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瓜子一嗡,伴随剧痛,徐擎朝后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擦出一道痕迹来,这变故连阎一宁都始料未及,待他定睛一看,事情便解释得通了。 “少爷。”黑衣保镖酷酷地鞠躬,“救驾来迟,请您恕罪。” 阎一宁心定了,舒了口气:“是你啊。”然后他回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徐擎,那厮捂着面门迟迟没有坐起,好像痛得快死了似的。 “哥——”徐琳扑过去急道,“哥你没事吧?” 忍过了最刻骨的那阵痛意,徐擎堪堪回力,为了不让妹妹担心,硬是挤出几个字:“没、没事……” “既然没事,”阎一宁攥着拳,“这拳就当你耍我的代价,我们两清了。你放心,以后我会彻底消失在你的世界里,绝对不会来破坏你志得意满的生活。算我自作多情,还真以为你喜欢我……”话是撂得极狠,但脸上的表情却惨不忍睹,阎一宁撇过脸去,隐藏了自己无能的脆弱,“再见,臭熊。” 当徐擎撤下脸上的手掌时,看见的便是黑衣保镖横抱起他家少爷,快速消失在疾风骤雨里的一个掠影。 走得干干净净,好像他们两人的世界真的从此没有交集。
第68章 (六十八) 雨过天明,背着酣睡的徐琳下山,走到半山腰时,徐擎看见一弯彩虹挂在半空,多么壮丽绚烂的景色,可想与之分享的人……已经彻底离开他的世界。 这个既定事实他理智上自然是接受了,但心中漫溢的惆怅却延宕了一夜,面门上挨的那一拳演化为了青紫色的淤痕,昭示着他作为负心汉的如山铁证。昨晚徐琳催他去追回阎一宁,但他没去,又是装神又是弄鬼的,好不容易把人气走,结果秒后悔,他那本不富裕的面子可直接刨坑埋了! 徐琳终究是个大姑娘了,徐擎背她回到家,竟觉累得够呛,徐超见他们回来,忙不迭问:“哥,我师父呢!”徐擎缺乏安慰他的耐心,瞥他一眼道:“你没有师父。”徐超错愕地张大嘴,懵了好一会儿,才怏怏不乐地低下头:“哦。”随后似乎生了闷气般跺了下脚,“我自己练,哼!”他埋头跑出昏暗的屋子。 徐琳被搁到床板上时,有些转醒了,她下意识看了看靠墙的那排连衣裙,嘀咕道:“能不能留下……” “不行。”徐擎铁面无情地拒道。徐琳眼中的微光终于被扑灭,随后她闭上眼,翻个身朝着墙,不愿再搭理她哥。 遭到全家抵制的徐擎默默地吐了口气,他知道他做得太过太狠了,但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一旦拧开欲望的阀门,载物之欲暴涨,等想关掉泄洪的口子,那是比脱层皮还难。他这么做是对的,即便琳琳和小超怨他恨他,他也并不后悔。 一夜未眠的他此刻倦怠不堪,轻轻捂着刺痛的面门回到卧室躺下,刚沾床板,却发现枕头湿乎乎的,他拿手一摸,又抬眼一瞧,发现屋顶竟缺了块瓦片,光线呈丁达尔效应漏了下来……那批工匠做活也太粗糙了! 但现下他太困倦了,决定先补一觉再上房补瓦。对此决定,数小时后,他必定后悔不迭。睡到午后溽热之时,徐擎下意识地想把自己上身下身的衣裤全褪了,怎么会热成这样,仿佛暴露在骄阳下曝晒似的……眼还紧闭,手已经行动起来,拽着裤腰往下扯,刚扯过屁股蛋子,只听耳边有人吹口哨喊着:“小伙子,鸟儿挺大的嘛!呜呼——” 徐擎自然是垂死病中惊坐起,猛地弹起腰板来,仰面一瞧,一群面庞黝黑,气质淳朴的老哥们正在麻利地掀走他家屋顶的破瓦,怎么突然旧事重演了?徐擎大感疑惑,喝问道:“你们干吗拆我家屋顶?!” 其中一位老哥道:“小伙子,我们也是拿钱办事,昨天没拆成,今天是下了死命令的,不拆不行咯!”