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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画家的天赋是绘画，他的天赋是杀人。 痛苦，而又享受。 极力摆脱，却又沉迷。 从狙击枪里射出子弹的那一刻，他觉得他骨血之中都在沸腾燃烧，安于平静的精神又兴奋焕发起来。 狙击对于他来说就像绘画，只有描绘艺术，才能美化杀戮。 枪声和惨叫引发混乱骚动，池野在四散奔逃的人群中站定，顺着子弹的方向，遥遥望过来，在瞄准镜里与柯宇寰对视。 落地窗上有一个子弹打穿的洞，洞后是对面楼顶天台上，正伏击的黑影。 柯宇寰的准星，也定格在池野的额头上。 狙击枪先发制人，池野举枪打穿窗玻璃，直直射向瞄准镜。世界仿佛静止，子弹划破空气，两颗子弹在半空中交汇，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而后，擦肩而过。 池野身形一晃，肩膀上绽出一片血花，柯宇寰的颊边同样擦出一道血痕。 两人都有意手下留情。 池野的手机响起来，柯宇寰慵懒带笑的声音响起，他甚至能看到百里之外那副嘴脸：“疯狗，你这样就没意思了，说好礼尚往来，我给了你军火，你怎么还出尔反尔？” 池野在瞄准镜中笑：“兵不厌诈，不是你教我的吗。” “确实是我教你的，但还有一招我没告诉你......”柯宇寰对着他的胸口又是一枪，“声东击西。” 池野捂住伤口，血如泉涌，他痛苦地弯下身，隐入人群中迅速撤退。 另一边，骆邱借着骚乱，身形矫捷如夜色中的黑猫一闪而过，他知道宇寰哥在天台狙击，他要进安全通道与他会合。 迈出几步后，不易察觉的微弱声响渗入耳膜，眼角余光的红色光点让他定住步子，行家里手的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循声找去，是女厕所里传来的声响。靠，也太变态了。他暗骂，想不了那么多，直接闯入女厕所，正巧和一个姑娘迎面相撞。 “啊！”女孩惊世骇俗地叫起来，骆邱捏住她的脖子噼向后脑，温柔地把女孩放靠在洗手台前。 掀开冲水阀门，果然发现一个隐埋至深的小型炸弹，上面的红色数字飞快跳跃着，只有一分钟了。 骆邱扬起嘴角，那就看他炸得快，还是他拆得快。 “宇寰哥。”他攥着手机，单手拆除炸弹，“池野要炸了医院，你先撤。” 他游刃有余地将熄火的炸弹扔进垃圾箱。 和时间赛跑，外套随着柯宇寰的速度被风灌得鼓囊囊，他攥着扶手动作敏捷地跳下楼梯，借助惯性在地上滚落几圈才站定，狂风撩动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水洼中晕染出凌乱的脚步。 黑云压城，日幕低垂，是一场急雨。 最后一个炸弹拆除，骆邱也被男人逼进了一间病房，病房里的人被尽数枪杀，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和消毒水的味道。 男人步步逼近，骆邱从容自若地抬起手，对准男人的眉心，比了一个枪的手势。 “砰！” 男人背后的暖气管道应声爆炸。 “想不到吧，我把你们的炸弹移位了！” 骆邱一跃而起破窗而出，手中匕首钉在窗框上，绳索套着匕首溜下来，急速坠落，平稳落地。 火光从窗户里冲出，爆炸沸天震地，猎风撩起他的衣摆，灼烧的残骸漫天飞舞。 “做的不错，小朋友。”车里，柯宇寰狠狠揉了一把骆邱的头发。 “别动。”骆邱推开他，大呼小叫，“我的发型都乱了！” 雨点倾盆之势，砸在车窗上，又被雨刷晕染开来。 高景行关上车门，身边的保镖为他撑开一把黑色雨伞。 他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烟雾被暴风吹得东倒西歪，七零八落。雨水溅湿裤脚，他踩着飒沓的水声，迈进私人会所。 保镖一字排开，林立两侧，高景行想起柯宇寰让他查的消息，心烦意乱地把抽了几口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圣保罗教堂下周确实有一对新人举行婚礼，是一个中国男人和外国女人，他看到新郎的名字叫池野，一时有些熟悉。 柯宇寰临走前，他记得他说过邱邱被池野抓走了，池野是个坏人。 那么他去婚礼的目的不言而喻。 就算无法阻止，那他也要想方设法帮助他。 包厢门推开，一个雇佣兵拂去身上雨水，门口的保镖上下搜查一番，确认没有武器才让他进去。 保镖中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男人西装革履，看到他来，彬彬有礼地示意他入座。 这就是雇佣他的老板。 之所以说他年轻，是他嗓音清冷悦耳，如空谷山涧的潺潺溪流，坐姿笔挺形如青松，光影勾勒出他流畅英挺的五官轮廓。 虽然这行有个明文规定，不问雇主身份，但他还是能从男人的举手投足间看出风度翩翩的贵族仪态，可惜灯光昏暗，无法肆无忌惮地一睹真容。 男人给他一张照片，告诉他这是他的恋人。 “帮我保护好这个人。”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酒杯浅啜一口：“他有黑道背景，你最好多带点人。” “得加钱。” 男人打个响指，一箱钞票满满当当地摆放在他眼前。 “够么？” 他拿过资料，欣然接下委托。 “还有，”男人顿了顿，沉吟片刻，“别让他发现。” 他心里立刻脑补出了一部千金一掷默默守护的单恋戏码。 