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知道。”歌瑟噘嘴,加了一块方糖,轻轻搅动咖啡,说,“我多么无辜,我还希望他们赔我精神损失费呢。”
真来气儿,当时给他办通行证,送他出境的是伽梵,但后来却又在将要离境的当口将他给逮捕了。伽梵分明也是艾瑟尔事件的策划者之一。
在那个海岸渔村的神庙之中,灵烛的光辉浅淡,他拖着病体躲在神像之后,已经知道自己逃不掉,一定会落在某一方手中。
能做的,唯有请求神主的庇佑,祈祷圣父保佑,只希望不要死在威廉亲王和新王派手里,至少落在圣父手中,最体面。
其实也没有多体面。
原本伽梵对艾瑟尔就是纯粹的政治用心,甚至要将他送给奥格辛斯做王后,但由于K和Q的伪装身份,让他们之间的故事变得戏剧。
……
闲闲散散地享用完下午茶,随便聊些天,到了点,文起摸出怀表一瞧,已经四点半了,抬头对歌瑟说:“今天是星期天,有弥撒,我该去卡利斯顿教堂,要不要一起?”
歌瑟想说不用,文卡却抢先一步,开口说:“你不是心情一般?走吧,去教堂静静,神主会聆听你的剖白,圣父也会保佑你的。” ---- 我真的很担心圣爸爸的睡眠状况,这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不愧是我儿子
第25章 chapter 25
星期天,卡利斯顿教堂正在行大礼弥撒。宏伟教堂之中,信徒伏首诵经,参悟神主的箴言。
歌瑟本不想来的,自被监管在圣殿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教堂礼拜过了,有时候连晨祷都省去。现在的他,每每身处宗教场所,都不可免地心生禁忌之感。
教堂中有唱诗班,都是选的没到变声期的可爱男孩,声音澄澈干净,在弥撒礼之后吟唱起圣歌赞美诗,管风琴的调优美庄严、神秘悠远,令人肃然起敬。
教堂阔大,弥撒之后,有的信徒离开了,有的在坐席区静默,也有供奉灵烛的,许下自己的心愿。
文卡奉了一盏白蜡,歌瑟安静等他。唱诗班中有个小男孩,穿着统一的学员制服,执一枝白玫瑰,忽而轻巧小跑过来,举起玫瑰给歌瑟,眨着宝石般的眼,声音清亮:“花给你!”
歌瑟惊诧,蹲身瞧他,用对孩子的轻柔语调说话:“你为什么给我呀?”
小男孩左右晃晃身子,笑容干净而羞赧:“你好看。”
惊喜的理由,歌瑟笑吟吟摸他的头发,接了白玫瑰,说:“你真可爱。”
管风琴手察觉少了一位唱诗班学员,随着小男孩的方向跟过来招呼,听了他们的对话,吹了声口哨,颇为自得,说:“林莱可是这一班最可爱的学员,先生一定也看出来了。”
小男孩经不得夸,昂首挺起胸脯,歌瑟忍不住笑。文卡已经奉完了蜡烛,刚巧回身过来,见了这位管风琴手,眼前一亮:“科耳麦先生,没想到今日您亲自来领唱诗班?”
科耳麦自然也认识他,笑容可掬:“文卡伯爵?好久不见。唉,在唱诗班待久了,还是觉得教堂里的管风琴最好,最有味道,赞美诗就应该在教堂演奏。”
歌瑟疑惑,文卡热络地为他介绍,说:“这是科耳麦先生,是托尔哲著名的教堂管风琴手和指挥,有几十年的经验了。”
歌瑟惊叹,文卡再介绍了歌瑟,俩人握了握手。在教堂,几人都是低声说话,知道他是圣锡兰人,对托尔哲的事了解不全,如今有了机会,总有兴趣交谈一番。
文卡在胸前划了道十字,目露崇敬,说:“当年圣父在教堂做学员,正是科耳麦先生负责那班孩子。”
科耳麦也点头微笑:“是我的荣幸。”
听这意思,歌瑟怔愣:“圣父小时候是唱诗班的孩子?”
“啊,是。圣父也是那班里很出色的孩子,才十岁左右。但圣父跟林莱不一样,林莱调皮捣蛋,圣父小时候便很沉稳矜严了,神主选中的孩子,那时便已有了圣子的姿态。”
没料到,有关伽梵的故事来得这般偶然,歌瑟侧眸瞄了不远处的杜温一眼,果然见杜温表情有几分微妙。
很奇怪,歌瑟知道了这事,惊奇之余,竟还在脑海中想象了一番伽梵儿时的模样。十岁的孩子肯定稚嫩不少,俏生生的,说不定逗一逗还发羞,不如现在锐利,还没到变声期,声音也脆。
倏然意识到不合时宜,歌瑟甩头闷咳一声,追问:“这么年轻便成为教皇,圣父入教会的年龄应该很小吧?”