徐擎火冒三丈:“这是我的家!你们非法拆毁他人民居是违法的!”说罢提裤下床,一口气冲到外头,差点扎进一支军队般的人潮中,目测少说也有三四十号人。徐擎见他们搬砖的搬砖,运沙的运沙,忙得热火朝天,遂大喝:“都给我停下!没有我的允许,谁都别想动我家!” 这时昨天那位包工头大哥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笑眼盈盈道:“啊呀,小兄弟,干吗发这么大火?房子翻新也是好事嘛。”徐擎见到他,心中隐约有了猜想:“阎一宁不是走了吗,你们为什么还要来动我家房子?” 包工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耸耸肩道:“小兄弟,胳膊拧不过大腿,人家非要翻修这间破房,你就遂了人家的愿吧,反正你是白捡个大便宜。”他那带着三分戏谑七分调侃的神情,犹如一道羞辱人的马鞭,狠狠地抽在徐擎的心头。 “我要是说,我就是不给你们翻修呢。”徐擎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 包工头似乎早有预料,面对他的威胁,风轻云淡地一抬手,叫道:“哥几个上前,陪小兄弟练练手!”一瞬,又从人群里钻出八个黝黑汉子,齐刷刷抱拳,开始自我介绍。 “崆峒派马超!” “昆仑派王小二!” “少林寺悟净!” “武当派张麻子!” …… 徐擎一瞬间被包抄,他像个终极反派被困在中央,面中那块扩散的淤青猛增了他的凶恶程度,他明白今日必有一次恶战:“围攻光明顶是吗?”他生出了一丝和张无忌感同身受的凄惶。徐超看见他哥以一敌八,火急火燎想冲过去救人,但身后有只手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提溜过去,他仓皇一瞥,愣了,不可思议地喊道:“师父?!” 黑衣人神情严肃,极为庄严道:“你我师徒情分将尽,为师将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你一旦学成,前途无量。”徐超听罢,哪还管他哥死活,一把抱住黑衣人的大腿,哭嚎道:“师父呀,徒儿舍不得你!” 黑衣人拉起他,高深莫测道:“缘起缘灭,莫要强求。” 这时徐擎被武当派张麻子的一记太极八卦掌拍倒在地,脸嵌在烂泥里,耳朵倒是恰好收录了这句警世恒言,他知道黑衣人讲的不仅是徐超和他的缘分,似乎还看透了自己那点不堪的小心思。 徐家的祖宅没一小时就被拆剩一副骨架,专业工程队不顾户主的意愿,强行将房子来了个改朝换代,旧瓦破窗一齐退休,崎岖的山路上有各色的材料源源不断运来,徐擎就这样被八个大汉擒在地下,眼睁睁瞧着这间腐朽的破房正式迈入新世纪。 徐琳多次求情想叫八大派将他哥放了,但无果,黑衣人趁徐超忘我练习时,走到徐擎跟前,说道:“少爷让我传些话,他说你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没关系,他会逼着你接受,他就是要践踏你的尊严,让你难受,这样他就开心了。”说罢,又是一挥手,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批人,抬着六口木箱,排队般堆在徐琳面前,“这些是少爷专门请搭配师为徐琳小姐购置的四季成衣,这把是箱子钥匙,徐小姐请自己保管。” “啊……”徐琳被塞过钥匙,哑然了。 黑衣人冷酷地觑了眼徐擎,仿佛是说给他听的:“少爷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如果你们不想要,就自行处理吧。”