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陵不喊停,他能说到世界末日。 李广陵甚至觉得,要把周澄定点投放到天津,再往他手里塞一副快板,他自己能来一相声专场。 周·相声演员·澄话说完了,总结陈词:“你进来看看吧,毕竟咱俩一起买的,秀儿都看过了,你还没看。” 李广陵纠正他:“我下午也看过了。” “你那个不算。”周澄摆手,“你那只是帮忙卸车,你得近距离观察一遍才叫看呢。” 他一想到李广陵这个抠逼的性格,以为他怕被宰,说:“你放心,我现在农场还没开起来,不会跟你要门票,更不会把你胳膊腿切了,做成花瓶,让你当第二个展览品。” 李广陵:“……” 李广陵实在受不了他的烂笑话了。 “周老师,”他说,“不好笑的笑话,你可以不讲。” 一而再,再而三,真的没有必要。 李广陵头一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因为天马行空的周澄。 “好吧,我不说了。”周澄也觉得尴尬,“那你去忙吧,再见。” 他准备关上门,刚一迈腿。后腰一阵发疼,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去揉。 李广陵眸色一沉。 要开口,周澄嘎吱一下当他面把门关上。 李广陵:“……” 起风了。 唢呐已经吹到粉红色回忆,两根白带子飘在空中,却没李医生这张脸更显孤零。 他抿唇,思索一阵,朝灵棚走去。 三奶奶家的几个儿子正送客人,儿媳妇们则是围在婆母娘的棺材旁边折元宝纸钱,一个两个哭得双眼红肿。 老大把六叔送走,瞧见李广陵,难受地说:“你也回去吧李大夫,卫生室离不开人,这有俺们几个就行。” 就客套话,他当然想更多人陪着老娘。 结果李广陵不是客套的人。 一听老大这么说,摘掉身上的孝服放在圆桌上,略一点头:“那我就先走了,节哀。” 没等老大反应,他低头走出灵棚,很快不见踪影。 老大媳妇直抱怨:“真是嘞,你把人家都撵走弄啥?天天在家闹得凶,我还想折完元宝赶紧回家陪儿子,人都走了,晚上又得咱一家子在这儿守着,累不?” 几个弟媳妇心里都埋怨,没敢吭声。 老大也恼的慌,“我知道他们都走哦?我就客套两句,还真有那不客气嘞人,你啥法子哎?” 几个儿子儿媳妇平日里被三奶奶伺候惯了。 主心骨没了,一群人懒骨头作响,个个丑态尽出,叫人看的窝囊。 …… 李广陵回卫生室拿了治跌打损伤的药酒,又出去。 李沂水从2楼叫他:“你干啥去?” 李广陵:“给人治病。” “这大半夜的又咋着了?”李沂水别看20,胆子小,就怕这些吹唢呐的丧,“你啥时候回来啊?你回来咱俩一个被窝睡,不然我睡不着。” “……”李广陵无语,“你20了,男子汉顶天立地,不怕这个。” “就你不怕,你长那黑,阎王爷来了都得先问问你在哪猫着,当然跟俺不一样。”李沂水抱怨一通,底下没人搭理。 他又喊了两声,李广陵仍一点动静都没有。 朝窗户外头一看,才发现他哥早走了。 ——是一点没留情。 周澄家的大门太响。 可能年久失修,稍微一推就嘎吱嘎吱叫,平常没觉得什么,唢呐一吹,配着这声音特别吓人。 他躺在床上,听着外头吹锣打鼓,实在睡不着。 在乡下就是有这样的坏处,什么声音都会在黑夜里被放大数倍,连同潮水回忆,一同被扔进榨汁机,搅拌成粘稠的奶昔。 然后啪的往脸上一呼,越喘息,越窒息。 他忍不住叹口气,心道,妈的,这操蛋的人生。
第16章 周澄在这个夜晚想到了很多人。他想到星辉娱乐的老板。冯秋香,杨佳佳,到最后他甚至想起了那几个经常为他应援的小姑娘,还有他的荧幕cp,们。 退圈是一个非常突然的决定。 对他这地位的人来说,简直是巨星陨落。 而且这一切还都是他自己选的。 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只有他义无反顾的一头朝下落去,想都没想。 楼下又传来嘎吱一声。 周澄没锁门,怕周老翁第二天来叫他吃饭。 听见的声音,他叹一口气:“风啊,风啊,能不能刮小一点?你这样很吵我睡觉,让我置身在恐怖片里一样。” 他想象是恐怖片,然后就真的变成了恐怖片。 楼梯间仿佛有脚步声,一下一下,没有规律。 到最后,竟然靠近了他的卧室前面。 “我操。”周澄不敢大声,很小声骂了一句,把手机攥在掌心里,随时准备报警。 月下沟离城市很远,但这地方应该有定位吧? 只要地图上能显示,民警就能通过GPS找过来。 前提是他没有碰上杀人犯,不至于失去行动能力。 声音越来越近,在门前停下之后,“咚咚咚”,有人敲门。 周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谁?” 又是那道低嗓音。 李广陵:“是我,周老师。” 深夜撞鬼的几率都比撞李医生高。 周澄紧绷的弦放下,穿着睡衣下去。 