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三人又来到了飞凤山脚,这座横亘在浙南的高山,其实也算个旅游名胜,但由于过分偏僻加之山路颠簸,鲜少有人游览,政府当初雄心勃勃开发了一条山径,如今也是藤蔓满布,青苔丛生。 “哥。”徐琳又一次不安地叫道,徐擎回头看她,“我……要上去吗?”徐擎思忖片刻,摇头道:“你就在这里,等消息。”徐琳若有所思,点头。结果阎一宁不乐意了:“这怎么行,乌漆嘛黑的怎么能留琳琳一个女孩子在这里?让她跟我们一起上去。” “女人不能进庙堂。”徐擎突然道,“不吉利。” 阎一宁一怔,怒道:“你这是什么封建发言?有点恶臭了啊!”徐擎马上闭嘴,他又道,“要不是我喜欢你,我马上给你嘴巴一拳。” 听见对方这时都不忘强调对自己的喜欢,徐擎无奈地泄了口气,磨磨蹭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长布,道:“不仅琳琳不能进庙,你也必须遮上眼睛才能进去。不是徐家的男丁,都不能面见蛇母娘娘。” “这什么规矩?” “……”徐擎差点答不上来,只好扯一个,“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女朋友’,所以……” “啊,懂了懂了。”阎一宁聪慧过人,心领神会,“我现在是你的‘女人’,我也见不了蛇母娘娘,是吧?来,给我捂上。”见他欣然接受,徐擎更是无言以对,将布条严实地系紧后,他背起阎一宁就往山上走。徐琳在后头叮咛道:“哥,嫂子,小心呐!” 耳边虫鸣阵阵,似有魈叫从遥远的山间传来,森然瘆人,阎一宁虽看不见,但他搂着徐擎的脖子,安全感十足,身下的男人步伐矫健,吐息平稳,他的手不自觉地摸下去…… “你干吗?”徐擎脚步一顿。 阎一宁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品鉴着每一块饱满的胸肌,说道:“蛇母娘娘罚我的时候,你会挺身而出吗?”徐擎忍住被人肆意揉捏胸肌的异样感,说道:“我不会陪你进去。” “那她会怎么罚我?”阎一宁摸完胸肌,又开始用指甲刮搔徐擎的喉结,“罚我嫁给你们老徐家做媳妇,是吗?” “唔……别乱开玩笑。”徐擎吞咽了一下,喉结像子弹滑膛般窜动,他腾不出手去阻止阎一宁调皮的逗弄,“你是男人,嫁不了。”他一本正经解释,阎一宁不乐意听这话,嘁道:“好,我不嫁,那你来我阎家倒插门。反正我家倒插门的不止你一个。”徐擎脑海里立即蹦出了秦校长的脸,再想起他曾经苦口婆心的劝告,心头又是一阵乱麻。 走了小半个小时,阎一宁总算听见一声到了,然后又是一声吱呀的开门声,一股子浓重的烟尘味便扑面而来,把两人呛个半死。徐擎放下阎一宁,去点燃挂满蛛网的蜡烛,庙堂一下子亮了。 阎一宁看不见,只能嗅着味道,问:“又潮又臭,你们徐家真的有人打扫蛇母娘娘的庙吗?” “呃,我回来得少,这两年没好好整理过。”徐擎回答得心不在焉的,“蛇母娘娘的像就在你正前方,你就在这里跪着忏悔一晚上吧。” “行,”阎一宁倒也干脆,摸到了地上一块脏兮兮的跪垫,却也并不是正经下跪,而是歪坐在上面,“我来跟蛇母娘娘谈谈心,这么百来年,她也寂寞得很吧。” 徐擎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了会儿,说道:“我走了,明天再来接你。”随后门吱呀关上了,阎一宁这才反应过来,想喊住他:“喂,臭熊你真走——?” 正所谓丑媳妇还要见公婆,阎一宁长这么漂亮的,一下子直接见到百年前的先人,哦不,仙人了,庙里万籁俱寂,因目不能视,阎一宁心中的不安也逐渐蔓延开来,咬碎牙暗骂徐擎这个蠢熊真的会留下他一走了之!