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的夜晚向来新鲜而葱郁,在失眠人血腥的梦里。 睡衣外裹着一件大衣推开酒窖门的时候,赵二才猛然一个哆嗦,自己是不是也在荒唐地失眠做梦? 还没来得及看酒窖的情况,赵二就像受了蛊惑,药力消散后勉强清醒过来的人,抠着手后退,转头拔腿就跑。 只是还没跑几步,就在楼梯上给人从后面挂了铁锁一般死死困住。 赵牧贪婪地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嗅他的味道,笑着的时候居然显出从未有过的纯良:“你终于来了。” 赵二手指抠着墙壁,一下又一下,等他开口说下一句话,但是赵牧一直没吭声,就那么抱着他,嗅着他,嗅着他,抱着他。 赵二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心底的欲/望也显山露水,咬咬嘴唇,说出一句:“哥哥,这一次,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身后的赵牧愉悦地笑出声,听在赵二耳朵里,像守株待兔的人第二次不费吹灰之力就成功捕获猎物一样:“我试试。” 其实那次在酒窖赵牧也并不温柔,甚至比他第一次还要粗暴,酒架来来回回地晃,赵二醉得眼睛发胀,喉咙干涩,腰酸屁股痛。 但他就那样轻而易举地原谅了他。 连一句重话,一个巴掌都没有。 赵二后来想,或许是因为赵牧知道辜负他的代价很小很小,廉价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把他摁在烂泥里时才会毫不犹豫。 但他凭什么认为,他就可以对自己为所欲为?凭什么觉得,雁过拔毛还想着看鸿雁高飞? 这段时间和赵牧纠缠,赵二明白地看出来了一点,赵牧改了主意,不打算和他协议离婚了。 大概是想着,把他的钱扒干净了,还要扣着他整个人白嫖。 有了别人,还来算计着他的身体,世界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买卖? 他不是他任意摆弄的私人物品,真心换真心,算计,就只能换来算计。 赵二眼泪干涸,情绪也干涸,看向赵牧的眼神荒凉且决绝,如果不是赵牧认识了他十几年,恐怕也会被他这样且狠且阴郁的眼神吓到。 但赵牧正好就认识了他十几年,知道他所有的弱点,心软得一塌糊涂,连杀鸡看了都要难过半天的人,怎么敢杀人? 果不其然,他真的压下去亲他的时候,抵在他脖子边的钢笔就成了空白的威胁,不敢再深入血肉,反而发起了抖。 赵二难堪地躲着他的亲吻,手抖得像筛子,最终哐当一下,钢笔掉了。 赵牧像狗,病态且凶狠地舔着他的骨头,嘴里说:“你舍不得杀我,小二,你心里还有我。” 赵二察觉到他卡在脖子上的手要去抽皮带绑自己,拼尽全力顶开他,一逃开束缚,就麻利捡起地毯上的钢笔,还没等露出杀意来,书房的电话便响了。 赵牧挺有趣地看着他鱼死网破的极致模样,靠着书桌双手环抱看他。 赵二大口大口地呼吸,眼神从空洞慢慢找回一点悲凉的内容。 书房的电话还在响。 赵二突然想起了什么,定定地盯着书桌上叮铃铃的电话。 赵牧也看了看他视线凝结的方向:“信不信是赵小狗打过来的?” 赵二握紧钢笔,慢吞吞撑手站了起来,赵牧已经拿起了听筒,听了两句,把电话交给了他。 赵二警惕地拿着听筒绕到离他最远的地方:“喂。” “二哥你真的回赵家了?你手机关机,我刚才给病房打电话,护士说你今天外出。”赵嘉柏在那头絮絮叨叨,忽然担忧:“今天是大哥生日,你回赵家,大哥他没欺负你吧?” 赵二转头看见赵牧在通过另一部电话监听他们,用手随意摸了摸脖子,掌心混杂的红黑色原始且灼热。 “没有。”赵二调整呼吸,低头看钢笔的笔尖,看不清情绪:“你别担心我,你在英国怎么样?” 赵嘉柏不疑有他,打开话匣子,兴冲冲地在那边谈起伦敦的天文馆和讲座,本来去之前他十分抗拒,现在都乐不思蜀了巴拉巴拉,末了说到,他现在就等着赵二和赵牧离婚后搬过去和他一起住: “二哥,到时候我放假陪你去北欧,或者非洲看星星,比我们在国内看的那次美多了。” 赵嘉柏话音刚落,一直安安静静听着的赵牧就突然出了声,是笑着的:“赵三,我还没死,”赵牧顿了顿,“你二哥还轮不到你来陪。” 赵牧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疾风骤雨,赵嘉柏在那边却被吓得眉头一跳。
第十七章 经过赵牧哄他谈离婚——结果欲行强/奸兽行一事,赵二就对赵牧打起了十二万分警惕。 那天空气中不安的余味久久飘来荡去,两个缠斗了半天的鬼终于找回了一丁点人间的灵魂。 匆匆收场时,赵牧拦了他一句:“留个礼物再走也不迟。” 赵二:“你还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生日嘛,突然想吃蛋糕了。”赵牧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慢悠悠整着皮带和衣服上的褶皱。 赵二铆在原地没动,冷静看人,一丝不漏地捕着他的神色,怕他又发疯,但他只是笑了笑,破天荒地挂出一副好心肠:“算了,不乐意就算了,省得你回头又说我强迫你。”稍稍一顿,补上了一句几乎要跌破他人设的话:“今天对不住了,酒喝多了。” 赵二看着他,没有说话。 赵二离开赵家时,是陈管家亲自开的车,陈管家是赵家做了几十年的老人了,从车镜里看他,目光很平静,却自有一股力量在。赵二望着窗外静静出神时,听见前面开车的老人说:“太太,先生为了能重现今天这个十四年前的宴会,花了不少心思。” 