说罢,他转身就走。徐琳猛地捧住钥匙,兀自地狂摇头,仿佛身体力行地表示着她不会辜负这一份豪礼。徐擎鼻青脸肿地埋在地里,他看着妹妹幸福的神情,竟有了一丝嫉妒的感觉。 木已成舟,饭已煮熟,徐擎再如何反抗都掩盖不了祖宅变新房的真相,仅用两天时间,他们从事实层面上摘掉了低保户的帽子,阎一宁甚至还送来了一整套家具,尤其是那几张床,徐琳形容其躺上如卧云端,飘飘然秒睡也。徐家的幸福指数狂飙,纵然活在荒野深山,也如同在皇宫宝殿里一般。 单肩勒着书包,站立在小路的尽头,回首一望,自己家假得好像西天取经路上的小雷音寺,与周遭格格不入。徐擎不忍再看,快步逃离了家乡,辗转近12个小时,终于回到了阔别多日的S大。 这恰好是开学的第二日,校园内热闹非凡,满是溜达参观的稚气新生,204四活宝再聚首,原本是欢天喜地该去北门大喝一顿庆祝的事,结果徐擎回来倒头就睡,谁也不理。坤子和阿仁在他耳边嗡嗡直闹,他也装死,训哥不忍道:“你们消停点!你俩在网吧泡了一暑假,腹肌都快磨没了,人家擎子可是打了两个月的比赛!还为校争光拿了冠军。” 坤子道:“是啊,擎子多牛逼哇,事业爱情双丰收,叫他请客吃饭也没错呀!” 阿仁捶胸顿足道:“俺嫉妒!俺嫉妒呀!” 训哥摸着下巴道:“比赛奖金不是要下周表彰会上再发吗?你们现在怎么好意思叫擎子请客,他要有那钱,应该先给对象花!” 徐擎听不下去了,噌地坐起,一脸难看的样子:“我拿了奖金,先把欠你们的钱还上,然后想吃什么,你们尽管说,我请!”见三人眼冒金光,他忍不住补充,“不要让我再次破产就行。” 坤子摩拳擦掌道:“好极,那你把刘忆菲,啊不,你女朋友也叫上,我们204的阳气都快浓得发臭了,来点阴气给我们吸一吸吧。”世间怪事奇多,三贱客虽对校男篮征战期间的轶事都有所耳闻,但仿佛是听漏了至关重要的一段,那就是徐擎疑似男同这件事。 凯旋归来,大家都默契地没再提起校外比赛时的那些轶闻,徐擎依旧是俞和谦的得意弟子,校队里的明日之星,下周的表彰会暂定是在体育馆举办,届时校领导亲自颁奖,莫大殊荣。徐擎带队夺冠的消息很轻易就成了S大开学期间最热议的新闻,因此校融媒体中心和多家非官方的校园公众号编辑抛来邀约,想做他的独家专访。徐擎本来一个都不想搭理,直到听说有辛苦费,勉为其难全答应了。 采访大同小异,徐擎重复回答N遍,还配合一些编辑在校园里面摆拍,他四肢僵硬,表情冷漠,没想到采访一经发布,他却彻底爆火,现在只要踏出204,就有镜头对着他偷拍,啊不,满校园都在光明正大地拍他。 为了贪那几百块钱,徐擎后悔不已,打饭排队,他就是一块磁场,无数女生身揣磁铁似的故意往他身上砸,他使出球场绝技,灵活闪避,见那些女生在地上打一圈滚还要起来跟他要微信,他赶忙扔下餐盘窜出食堂。 谁料更有紧追不舍的,竟随他一起奔出,阴魂不散地叫着擎擎欧巴撒拉嘿呦,惊得他脚底一滑,慌不择路地扑进树丛,来个战地求生,匍匐前进。没想到他徐擎也有被狂热粉丝逼到绝境的一天,这不禁让他忆起曾经自己有过的类似行为,只不过他做得更变态一些罢了。 首先,要明确一个认知,S大占地三千多亩,想寻一个刻意隐藏的人,如大海捞针;其次,要相信一种玄学,那就是冥冥之中确有一双命运的手将人引向他内心所潜藏的欲望之地。当徐擎在草丛里摸爬滚打沾了一身叶和泥后,他感觉应该是摆脱了追踪,于是拱起背打算起身,忽闻头顶飘来一阵琴音,他一抬眼,好家伙,他怎么站在了舞院舞蹈室的窗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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