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来——”随着一声强劲有力的呼唤,一团团大风争先恐后地涌入庙内,吹得阎一宁以为自己幻听了,“蛇来!将庙下之人缠绕!” “啊?”还未等阎一宁反应这是什么巫术咒语,胳膊便突然触到一段凉飕飕的物体,“哇!什么东西?!”他立即躲开,“刚刚什么碰到我了?!” 蛇母娘娘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说道:“我把山蛇召唤出来,若你能与它们共度今夜,那我便认了你这个外来人,当然,你现在还可以反悔。” 阎一宁不可置信地问:“怎么共度?叫它们爬、爬爬我身上?不用这样吧?”结巴到连咽口水都困难,身体也不自觉缩成一团,光是想象着无数条毒蛇环绕四周就已经令人肝胆俱裂,何况还要让它们缠在自己身上?!有一瞬,阎一宁是真想窜起来就拔腿逃走,但他没逃,不是因为他的爱超越极限,只是因为腿真的软了…… “害怕的话,就放弃吧。”蛇母话中含笑,是轻视的笑。 阎一宁一想到徐擎明早会赶来接他,就强壮着胆子道:“我不怕!只要不咬我,我就不、不不怕。”哦,还是结巴了。 于是蛇再次攀上他的胳膊,细腻冰凉的触感前所未有的诡异,阎一宁双手掐着大腿根,都快掐出血痕来了,但仍在强撑,蛇是S形游走的,但阎一宁感觉这条蛇直直地冲着自己的脸来了,嗖一下,柔软的蛇身便绕过他的脖颈,钻进他的衣领中去了。 “啊……”每块肌肉都僵硬地绷紧了,他惨叫也不敢太过大声,很怕惹怒这条衣内嬉戏的毒蛇,盖在布条下的眼眶滑落两道清泪,阎一宁几欲要晕厥,“别、别咬我……”讷讷地哀求着,蛇仿佛听懂了,从领口钻出,但转而缠绕上他的脖子,可以觉出这条蛇很长很长,因为它在他的颈部绕了不止两圈。 “你还不放弃吗?”蛇母似乎都看不下去了,“分明如此惧怕,为何还要强撑?” 阎一宁没有答话,他忍耐着与毒蛇亲密相伴的分分秒秒,只求这些付出可以换来蛇母的认同,只有让徐家的守护神点头了,徐擎才肯毫无芥蒂地与自己在一起吧。既然是为了喜欢的人,那他自然是要拼尽全力去争取。 “既然这样,还有一条蛇想和你交流一下感情。”蛇母打算下猛料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条更粗壮的蛇游上了阎一宁的胳膊,蛇头还时不时蹭过他的脸,当他的嘴角猝不及防地被蛇嘴亲到时,他的心理防线一刹间便崩溃了—— “不要!!”宛如在地狱裂口处妄图挣扎上岸的死囚,阎一宁赴死般一把扯住脖子上、胳膊上的两条蛇,试图将它们甩脱出去,不曾想,举起的双臂一下子打在了一堵肉墙上,咚的一声,手背抽得生疼,布条也在大幅度的动作下脱落一角,一道黑影站在他的身旁,似乎也愣了,没想到会被阎一宁瞧个正着,毕竟他手里拽着的两条死蛇,另一头也被阎一宁抓着…… 庙堂上那具泥塑金身见此情景,不禁捂嘴叫道:“啊偶,穿帮了。”
第67章 (六十七) 在场三个人,一共六种身份,一个本是显贵豪奢的富家子弟,却爱在舞蹈房挥袖转圈;一个是浙南捕蛇世家的传承长子,却运着颗球天天三分投篮;还有一位羞怯淳朴的农家女孩,却是青市大学配音社破格选举的最新一任社长,只因她悟性奇高,稍加训练,便可顺畅自如地切换老中青三代音色,可以说是天生的配音苗子,仅加入社团一年,就带队拿下了华东地区和省级的多项配音比赛金奖。 这事儿徐擎是知道的,不然他和徐琳也没法这么配合无间,极其默契地仅用眼神交流,就把阎一宁唬得团团转。