与只笑了笑,没再和他交谈。李主任则有些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嫌他丢脸。他也有些尴尬,干脆坐到更偏僻的位置,离领导们远远的。 他偷偷拍下郑知与的照片,本想传给萧雅琪,发送之后却又后悔了,立马撤了回来。 爱情既已成为不可能,又何必去触动情思? 他收起手机,从萧雅琪的求不得,联想到自己的爱别离、冯冬阳的意难平,心情逐渐沉了下去。 说起来,郑知与和卢文屿真的太像了,两个人竟能相像到如此程度,几乎可以说是奇迹。遇到这种奇迹,也是一种缘分吧?耿秋阳有些理解萧雅琪了。如果这世上有个人和冯冬阳长得极像,自己也会想要和他接近吧? 等等,真的会吗? 不会吧。 不会吗? 不会!绝对不会! 耿秋阳试着想象自己和冯冬阳以外的人亲近,当即打了个哆嗦,自己把自己吓到了。 他根本不能接受和别人亲热。无论对方长什么样,只要不是冯冬阳,就不行。 他叹了口气。 世间芸芸众生,为情所累本是常事,可他好像格外累一些。什么替身、出轨、移情别恋、海王……对他来说,这些戏剧化元素通通遥不可及。他的爱情单调又沉重,像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从前他困于这座大山之中,不见外面的世界,如今他想逃离,却又不得不爬到山顶,跳下万丈悬崖。 此等绝境,全因他的爱情太过完美,却又不该发生。 人人憧憬两情相悦、坚定不移的爱情,可这样的爱情轮不到他们,却偏偏发生在一对亲兄弟身上。 上天跟众生有仇吗?还是说,上天是一个邪恶小孩,把众生当做蚂蚁,热衷于画一个圈圈,看他们到处寻觅却四处碰壁? 越是想这些事,耿秋阳的情绪越是下沉,浑身的力气似乎也被抽走了。他支着下巴,面无表情地听领导们谈判。结束时,他按李主任的要求,给众人拍摄合照,发给负责采编信息的同事,方便对方在政府网站发布工作动态。 当晚,自然有场饭局。耿秋阳心情阴沉,疲惫至极,向李主任请假。李主任虽然不爽,却还是尊重他的意愿,没有勉强,也没有批评,放他回酒店休息了。 回酒店后,他躺在床上刷视频,越刷越烦躁,打开电视剧看,却又看不进去。他无计可施,干脆早早洗漱、上床睡觉。 即将入睡时,手机突然震动一下,冯冬阳发来消息,问他:「小秋,你在哪里?」 他没有问“在干嘛”,没有问“回家了吗”,而是直接问“你在哪里”。 耿秋阳悲伤地笑起来,回道:「哥,你是不是知道我没在家。」 冯冬阳沉默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耿秋阳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隔壁邻居家密码里的“0620”,同时回忆起那扇大门似乎安装了电子猫眼。 怪不得冯冬阳知道他没在家。 原来就算是跳江自杀,也不过换来哥哥的缓兵之计。 耿秋阳默默流出一行泪,嘴角却高高扬起,直至笑出了声。他敲打屏幕,问道:「哥,你租的房子密码是970620吧?家里用了我最喜欢的装修风格,对吧?」 这句刚一发送,冯冬阳的电话就过来了。 耿秋阳挂断,把他的号码拉黑,回到微信里对他说:「哥,你怎么就那么有自信?你从来没担心过把我越推越远吗?」 说完,他把冯冬阳拉黑了,接着手机一丢,倒头睡觉。他蜷成一团,仿佛想自己搂住自己。 很快,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耿秋阳接起来,听到冯冬阳一声低沉压抑的“小秋”。大概这是他的工作用手机号。耿秋阳烦躁地挂掉,干脆把手机关机了。他独自体会着过往的沉痛和未来的绝望,抛弃了当下,陷入似浮似沉的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房间门被推开了。李主任站在门口,不知说了什么,随即,贾行希回了他的话,两人似乎在商量事情,也似乎在道别。 耿秋阳觉得自己应该醒过来,跟领导打个招呼,但他实在不想回到现实世界,于是,他虽然在梦里多次命令自己醒来,醒来后却仍身在梦中。一个一个梦交叠着,每个梦里都有冯冬阳,有他的温柔,也有他的霸道,有他的执着,也有他的脆弱。耿秋阳逃不出这些梦,也不想逃,于是越陷越深。 房间里响起些许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传来关门的声音,屋内安静了。耿秋阳的精神随之一沉,彻底睡了过去。 无数梦境错落交织,最后坍塌向一个噩梦。 梦里,他和冯冬阳跪在耿建国面前,四周白花花、空荡荡,只有一张病床,突兀地立在无垠的空间里。床上躺着的,是冯夏萍。 耿建国揪着冯冬阳,要打,耿秋阳立马扑到冯冬阳身上挡着。耿建国一脚踹开他,接着一拳揍向冯冬阳。 “你毁掉了我的儿子,伤害了我的老婆。”耿建国对冯冬阳说。 他还说了许多更难听的话,耿秋阳却听不清了,只看到他狰狞的面孔,丑恶得不像自己的父亲。他开始流泪。