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时郁海在台下乐得前仰后合，哈哈大笑，直朝我竖大拇指——行啊，临川，没看出来你还挺有喜剧天赋！ 灯光暗下去，配角下场，我站在后台，看着聚光灯下的你。魔幻迷离。 你蒙上女主角的眼睛，把她绑在手里。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 “放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 “高楼大厦和街道和变换了以往的形状，就像在电影里。” “那时候，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湿乎乎的，奇怪的味道，擦肩而过的时候，才知道你在哭。” 那时候你就站在我旁边，景行，我闻到你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一种拿铁的咖啡味儿。 你远远地向我走来，扬起的头发就像宫崎骏动漫里的帆船。 “我朋友要我相信，我只是处在发情期。” 我想我不愿承认我是一个同性恋，因为我对除了你之外的同性都没感觉。男人还是女人，只要不是高景行，对我都没有区别。 “但我知道我不是，你是特别的，唯一的，柔软的，干净的，天空一样的。” 景行，景行，还有谁能代替你在我的心里存活？ 我已经在我的想象中，和你相爱了一千次一万次。 而在现实中，你甚至不会多看我一眼。 “明明，我的明明，我该怎样让你明白？” “我爱你，我真心爱你，我疯狂地爱你。我想给你一切，可我一无所有，我想为你放弃一切，可我又没什么可以放弃。如果是中世纪，我可以去做一个骑士，把你的名字写上每一座被征服的城池；如果在荒漠中，我会流尽最后一滴血去滋润你干裂的嘴唇；如果我是天文学家，有一颗星星会叫做明明；如果我是诗人，所有的声音都只为你歌唱；如果我是法官，你的好恶就是我的准则；如果我是神父，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天堂；如果我是一个哨兵，你的每一个字都是我的口令；如果我是西楚霸王，我会带你临阵脱逃任由世人耻笑；如果我是杀人如麻的强盗，他们会乞求你来让我俯首帖耳——可是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人，像我这样普通的人，又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你跪在地上，像我一样卑微，趴在她的身上，把图拉的心脏，还有你全部的爱都给她。 那位女主角象征性地流下了泪。 不，不该是这样的，这不仅是对我艺术的侮辱，也是对我感情的玷污。 如果是我，我比她更适合这个角色。不，我也可以演马路，我可以是人质，也可以是绑匪。 如果是我，我一定比你跪得更虔诚，更标准，如果是我，我甘愿把我的热情、偏执、恋慕、渴求、疯狂、病态、痴迷，我的心脏，乃至是我的生命，我的一切，全部双手奉上，都献给你。 你是我至高无上的审判官。 爱情本身就是一场自虐。 你可以像明明一样用最锋利尖锐绝情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刺穿我的心脏，拿出来它，滚烫的，扑通扑通跳动着的，都是你的名字，鲜血流淌下来，染红你白色衣裙。 这才叫美学。这才叫满堂喝彩。 我也想像个绅士，像罗密欧那样，用诗词歌赋向朱丽叶表白，朝朝暮暮地追求你，但我的感情与日俱增，我控制不了它。 它极致又偏执，热烈又疯狂，因而常常让我显得像一个精神不稳定的...疯子。 我的宝贝，我最爱的人，你难道感觉不到，我的爱是怎样像你绑住明明那样，绑住你的双脚，你的身体，从你的脚下涌上来，爬上你的脚背，淹没你的双腿，直至把你吞噬吗？ 前几天我又翻开你曾送给我的《情人》，看到“他根本不能不爱她，他会一直爱他爱到死”，总觉得一语成谶。 我和过去一样，依然爱你，走不出来，放不下去，尽管你一直在拒绝我，从未接受过我。 拜你所赐，我现在已是小有名气的作家，得益于那些给你写过的，黑暗的情诗，一篇又一篇，无处可寄。 曾经也去算过姻缘，算命先生说，我七年前就已经结婚了。我想也是了。 我这一生，怎么可能再有别的伴侣。 你看，我获得了普世意义上的成功，可是我依然失败。我拥有别人艳羡的才华，能够写尽锦绣华章，拥有所有的文学浪漫思维，可是依然写不好自己的爱情故事。 那些才子佳人，痴男怨女，破镜重合，悲欢离合，没有一篇是我自己的。 你回国后我孑然一身，爱上了旅游，从热带雨林走到撒哈拉沙漠，从爱琴海走到伦敦街头，我拍了很多美丽的风景照寄给你，也写长长的邮件，把我的思念不着痕迹地镶嵌在这冠冕堂皇的问候中。 落日西沉，夕霭迷雾，苍山覆雪，绿意蔓延。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与地平线融为一体，我好像看到你的发丝，顺着晨雾漂浮在海面上。 仔细一看，不过是礁石上的水草。 远处的渔火，像你明眸善睐的眼睛。 我根本无法停止想念你。 看遍山川湖海，大千世界，依然忘不掉你的音容笑貌。 我漫长的，孤独又清寒的生活里，你是我唯一的情感寄托。我不需要你再给我希望，你已经成为我的灵感缪斯，我笔下关于爱的载体。 我有时会痛恨自己不会画画，如果我会，如果我是一个画家，那么我不会像现在一样一事无成，你一定会成为我的蒙娜丽莎，成为卢浮宫中，最璀璨闪耀的一幅油画。 