万一闯进来一头野兽把他吃了怎么办!越想越怕,阎一宁恨不得摘下布头,夺门而逃,但他硬是克制住了这股冲动,他是要做徐家大嫂的人,岂能因这点惧怕就打退堂鼓,以后还怎么掌权话事,树立嫂之威赫? “蛇母娘娘,您要是在天有灵,就原谅我今晚饭桌上的不当言词吧,我保证以后爱上吃蛇肉,不,龙肉,感恩您对徐家的馈赠。”阎一宁自创一套《感恩经》,絮絮叨叨地胡说着,“……您要是同意我和徐擎的事,就知会一声,我给您再修个新庙,帮您——” 夸嚓!轰隆隆—— 门外白昼般闪过一道光,阎一宁隔着布条都感觉到了光亮,随后滚起一阵闷雷声,低沉可怖。但阎一宁却笑了,嚷道:“娘娘,您这是同意了?” 但是他没高兴片刻,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庄严威迫的女人声音:“我何时说过同意了?”
第66章 (六十六) 电闪雷鸣,娘娘显灵。 一阵威力无穷的邪风猛地撞开破庙大门,呼呼的尖啸声直冲着阎一宁的后脑勺而来,刮得他后颈一凉,下半身彻底瘫化在了跪垫上,怎么也使不出逃跑的力气。多么希望方才是自己幻听了,阎一宁都没有揭下布条的勇气,哆哆嗦嗦问道:“是……谁在说话?” “这庙里除了你我,还有别人?”女人语气肃然,自带一股高高在上的威严。 阎一宁脑子一嗡,心想不会吧,他不是党员,也不代表他能轻信世间会有神佛鬼怪啊,但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呢,她……是人吗? “请问,您是哪位呢?”阎一宁强装镇定,“我叫阎一宁,是来这里祭拜蛇母娘娘的。” “你没有资格祭拜,请自行离去吧。”女人淡淡道。 阎一宁略有不服,挺起胸膛道:“我是徐擎的对象,也算是半个徐家人,你凭什么说我没资格?” 女人低低地嗤笑一声:“我说你没资格便是没资格,方才你不是问我同意否,我自然是不同意的。” 这文绉绉的话腔,不怒自威的口气,阎一宁心里一沉,嘴唇发干,竟有些恍惚:“您是……蛇母娘娘?”随后他自我摇头否认,“不不,不是说蛇母娘娘死了一百多年了吗?别骗我,我见鬼了?” “我的肉身自然是在百年前便化作尘泥销毁了,但我的灵识一直被塑在这座金身之中。”蛇母竟是十分有耐心地解释着,“你要是不信,便摘下眼罩来瞧瞧,看我是不是一只孤魂野鬼?” “不不不——”阎一宁立即拒绝,反而抬手把布条捂得更严实了,他真怕见到什么超出常识范围内的景象,“我只算半个徐家人,怎么有资格见到您的真容呢,呵、呵呵……”不管蛇母到底长相如何,今晚要是与她面对面见上,怕是往后余生都会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过于灵异的现状使得阎一宁无法自如思考,他只是单纯来请个罪,怎么沦落到要与非物质性灵体对话的下场? 庙外的风越刮越大,树影婆娑,叶片沙沙,天际处的闷雷从低吼转为怒啸,只是一转眼,气温因这场突如其来的雷雨而飞速下降,阎一宁觉得胳膊和后脚跟都隐隐发凉,他不自觉抱臂,但连大气都不敢喘。不一会儿,嘈杂的雨声便落下,滂沱不止,夸嚓一道闪电劈下,仿佛是擦过庙檐,即便阎一宁戴着布条,也能感觉出庙内被一瞬的点亮。 “雨停后,你便速速离去,离开景明,离开徐擎。”蛇母用指点般的口气说道,“你不属于这里,凡事不应强求。” 阎一宁本还怕得半死,结果听蛇母竟在劝他滚蛋,登时愠怒:“什么叫不属于这里?那我属于哪里?我想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您去世百年还管这种小事,是不是太闲了?” 