但徐家兄妹这套拍案叫绝的表演,显然无法赢得唯一的沉浸式观众的掌声,现场甚至还一度陷入沉默。 直至又一片瓦被强风猝然刮下屋顶,砰然碎在阎一宁脚边,但此刻眼角湿润的他,竟是一眨不眨,波澜不惊的模样。徐琳躲在泥塑后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蹦下神坛,来关心一下她原本爱戴的嫂子。单纯的她虽然通过剧本配演了许多五彩缤纷的故事,但今夜的即兴脱稿表演,是真头一回。拨回几个小时前,嫂子在屋里补觉,他哥突然敲响她的房门,一脸严肃地跟她说:“琳琳,你不能再摸这些裙子了。”徐琳自然是委屈地讲些小女生道理,直至徐擎打断她,告诉了她一些“残酷的真相”,比如说阎一宁的家世、生活,还有……他的性别。 净是些徐琳想象不出的事物,但凭她不错的智商,应该能猜到是怎样一个不可触及的世界。原来她的嫂子是……跌入凡尘的仙子?好土的比喻,奈何她想不到别的词汇,眼前这些漂亮衣裳,突然变得刺眼,他们这样的穷人都不配正眼瞧上一瞧。 “你穿了他送的衣服,并不代表你也是他那样的人了,如果有一天衣服都穿旧了,穿破了,要你脱下来,你还有同样档次的衣服穿吗?还是说你为了继续能穿这些衣服,要向那些有钱人低头乞讨呢?”徐擎循循善诱地教导着妹妹,“最好的办法就是拒绝他人的施舍,靠我们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这样才不会失去尊严,失去自我。” 徐琳眼眶红彤彤的,她当然明白哥哥的话,也一直遵循这样的信条过着艰苦质朴的生活,她一向不为奢靡所动,只是这一次,带给她惊喜的是她的嫂子,她侥幸地想着,说不定可以任性一次呢。 “哥,可是嫂子看起来就好喜欢你,你也明明很喜欢他,就算他是男生,我也觉得你们好般配的。”徐琳心思细腻,早就嗅到了爱情的酸味,“你和他明明昨夜里……还这么恩爱,干吗要急着把人赶走?” 反被质问的徐擎忙干咳一声,强装镇定道:“是他,他缠着我不放。我是斗不过他,所以我要想办法让他自己离开。”于是了解阎一宁怕蛇后的徐擎,自作聪明地设计了一套剧情,当然蛇母娘娘确是他们徐家的守护神,这点闹上315晚会也不容置疑。 最后庙内可怕的寂静是被死蛇的断裂打破的。或许是因惧死的挣扎,阎一宁竟把蛇身扯烂了,蛇皮那微不足道的黏连逐渐失效,吧嗒,死蛇突然断成两截,阎一宁捏着蛇尾,只一愣,忙大叫着把蛇尸甩到了天边。他不停地拿手心蹭着衣角,企图摆脱那种冰凉软滑的恶心触感,随后被死蛇缠裹过的畏葸感山洪暴发般涌上心头,导致他恨意喷涌,嚷道:“怎么不说话了?不是说要考验我吗,娘娘?还有——原来死蛇也会动啊,真他妈神奇!” 徐琳被他讥讽得羞愧地躲在了塑像后,而徐擎则一脸被抓包的认了的样子,把握着的蛇头让地上一扔,眼观鼻,低声道:“对不起。” 一句道歉,三个字,苍白,懦弱。 遭受连番惊吓的阎一宁此刻满额是汗,颊红唇白,面色惶然,眼中伤心和恼怒交织翻涌,令他喉头一哽,险些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对不起?” 原本为了自尊想搏一搏的徐擎,此刻是连颜面也丢了,不过他倒是有个优点,不喜欢狡辩,于是只点了点头:“嗯,对不起。” 见他这副吃瘪态度,阎一宁明白自己被徐家兄妹联合耍了个透,顿觉自己万分可笑和狼狈,原本自傲的他为了徐擎来这穷乡僻壤自讨苦吃,他本是认的,但此刻,他觉得自己太傻了,傻透了,完全是个自娱自乐的小丑。 