赵二没吭声。 “您知道,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那个所谓的秦先生。” 赵二还是没吭声。 “太太……” “陈叔——”赵二微微笑了笑,挡下了陈管家的话:“开车的时候,还是多看路吧,别的事,之后再说也不迟。” 陈管家知道他的意思,就不多话了。 赵二微微笑着,又把头转过去望着窗外。 他想起了一件事,赵牧说的蛋糕的事。其实今天赵牧说到想吃蛋糕的时候,赵二下意识怔了怔。因为就算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赵牧也没有提过生日应该要吃蛋糕的事。一来,赵牧本身也不爱吃甜食。二来,赵牧大概知道这件事是他们心里的疙瘩,总是避免提及。 赵二对于这件事,除了年少时有些耿耿于怀,其实就没有其他想法了。九岁那年,在给赵牧做过一个蛋糕后,赵二便没有碰过烤箱了。因为从那次后他认识到,自己真不是做甜点的料。 事情其实说来挺有趣的。十四年前,小赵二被赵牧拖到书房里教训以后,就苦兮兮奔回卧室里把自己锁起来。锁了一会儿,觉得不值当,他那么真心的想对赵牧好,还被他羞辱,被他挂了个歪瓜裂枣的名字,最关键是,被他丢了辛辛苦苦做的蛋糕。赵二从小也是个饭来张口的,那时候还没自己做过东西吃呢。越想越不值当,赵二就猫着腰溜下楼去,趁陈晚和赵湛平送客人,把蛋糕捡起来,躲到花园里自己尝尝味道。 只吃了一口,就忙不迭地呸出来——居然是苦的。 赵二龇牙咧嘴,看着草坪上那堆糊糊的东西,想幸好他那金贵的哥哥没有听信他的谣言,吃这个蛋糕,不然…… 赵二缩缩颈子,不敢想象赵牧那用眼刀子杀人的模样。三两下把蛋糕盒子一揽一拴,就近沉到花园旁边的小湖里,毁尸灭了迹。后来因为心虚,这件事,赵二也没怎么提及,慢慢也就习以为常,只记得前半段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经赵牧提起,才记起这么一茬来。 生日宴后,赵二对沈致彰的殷勤也打起了精神头:“沈先生,你还是和我保持距离的好,以免沈小姐迁怒于我。” 赵二知道沈热是个目光看得深远的狠角色,她绝不会任由沈致彰缠着自己得罪赵牧。 赵牧发疯那天在书房的话,对赵二也不是没有刺激。 赵牧在离婚期间虽然狗似的老爱舔他啃他,但是霸王硬上弓的事情从那个春雨夜后就没有发生过了,他突然犯病一样脱自己的裤子,一定是沈致彰和他说了什么。 沈致彰这个人,轻易惹不得,赵二更加清楚这一点了。 沈致彰一向进退有度,赵二疏远他,他也没硬追,正好沈热也敲打他少去招惹赵家那位,他就听话地退回去专心处理了几天沈家的生意。 但骨子里,沈致彰是赵二看准的那一类——相信世上无难事的犟种,被泼一万盆狗血也不善罢甘休。 秦折听到周家医院的医生说他怀孕成功的时候,整个人都乐傻了。 八月十日,他在拍赵氏旗下珠宝品牌的一个广告,光站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痛,天气热,懒懒赖在遮阳伞下,动也不愿意动。 在片场人人都得供着他,导演甚至要跪下来神仙祖宗地求,秦折有心无力,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事情不知怎么传到了赵牧耳朵里,项目负责人迅速安排了别的模特顶上,把他送到了周家医院检查身体。 秦折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那么快就怀孕,傻乎乎听着面前医生交代注意事项,一遍一遍地打断:“真的吗?是真的吗?” 医生冷静地陈述着大串大串地专业术语,秦折听不懂,但他确定了一件事,他的肚子里有赵家的血脉,嘴角一咧托出一个明媚的傻笑,这下子赵牧一定会和他结婚了。 周亭书也在,看见他激动得红扑扑的脸颊,笑:“恭喜你了,秦先生。” “你应该叫我赵太太!”秦折洋洋得意,下巴能戳到天花板上。 周亭书瞧他傻得可爱,绷不住低头笑了笑。 秦折最受不了他们这些世家名门轻蔑的眼神,摸着肚子语气一横,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等我和哥哥结了婚,你们都得舔着我!” 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要去赵二的病房大杀四方。 这天正巧是赵二出院的前一天,赵二正在慢吞吞地收拾那些画画的工具。 “呀,手下败将要灰溜溜的跑路啦!”秦折嚣张的声音里待着点奶音,娃娃一样,扫了一眼空荡荡的病房,弯腰要去摸晒在阳光里的画。 赵二见状,皱了眉,靠过去要把画板从他手底下挪开,秦折便趁机演戏,退开两步:“你别碰我!” 赵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哪里碰着他了? 秦折看着赵二在阳光下白到快要融化的模样,天真地笑起来,手搭在肚子上:“我现在,不是你能碰得起的。” 赵二原本水一样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逐渐冻成冰,长久地弯着腰,一动不动,只是间或眨一下眼睛。 他好像懂了秦折的潜台词,好像又没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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