冯冬阳原本面无表情,看到他流泪,表情就碎了,要过来抱他,却被耿建国拦着,继续朝死里打。 耿秋阳崩溃大哭,大声喊“哥”,又喊“老公”,却毫无办法,只有跪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情被人贬低,自己的人生被全盘否定。 突然,身后隐约出现一道门,传来敲门声,似乎有人要来救他,在门外大声喊“宝宝”。 耿秋阳擦擦眼泪,马上起身,朝那扇门跑过去。 刹那间,浓重的黑暗压住了苍白无垠的空间,现实的黑夜出现在意识里,耿秋阳猛地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现实后,他浑身一僵,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出现在眼前的场景,竟比噩梦还要恐怖——旁边床上的人不是李主任,而是贾行希。对方的眼皮照常挤在一起,看不出他的神色,但毫无疑问,他正在看耿秋阳,而且似乎已经看了很久。他赤裸全身,盘腿坐在床上,见耿秋阳醒来,就淡定地扯过被子,盖住了下半身。 耿秋阳刚刚逃离噩梦,本想大口喘喘气,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敢呼吸。他瞪着贾行希,没敢动。他偷偷调整呼吸,勉强镇定下来后,才察觉到房间门正被疯狂地砸,就像梦里那扇门一样。 耿秋阳翻身坐起,摸了手机放在口袋,接着下床去开门。他小心翼翼,全程不敢背对贾行希。而贾行希像个得道妖僧一样,竟一句话不说,淡定无比,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耿秋阳汗毛倒竖,憋着一口气,面朝贾行希,倒退到门边,然后猛地转身,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冯冬阳。 耿秋阳看清他的脸后,突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溺水的人终于上了岸。他走出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他想一头扎进冯冬阳的怀抱,叫他哥,甚至叫他老公,最好再流两行泪,把自己的痛苦和刚刚经历的恐怖全部告诉他,接受他的安慰,享受他的保护。 冯冬阳一头的汗,神情却是镇定的。他看出了耿秋阳的情绪,眉头紧皱,问道:“出什么事了?” 耿秋阳没答,他就推开耿秋阳,要朝屋里闯。 耿秋阳拦住他,说:“没事。” 这两个字的语气之冷,连耿秋阳本人都难以置信。如此跳跃的一颗火热的心,怎么会驱使人说出这么冰冷的两个字? 冯冬阳显然也被他震到了,一时没有动作。半晌后,他似乎看透了耿秋阳的心思,换了个温柔的语气,说:“要抱吗?宝宝。” 耿秋阳用尽毕生的力气,才忍住点头的冲动。他没看冯冬阳,而是盯着地板上两人的阴影,低声问:“冯冬阳,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第26章 坠落 【是谁把你养得这么任性?】 冯冬阳默然不语,眼睛不知何时变得通红一片,脸上的汗顺着鼻尖朝下流,比眼泪更加让人心疼。 耿秋阳撇着脸不看他,末了,觉得和他在门口对峙不妥,也不安全,便转身走了。 冯冬阳朝房间的方向望了望,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跟上了他的脚步。 冯冬阳的车就停在路边。显然,他焦急得来不及把车停进车库,就奔进了酒店。 他带着耿秋阳坐进车里,问道:“小秋,你先告诉我,贾行希有没有欺负你?” 耿秋阳没理他,默然打开手机,发现卢文屿给自己打了许多个语音电话,又发了一句:「你在哪儿?冯冬阳在找你。」 萧雅琪则给自己打了十几通电话,最后发了一连串信息: 「秋阳,你怎么了?你哥在找你,打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你哥跟我要郑知与的电话!什么情况啊秋阳!」 「我还是把电话给他了,他很着急,搞得我也很担心。你看到信息一定回我一下!」 耿秋阳收起手机,仿佛回到了一个多月前,江边分手的那一夜,甚至比当时的心境,更加绝望。 “你自己解释,还是我问你答。”他低声说。 冯冬阳没说话,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 “那我问吧,”他说,“你从李主任那里,或者从周忻冉那里,打听到我在出差,又从网站,或者从李主任朋友圈看到了今天下午谈判的合照,认出了郑知与,然后跟萧雅琪要了郑知与的电话,让郑知与帮你联系会议主办方,打听到了我住的酒店和房间号,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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