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压根没选那只。 “大伯,这母羊我看也挺好,你不要?” “母羊价值高,你留着养吧。”周老翁说,“你这里头我还留了只公羊,到时候一配种,能生小羊羔子。” 周澄一听头就大:“这种事我不会。要不还是你带走?” “这有啥不会的,也不需要你出力,你就正常养就行,它们自己会交配。”钱是人家出的,周老翁当然不可能直接带走母羊,“这羊奶价值高,到时候你挤出来煮一煮,加点糖,喝的可香。” 他一说这个,周澄倒又有想法了。 “大伯,咱们这儿有没有卖面包的?” “面包,那是啥东西哎?没听说过。” 周澄想到了这一点。 月下沟毕竟属于偏远生存,这里什么都不发达,连卖馒头的都没有,人们想吃还得自己和面自己蒸,更别提什么面包了。 他眼珠一转,有个想法:“大伯,你说我要是用羊奶做糕点,或者做衍生产品,是不是也挺好的?” 周老翁听的一头雾水:“你说的都啥东西?大伯咋听不懂?” “没什么。”跟他说也白搭,周澄就没再聊了。 周老翁把三只羊带回家,剩下五只待在羊圈,周澄看着它们,心中许多个想法。 他之前闲的无聊就考了个烘焙证。 现在不用当大明星,倒是有时间真正发挥这些手艺。 只是…… 思来想去,他关上门,又去卫生室一趟。 还是先跟李广陵聊聊,问问他意见再说吧。 中午12点,帮忙的女大夫开车回家。 李广陵把屋子里打扫干净,喷上消毒水,洗手准备做饭。 一转头,就见门外露着个脑袋,正朝他张望。 周澄跟小媳妇似的,两只手扒着门,一脸羞涩,没好意思往里进。 看见李广陵,他甚至还躲了躲。 半天才把脑袋瓜子又漏出来。 “周老师。” 被点名,周澄这才迈过门槛:“李医生,忙呢?” “不忙。”李广陵一天见他两趟,语气倒是挺温和,“你有事。” “李医生你中午吃什么饭呐?”周澄背着手,领导视察一样,“你早晨做的面条真好,我第一次吃这么好的饭,还无油低盐,特卫生。” 李广陵说:“第一回听说夸人饭好吃用卫生俩字,周老师这是没话了?” 要不他怎么这样? “我是理科生。研能力很有限,李医生海涵。”周澄抱拳拱手,肩膀一撞李广陵结实的胳膊,“你中午吃什么好吃的?” 李广陵个子高,低头看周澄,像看一只猫。 他倒不客气:“周老师又要蹭饭了?” “再蹭一顿。”周澄伸出一根食指贴在鼻梁上,“我大娘太热情了,天天都让我吃好多,太撑。” 李广陵:“哦,你这意思我不热情?” 周澄乐道:“李医生热不热情,这不是取决于客人吗?一般客人你当然不热情了,因为没必要,不过我可是VIP贵客,能带动卫生室经济发展的那种,所以——” 他拽李广陵袖子,“吃饭带我一个,行不行?” 李广陵看他哪儿都像猫,撒娇更像。 他和周澄在一起,听他说话还是干什么,嘴角总压不住。 小周老师一撒娇,李医生更难自控:“行是行。” 周澄:“耶。” 李广陵:“不过我这两天是吃大席,那些饭菜你能习惯么?” 周澄一听就蔫了:“你要去吃流水席啊,那我不是没饭可蹭了。” “我带回来。”李广陵说,“今天是远方客人吊唁,那些长辈陪着,我不用去。” 门外有人在喊,“广陵兄弟,开饭喽!四哥叫你吃饭去嘞!” 李广陵应了声,穿上外套,从桌上拿起白布,扎在腰间,“你忌口么。” “没有忌口。”周澄说,“好吃的我都吃。” 李广陵笑了,“那你不傻。” 周澄:“……”干,怎么感觉被耍了? 李广陵把孝布弄好,李沂水也从楼上下来,“哥,你打饭去啊,给我带狮子头,我吃四个。” “嗯。”李广陵说,“你陪周老师说说话,我待会就来。” 他说完便走了。 大步流星,背影阔朗。 从11点开始,宾客就要陆陆续续上前吊唁。 李广陵算晚的那一波。 走出卫生室,已经有人拿了饭回家。 他是月下沟最受尊敬的人,这一路不少人点头打招呼,喊李大夫,跟他问好。 李广陵点头,踩着坑洼不平的土地来灵棚。 掀开帘子进去,他拿起三根香,火机点燃,深吸一口,冲三奶奶的照片鞠了三躬,香火插进炉头。 两旁家属一身重孝在身,掩面直哭。 李广陵对那哭声无动于衷,退后三步,卸下大夫身份,以小辈自居,跪在黄土地上磕了三个头。 两旁家属哭的更狠,纷纷上前去扶。 跟李广陵一同磕头的还有几个亲戚,七八个人,呜呜泱泱哭成一片,只有他滴泪未落。 悲痛是会传染的。 天地间一片哀声,他看着那黑白照片上三奶奶的脸,一瞬间,也恍惚了。 “别难过了广陵哥。”老四安慰他,“俺娘走的突然,你尽力了。” 李广陵蹙眉,他平生最不愿听的,就是尽力二字。 尽力。 尽什么力? 尽力之后若结果还是坏的,这一切算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外边唢呐连天,蓝色塑料被吹的呼呼作响。 李广陵看着后头那一副棺材,忍不住了:“为什么不听我的。”