可他似乎仍心有不甘,垂死挣扎地问:“……你不解释?” 徐擎原是低垂着眸,不敢离开地面分毫,耳中钻入一句颤声的质问,好似有根针遽然扎入心脏,明明伤口微小,却痛得剧烈,于是他忍不住抬眼了,随后便震慑于那张不容抗拒的洁白的脸蛋上出现的破碎的哀伤和失望,这使他彻底哑了火,辩驳不出半句。 看见他呆滞的模样,阎一宁天真编织的恋爱幻梦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灰飞烟灭了,他自认为的用心和付出,收获了对方无声的抗拒和排斥。原来再自信再高傲的人,只要沾惹上爱情这种玩意儿,都会卑微得像只蝼蚁,哦不,像只草履虫,只是个没有思考能力的单细胞原生动物。 一颗饱满的泪珠倾巢落下,徐擎一震,下意识想去替他抚去,但手脚却极不听话地钉在原地,而徐琳受不了了,立马跳下神坛,冲上前抱住阎一宁,懊悔地喊道:“嫂子,对不起!我就不该听哥哥的话配合他演戏!我舍不得你走,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你!虽然、虽然你真的很有钱,我们家配不上你,但是我还是喜欢你!你人真的好好,又漂亮又大方,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美好的人,我呜呜呜——”没说完倒先哭上了,徐琳开的滤镜似乎比徐擎还夸张。 阎一宁被她单纯的夸奖感动了,但眼角一瞄,对上徐擎的眼,对方又心虚地移开了,他的火气便不降反升,遂扒拉开徐琳,手指窝囊汉:“你妹都已经表态了,你没什么想说的?” 徐擎知道自己躲不过,但他也很疲惫,因为他知道任由两人关系这么发展下去,他真有可能被冠上阎家皮最黑的倒插门选手的名号。这不是他想要的人生道路,但他又清楚,接受了阎一宁以后,他的未来绝对会脱轨发展,由不得他掌控。 “我希望你可以……” 阎一宁轻咬下唇,渴盼地望着他。 “……彻底离开我的世界。”徐擎说完,上下两排牙竟不禁打了个寒颤。 字词清晰,没有含糊,阎一宁没听漏任何一个字,他只是滑动了一下喉结,湿润的眼眸逐渐清亮起来,被爱蒙蔽的混沌感逐步消散,他捂住跪得发麻的膝盖强撑着站起来,突然一趔趄,徐琳想扶他也被他推拒了,他现在模样狼狈,状似逃难,但他打算光明正大,背直腰挺地走出这间魔幻的蛇母庙。 “嫂子——”徐琳没想到他居然一声不吭地往外走,“外面在下大雨!” 阎一宁并不理会,脚步不停,他正要跨出大门的门槛,接受暴风雨的侵袭,胳膊却突然被拽住,有人在身后急道:“别走了,雨很大!” 阎一宁怒然回眸,喝道:“要你管,松手!” 徐擎的力气明显大他好几倍,此刻却不敢用力扯他,只稍摁住他,又道:“雨、雨停了再走——” “闭嘴!不是你叫我彻底滚出你的世界的吗?”阎一宁嘴里大叫着吃进好几颗雨珠,“还假惺惺地装什么呢!放手,不然我就要揍你了!” 徐擎表情纠结着,话是他说的,没错,但他也是真不想放任阎一宁在这大晚上进山里冒险:“等雨停了好吗?先回家去再说。” “谁要回你那个破烂家啊!”阎一宁气得口不择言,“我不稀罕待!放、手——”他对天咆哮,声音盖过闷雷,徐擎竟有些瑟缩,但还是不想松开,结果对方刚一吼完,黑暗中突然窜出一道迅疾的黑影,对着他的面中就给了记左勾拳,力道直追拳王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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