雇佣兵离开后，高景行拿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扣，吻了一下上面的柯宇寰。 宇寰，等我。 他有钞能力，他有超能力...（不是） 这章对应标题——狙击枪与西装裤 番外《心魔》 一个脑洞，小柯身上失控的破碎感 飓风夹杂着湿意撩在脸上，砸得脸颊生疼。柯宇寰伸出手，冰雹转瞬融于掌心。 是不合时宜的春日雨夹雪。 本来承诺老婆会放下屠刀，今天又大开杀戒，当活生生的人命陨灭在手中，他不可抑制地想起十三岁那年，第一个死在自己枪下的人。 他真讨厌下雪，因为他总能从那纯洁无瑕的白雪间，看到男人死不瞑目的双眼。 他甚至很羡慕池野，他够冷血，也够坚定，只有他这样犹疑心软的人才会被心魔折磨。 车载音乐明明已经开到最大声，却还是掩不住令人烦乱的冰雹声。 他扫了一眼窗外，树影婆娑，风景模糊，跟他十三岁那年坐着封三江的车去杀人时一模一样。 他猛踩下刹车，哧的一声，车子发出尖锐刺耳的呻吟。骆邱看向驾驶座上的柯宇寰，他目视着前方，双眸失焦，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纷乱而又激烈的记忆以排山倒海之势汹涌而来，猛烈到他措手不及束手无策，甚至感到害怕。他痛苦地抱住头，蜷缩下去。 他听说有一种症状叫创伤性应激后遗症，能够短暂地规避人的痛苦记忆，他还知道有一种手术叫前额叶切除手术，作用同理。 他甚至很想去做这个手术，为什么他要如此清晰地记得时过境迁的痛苦？为什么痛苦会如影随形伴随终生？他明明已经脱离了那个世界，为什么还是不得安宁？ 倏地，像有一颗石子砸入大海，惊破平静，景物晕散，世界破碎重组，天翻地覆。 冰凉的触感落在脸上，柯宇寰茫然地抬头，下雪了。 夜幕像垂下一张天罗地网，他置身银装素裹的街头，人们在鹅毛大雪中行走，擦肩而过时，像一组缓慢推进的镜头。 他低头发现自己半边衣襟已经被血浸湿，又是黑衣，所以没什么痕迹。只是在潮湿的空气中还是会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路人也注意到了这个身受重伤的异类，间或投来好奇的，窥探的，又平静无波，冷眼旁观的目光。 失血过多导致体力不支，疼痛后知后觉袭来，柯宇寰跌入雪地里，踉踉跄跄地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来。 他想起来了，这次是他职业生涯中最惨痛的一次，就算挺过去，因为饥饿太久导致食欲倒错，绝食了一个月，很不幸的...和死神擦肩而过。 有时候他很恨自己的命为什么这么硬。 这次是和一个同伴执行任务，生死攸关之际，对方丢下他自己逃走，他好容易突围，也丢了半条命。 他没什么怨言，人情冷暖看得太多，人之常情而已。 从他面前走过来来往往的人，有的撑着伞，有的淋着雪，乍乍作响的脚步像踩着虬枝落叶。 雪落在他额头上的伤口，融化流淌下来，他尝到自己的血。血水满脸都是，他也没有伸手去拭，保持着一个姿势坐成一尊雕塑，对路人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放目望去，是依然姹紫嫣红的夜景。火锅店升起袅袅炊烟，是他梦寐以求的人间烟火。男人喝酒的划拳声，女人逛街的娇笑声，一起飘飘摇摇地升起来，在他耳中模糊成不规则的字节。广场中央还有日复一日的钟表报时。 他身处这个世界，却和任何地方都格格不入。 风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回到七岁那年，那个被封三江捡到的雪天，改变他一生的起点。 又自嘲地反应过来，怎么可能，早已过去不知道多少年。 时间对于他来说是最无足轻重的概念，滞缓的，一个符号化的东西，他只在周遭装潢，穿着打扮，路标地名的变换上感受过它的存在。 唯一能见证时间流逝的，大概是他儿时乞讨过的地方，如今都已满目疮痍。 他记得七岁的时候，不知是谁家的院墙，墙里面有郁郁葱葱的枝叶和饱满欲滴的杏子。他总喜欢和相依为命的几个伙伴翻墙去偷杏子吃，那对于他来说，就是山珍美味。 后来挖掘机拆毁了那家院墙，掩埋了那片土地，成为拔地而起的现代化建筑。 时间一过，什么都消失了。 头顶一角的天空是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漫天飞雪又为这纯粹深重的黑暗之中注入一抹圣洁的晶莹。 他放松自己，靠在墙上，干脆让自己的身心也彻底融入这黑暗。 有时候他会想，活在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又觉得讽刺，一个连生死自由都不为自己掌控的人，意义这两字太过奢侈。 他闭上眼仰起头，贪婪地享受雪花落在脸上纯澈冰凉的触感，犹如在接受洗礼和净化，洗掉满身罪孽，双手鲜血。 可能洗掉吗？ 他本来就是一个杀戮机器而已啊。 没有退路，身不由己。 有一枚硬币，突然砸到他身上。他微微睁眼，是一个年轻女孩，对方把他当成了乞丐。 四目相对，女孩脸红了，小声对同伴说，他好帅。 同伴嗤之以鼻，再帅也是个没有生活能力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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