经他反向一吼,蛇母好像是被问住了,一时哑火,阎一宁硬要挤上徐家大嫂之位,到底算小事还是要事,到底需不需要一个过世百年化为尘土的老鬼来指点迷津,似乎难以判断。结果蛇母还未再次开口,阎一宁忽的又垂下头,双手合十,似有悔意道:“请您原谅我的无礼,刚才我有些冒犯您了,谁叫您……咳,您为什么非要叫我离开?我确实不是景明人,但这里难道还有只能和本地人结婚的规矩?” “呃,”蛇母被他问得哽住,险些失了威仪,一阵寂静过后,她又端起架子,说道,“我年少时曾受了徐家的恩典,立誓愿庇佑徐家世世代代的子孙,他们的繁衍和福泽皆需由我掌眼……”蛇母一顿,“而你,并不适合做徐家这一代的长子徐擎的妻子,因为……因为你是男人。” “哈?”阎一宁一怔,商议道,“那我可以不做徐擎的妻子,他可以做我的妻子,毕竟我家没有男人不能当老婆的规矩。再说现在是21世纪,时代变了,喜欢同性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您在天之灵也可以更新一下自己的知识储备,与时俱进一下。” 面对能言善辩的阎一宁,蛇母大概真是落伍于时代了,竟一时无从辩驳,庙外的瓢泼大雨随着妖风灌进殿内,阎一宁因被蒙蔽双眼,脑海中噗噗地往外冒着各类聊斋桥段,一想到自己正在跟个非人的家伙对话,说不害怕是假的,因此又态度谦逊地补充了几句:“蛇母娘娘,我是真心诚意要跟徐擎谈恋爱的,并不是一时兴起,还望您能成全我们。” “不,不行!”蛇母似乎有些急了,失了几分端庄,“我不能成全你们,你……你惧怕山蛇,无法以之为食,便与徐家格格不入,也犯了我的禁忌。” “什么禁忌?”阎一宁追问。 蛇母沉吟着,似乎很难回答,但最后还是斟酌着说道:“徐家百年来与蛇为伍,以蛇为生,又因我的庇佑,无惧蛇毒侵害,我无法允许一个惧怕山蛇的外人加入徐氏一族,这会坏了徐氏的命脉,令徐家断子绝孙!” 听罢这席话,阎一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确实,他少了套生娃的性器官,蛇母娘娘说得也没错,不过:“他家还有个弟弟,香火断不了。大清早亡了,嫡长子也不需要继承皇位,无伤大雅。” “你——!” 轰隆隆!嚓—— 天怒人怨,蛇母不发威当她是小蚯蚓啊?接连几道响雷炸开,仿佛整座飞凤山都在颤抖,破败的小庙摇摇欲坠,一片瓦蓦地从豁开的屋顶口子上砸落,就碎裂在阎一宁的脚边,吓得他屁股一跳,嘴里吱哇乱叫。 “娘娘您别生气!”阎一宁知道自己差点脑瓜开瓢,怂了,连连告饶,“有事好商量,别拿人命开玩笑,对吧?”他赔笑道,“要不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您说到底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您认可我?只要让我和徐擎谈上恋爱,我都愿意做,我发四。”举起四个手指,说这话时某人毫无心理负担。 唉……隐约听见一声叹息,蛇母是拿他没辙了吗?阎一宁不禁直起腰板,打算为爱崛起,结果便听见蛇母冷酷的声音响起:“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我只能遂了你的愿,只有受住我给的试炼,你才有资格成为徐家的人。” “没问题,尽管来吧。”阎一宁心想,一个没有肉身的鬼魂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大不了吓他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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