弥撒礼结束,教堂里的人也渐渐少了,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唱诗班的孩子也散了,三人不打算在教堂里闲聊,也顺着人群往外去。
科耳麦毕竟有阅历,也算看着圣父长大的,原原本本告诉他说:“圣父是孤儿,早年被收养在修道院,后来修道院的修士见圣父生得好,声音也干净润泽,便荐来了唱诗班。圣父一心向教,立誓献身于神主,后来的确便入教会了。”
他说的这些,是外人眼中的圣父。但在歌瑟这个知情人看来,算作真假掺半。真在这段经历,假在心路历程。
一心向教,忠于神主,这些模样恐怕都是伽梵装出来的,从小便是个骗子,竟也瞒过了世人。
歌瑟动了动唇还要再问,教堂的洪钟敲响,钟声铿锵悠远,昭示着又一个整点。在声声的钟鸣之中,猝然另一声轰响炸开,剧烈而突兀,仿佛连街道都被颤动了。
人群倏然暴动、散乱,像遭了灭顶之灾的蚂蚁四散逃窜,尖叫声此起彼伏。全副武装的一众歹徒持着凶器,当街随意伤人,将路人砍伤,致死,疯子一般见人便砍。
杜温突然撞到他身边来,阴沉到了极点,撇开其他人护住他,当即逆着人群重拉回教堂……
白玫瑰跌落在地,覆了尘埃,被无情地践踏。
*
天昏灯晚,一日又落幕。只是这一晚,卡里茵河畔没再奏响一贯的提琴乐章,人们也不再享受平凡的夜生活。
歌瑟已经被杜温带回了圣殿,没怎么受到波及,独自呆呆静了许久,仍旧头脑阻滞,止不住地发懵。
混乱之中,他看见那个孩子,林莱被逃窜的人群撞倒,踩踏,微弱的求救声糅杂在爆破和人们的惊叫中,根本听不见。
“先生,喝点水吧?”杜温比他淡定,递来一杯水,还记着照顾和安抚他。
他倏然抬眸:“圣父呢!”
“圣父会处理此事,先生,不用担心。”
夜间的风还在吹,此刻竟感到冷,他打了个寒颤,扯紧了外衫,眼神空洞地落向一处,问:“他们……是什么人?”
在一派癫狂砍杀之中,他瞥见了那些歹徒的臂章——黑十字,这是教会的标志。
教会?
杜温默了默,还是告诉他:“是一个跨国宗教犯罪集团。”
“为什么……”
“您想知道为什么?不知道圣父是否向您提过,但我可以告诉先生,宗教势力并不纯粹。”
伽梵提过,他也猜到了,是道比希。
那封恐吓信?威胁伽梵下台,否则后果自负?是开始动手了吗??
那封恐吓信的落款是道比希,但道比希圣父早就离世了,这个名字如今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利益集团。
——一个与伽梵利益相冲的集团。
但他并不清楚内幕,甚至于伽梵此人到底是谁,他一概不清楚。
分明早已决意不过问伽梵的事,但当线索和端倪摆在眼前,又无论如何也释然不了,摆脱不了,想理清内幕的心思叫嚣得越来越厉害。
他倏然起身,烦躁、抓狂……在殿内毫无目的地踱步。
“杜温大哥,你不用管我了。圣殿绝对安全,我没事,过会儿就休息。”
他将杜温支开,装模作样回了内殿,内殿是伽梵的私人空间,杜温自然不好继续跟。等杜温离开,过了段时间,他这才从内殿重新绕出来,凭着记忆偷溜进了经教藏书阁。
一排排的高阁书架,藏满了众多宗教书籍,空气中弥散着尘封的气息。在阔大的双层藏书阁中,一派古老的岑寂,唯有浅淡的步声,以及屏紧的呼吸。
一排一排看过去,大多是宗教历史和经义,歌瑟顺着排架依次找,好不容易在二楼的旋转书架上找到了书籍的目标类型——宗教犯罪。
寂静的藏书阁中响起了书页摩擦的声音,歌瑟快速翻过几册,大概都是些历史上的宗教案件记述。
案件类型倒是多样,譬如教徒利用人们的信任来勒索敲诈、诱骗妇女,譬如教廷内部纷争,不同教区之间的惨案;也有异教徒引发的流血事件。
时间缓缓流逝,他换过近十册书,寻了些有关异教徒的录述来看,忽而意识到一个难堪的问题:道比希和伽梵之间,到底谁才算是异教徒?
前后两位圣父,一个攻击百姓,一个坐在最崇高的位置上,内心却背弃了神主的指引。
藏书阁只亮着微弱的昏光,烛火时而摇曳,映下晃动的影。
歌瑟一时恍惚,睫羽掩住眸中的光,指尖翻过又一册书卷,在一室瘆人的寂静当中,心底兀自紧张起来。
伽梵?歌瑟绝不相信一个普通人会对宗教产生这样浓烈的仇恨。但说他恨,他又偏偏披上虔诚圣洁的皮,成为教皇,甘愿一辈子侍奉神主。
他不得不怀疑,伽梵是否被宗教所迫害过。
目标明确,怀着若有若无的猜测,他终于在书架某侧寻到了一本记述近几十年来相关案件的录述。
目录按照案件的名字区分,毕竟是近些年的,著名点的案件他也知道,其他的忽略,托尔哲的案件迅速地翻一翻。
一桩一桩地浏览下来,书册也几乎到了底。
书籍众多,文字浩瀚,但这一趟来藏书阁,似乎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最后几桩案子了,目录中呈现着标题“禁书案”,这桩案件他是听过的。
凭记忆,应该是好几支托尔哲大家族在暗中抵制宗教,甚至刊印禁书,宣扬反宗教理念,然后牵扯出一大批异教徒。
这事在当年闹得很大,群情激奋,甚至惊动了整个托尔哲教廷。
后来那些异教徒,全部被烧死在十字架上,将血肉、灵魂全部献祭给神主……
这桩反宗教犯罪案件闹起来的时候,歌瑟差不多才出生,也只是后来听说过,像听故事一般,然后再暗自谴责那些异教徒罪犯。
书页哗哗翻动,按照目录页数的指引,书册摊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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