开门瞬间,他已经做好了看见一身白的李广陵的准备:“李医生——” 结果夜访的李广陵意外清爽。 黑夹克黑裤子,领子折下去,一副老干部做派似的,身上没有一丁点守孝人的白色,还…… 还挺利落精干,挺性感稳重。 他手里拿着一瓶不明液体:“我在底下敲了门,没人答应,只好上来找。” 周澄打开灯,把门关上,“你随便坐吧。我下面没锁,怕大伯他们来。” 他的卧室很干净,一只香薰蜡烛摆在床头,整个屋子里都泛着一种木质香的气息。 房子年代久远,大床也空了很多年,连下层的被单都是很古老的牡丹花样式。 特别土,一点不符合大明星周澄的气质。 “这个就别看了,我爸妈之前买的,属于老古董,可能比我年纪都大。” 周澄不好意思,拽过来一把木头椅子,“你坐,李医生。” “不坐了。”李广陵此行有目的,说的很直接,“你把衣服脱了。” 周澄:“什么玩意儿???” “把衣服脱了。”李广陵为人医者,没那么多讲究,“裤子不用,只脱上衣。” 周澄下意识捂胸,“不是,你要搞我,脱裤子我还能理解,只脱上衣是什么玩法?乳交吗?我也没38D大奶啊李医生。” 他问的既认真又严谨,好像真有这回事。 李广陵想起周澄白天夸他,一结合这话,更觉得周澄是喜欢他。 要不然,他为什么提到乳交? 还要“搞他”? “俊杰,你别误会。白天你摔伤了,我只是给你涂药。” 他说完,示意周澄快点,别浪费功夫。 周澄反应半天,往身后看一眼,一脸疑惑:“你叫谁呢?我屋里有别人?谁叫俊杰啊?” 李广陵抿唇:“俊杰,我在叫你。” 这一个呢非常疑惑。 周澄不是白天说自己小名叫俊杰?为什么他叫了他反而不认呢? 李广陵一思索,觉得周澄一定欲拒还迎。 于是他敞开心门,道:“你长得很好看,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可惜你不是女人,不然我真的会考虑这件事。” 周澄更蒙了:“考虑什么?你在说什么啊,李大夫?” 他都要哭出来了。 完了,李广陵肯定撞邪。 不然他说的话怎么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李广陵见他双眼一层水汽,似乎还瑟瑟发抖,十分楚楚可怜,心下了然。 周澄得有多喜欢他,才把爱慕之情表现得如此细致? 李广陵顿时更惜:“性别错了,不然,我们能成为一对好爱侣,” 周澄:“……” 周澄实在想不出他在干什么。 见李广陵这个逼样,没办法了,骂他道:“李老黑你信不信我拿童子尿泼你?你让谁附身了,给我下来!我这尿可不是色素水兑的!一泡过去尸骨都给你冲没了你信不信!?” 他小时候姥姥说过,遇见脏东西骂得越狠,那玩意越不敢健身。 周澄自打进了娱乐圈,骂人技能就被削弱到零。 他没说“我拿尿呲死你”都是他核心主义价值观建设的完美。 李广陵沉默了几秒钟。 抛出一个绝世难题:“不是你说小名叫俊杰。为什么我叫了你反而不高兴?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那是前任给你起的,所以你不喜欢?” 周澄这才懂:“我说我小名叫俊杰,是开玩笑的。我小名叫灯灯,我爸妈希望我照亮人生之路,就起了这个小名。”——谁叫俊杰?他才不是。 周澄明白所以然,挠头。 不是吧,李广陵这么正常木讷一人,他长这么大,怎么什么都信?他是个傻子? “所以你刚才是在喊我?”周澄问。 “嗯。” “我这屋子里也没别人?” “……嗯。” “那我就放心了。”周老师瞬间翻篇,说,“你拿的什么药酒?给我涂涂,我现在后背疼。” 他刚才死活不愿意,甚至怀疑李大夫被谁附身。 此刻在专业人士面前倒是挺乖巧。 医生面前要什么隐私? 周澄往床上一趴,后背掀起来,一边描述病症,一边喊疼:“我从车上飞下去,虽然撞到稻草堆,但我感觉非常疼。可能地上有硬东西,我也没仔细看。李医生你说我什么毛病,是撞伤了吗,还是肌肉拉伸?我得养多长时间才能好?用不用贴膏药什么的,促进吸收?” 做演员从头到脚都要保养。 他细皮嫩肉,皮肤比牛奶还滑,月光下泛一层淡淡的白,香味顺着热气往上。 李广陵闻着那香气,看着这一张背。 他怎么琢磨,怎么觉得惋惜。 太惋惜了。 “周老师,你除了性别,一切都很符合我的心仪对象。” 周澄在圈子里被不少人夸过漂亮俊朗。 他的好看是有点雌雄难辨的,美丽却不阴柔,阳光却不粗旷,手里一把折扇,头发稍长一点,就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温润模样。 当然了,这张脸也是让他在娱乐圈独一无二、爆火多年的主要原因。 混娱乐圈没一张好看的脸,好比把密室逃脱的人扔进一个密不透风连出口都没有的木头箱。 ——死路一条。 被谁夸周澄都觉得腻。
30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