第21章 老四:“啥?” “那时候你娘身体不好,我让她住院检查,你们为什么不听我的?” 李广陵一句,几个亲属默不作声,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是尽力了。”李广陵说,“从发病到她走,我没有一秒钟是浪费过去的。你们尽力在哪?” 大儿媳妇被说的难受,下意识辩驳:“那时候俺们也劝俺娘啦,她不听,怕花钱,这不就没去么?” “事实如何,只有你们自家人清楚。”李广陵本不相干,他该说的说完,冲两旁家属鞠一躬致,脸是冷的,“节哀顺变,我走了。” 他说罢,踩着满地撒下来的纸钱穿过后棚,在一群折元宝的女眷身侧,大步而过。 燃烧的火被风吹起。 几片黄纸刮到半空,碰到棺材一角,很快熄了。 几个女人你看我我看你,咽下去唾沫。 胳膊上一层鸡皮疙瘩,心中发怵,个个缩紧了脖子做事,没敢再超三奶奶躺的长方木头看一眼。 大概心中有愧,同样也是怕的。 …… 周澄和李沂水坐在卫生室,聊的热火朝天。 李沂水看过他不少电视剧,卫生室有个频道。里面经常播放电影,电视剧。 周澄最火,好多都是他主演的,李沂水看的最多。 以前在电视上看,现在能见到本人,他藏了一肚子问题想问。 周澄性格好,问什么就回答什么,把李沂水说的一愣一愣的,那黑黢黢脸上做的表情倒是挺好笑。 李广陵打饭回来,刚进院子,李沂水就跑过去接他手里的东西。 周澄夸赞道:“小水还挺懂事的,知道帮忙拎饭。” 他话音刚落,李沂水就把大红塑料袋还给李广陵:“你咋没给我带狮子头啊?坏,小气。” 周澄:“……” 得了,白夸他有眼力价。 依偎你能干呢。 感情是给自己找吃的。 李沂水算李广陵带大的,俩人相差年纪不小,李广陵性子沉着,老小就当家自立更生,李沂水是从心底里把他当小爹。 “俺还跟你说着带狮子头,你都不给俺带。”李沂水噘着嘴在那儿嚷,“吃大席就得吃狮子头,没狮子头这饭吃着啥劲哎?” 周澄头一回见他当泼猴。 这小娃子要在城里,爹妈早开打了。 李广陵也是天父投胎,对他挺忍耐:“他们今天没做狮子头,我给你带了扣肉,味道差不多。” 李沂水一点也不像20。 被他哥一哄就好:“那行吧,扣肉也行,我爱吃。” 李广陵把袋子给李沂水,他拎着就上楼跑了。 院子里剩李广陵和周澄。 静了静,周澄贴到李广陵身边,握住他两只手。 他首先很热,像两只小火炭。 手一拉,李广陵一颤,心跳都慢半拍:“干什么。” “我问个问题。你别生气,也别打我。”周澄想的简单,把李广陵手拉住,他就打不了自己了。 清了清嗓子,他很小声地问:“李医生,小水真有20吗?” 他这问法还算委婉。 刚才一番交流,周澄发现李沂水个别时候会恍惚,还会像个傻子一样,好像听不懂话。 这表现太不像正常人了,抽风似的,时好时坏,很难捉摸。 他当然不敢直接问李医生,你弟是不是智障。 李广陵却说:“小水精神有点问题。” 周澄眼睛邓大两倍。:“啊?” 李广陵垂眸,看着周澄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他的皮肤很好,肤色也很白,淡青色的血管蜿蜒在上面,连骨节都是香的。 这样一个养尊处优大明星,此刻却紧抓他两只手,对他进行人道主义关怀。 李广陵胸腔发暖,看周澄的眼神更热:“那时候我在外面念书,小水在家老挨打,实在受不了就一个人跑出去找我,结果被拐了。当时警察把他从人贩子手里抢回来,头发被剃光,还换了女人的的衣服,戴了假发,估计是心理受了刺激,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傻的,大小便失禁,也不讲话。” 周澄听得心脏抽搐:“怎么会这样啊?” 他一想到李沂水那么喜欢自己,心理对这个小粉丝更怜悯:“小水真的太可怜了。” “我爸脾气不好。”李广陵说,“他爱喝酒,喝醉了就打人,把人往死里打。——小水他妈妈……” 他话没说完,2楼窗户拉开,李沂水叫李广陵:“哥,你吃馒头不啦?我给你热一个?” 话被打断,李广陵便不打算再说下去。 冲李沂水说了一句“都热了吧”,带周澄上楼,准备吃饭。 李广陵要不说,周澄真不知道这些事。 李沂水长得不像二十岁,有时候跟他交流,他会短暂跑神,还会听不懂别人说什么。 这些事周澄也是慢慢才发现的。 他第一次见李沂水,他很热情帮自己拎东西,那时候他怎么想过他身上发生了这么不好的事? 现在,他算知道原因了。 卫生室的二楼挺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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