如果我是雨果，你就是我的巴黎圣母院。 如果我是肖邦，我的夜曲只会为你弹奏。 如果我是安徒生，你就是我笔下承载一切爱与美的小人鱼。 如果我是梵高...我也会把我的半只耳朵给你。 如果我是贝多芬，失聪后我不会弹《命运交响曲》，只需要上天垂怜，让我再听一听你的声音。 你之前说我太过敏感，太过感性，而人生需要钝感力，这样才能生活幸福。我不需要幸福，我不需要钝感力，我不想混混沌沌、得过且过，也不会和光同尘混入世俗。我要我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神经，每一处感官都能清清楚楚地，感受爱的能力，哪怕牺牲自己，也不留遗憾。 我想在这薄情的世界中，继续深情地爱你。 放弃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事情。而我决定不放弃你。 但我只是一个作家，一个舞文弄墨的穷作家。 我空有我的烂笔头，和令人嗤之以鼻的浪漫情怀。 我只有我一事无成的温柔和真挚。 我该怎么爱你？ 景行，我告诉我，我还能怎么爱你？我要怎么做，才能够留住你？ 回国去看你的一次，是我最后一次见你。因你之后不再回复我的邮件，我很担心，事情比我想的更糟糕。 我能看出来，你境遇不顺，压抑坎坷。你变了很多，再窥不到以前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样子。你低着头喝酒，满脸都是憔悴的倦容。 你没有过多言语，但是我能猜到，多半因为你的原生家庭。 母亲去世，父亲又对你不好。我常常说，家里待不下去就跟我一起走，跟我一起生活，但你不愿。你说这是你的家族和责任。 席间你的女友来了，一个十八线小明星，轻浮招摇的一个女人。 卫生间里我抓着你的手，最后一次挽留你，你甩开我，还是跟她走了。 你说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我当然知道，只是我原谅不了，永远原谅不了自己那次的放手。 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在卫生间里对我说，临川，我总有一天会摆脱她。 你相信我吗？临川，我总有一天会逃离这一切。 我相信了。 换来的就是几个月后你的婚讯。 那时我正在听一个学术讲座。当我打开邮箱，第一封就是装潢精美的婚礼请柬。我瞥见屏幕上的几个小字，开始呼吸急促，喘不上来气了。 我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认是你亲笔。 你的手写字还是那么好看。我看不清，也听不到了。 一起来，我就栽倒在了地上。 原来心痛到极致，是真的会窒息的。 世界的最后是其他人和教授的呼喊声。 景行，我不懂你，我从来都不懂你。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望着天花板，我的心里只有苦笑。就像我看不清你最后一面，望着卫生间的镜子，眼里的狠绝。 你对自己狠，对我更狠。 我做梦也想不到，你说的摆脱，竟然是这种方式。你可以和一个刚刚认识的男人结婚，但这个男人却永不可能是我。 你连利用，都不屑于利用我。 你死在婚礼上后，我病倒了。日夜颠倒，神志不清，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三天，家人衣不解带地照顾我，妹妹在我床前哭红了眼。我该死，我满脑子只有穿着新婚礼服的你。 昏迷的那段时间，我做了很多梦。身体奄奄一息，意识却无比清醒。我梦见这七年间的点点滴滴，总觉得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梦到有一次在大学宿舍，我在你的床上午睡，睡醒了就看到你坐在我旁边。 我摸起你桌上的烟抽，你让我少抽点。 我说：“抽你几根烟怎么了？看你小气的。” 客厅里的说话声吵醒我。是郁海打来电话，约我去看看你，今天是你的头七。 我迷迷糊糊醒过来，窗外晨光熹微，天刚蒙蒙亮。 地上都是烟头，你的烟就放在床头。 而你不在了。 我的安娜贝尔.李，我有时在想，你是否属于天神。 七年前上帝把你带给我，早已在暗中标好价码。 让我痴心妄想，再一一收回。 但这些自以为是的天神，误认为死亡就可以抹灭我对你的感情，就能让我放弃。 我烧毁了所有写给你的情诗，让它们和你一起，付之一炬。 漫天的火光中，我看到你英姿依旧，你向我道别。我的天使回到了故土，成为我名副其实的神父。 火焰映得满室明亮通红，宛如神境。 这些比我长命的、比我高贵的、比我神通广大、比我诡计多端的神明也好，鬼怪也罢，他们可以夺走你的身体，但夺不走，我早已属于你的灵魂。 我是这样热烈而深沉、绚烂而极致、轰轰烈烈而不留痕迹，像付出自己生命那样永恒且无望地爱着你。 这份爱就写进这封永不会寄出的情书，一起带进我的坟墓里，当作一生的秘密。 至死不渝。 ——END—— 灵感来自《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部分选段来自《呼啸山庄》、《恋爱的犀牛》、《罗密欧与朱丽叶》
83 首页 上一页 73 74 75 76 77 78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